第35章 35.早晨

厨房里,江玉茗手脚都不知往哪摆,不停地回头往外瞧,踟蹰不安的样子,“这样好吗?留你妈妈一个人在外面…”

“别担心,她要去朋友家拜年的,每年都是这样,这会儿估计已经走了。”

谌宁拉开冰箱,示意她来看看,“早餐想吃什么?”

江玉茗心思就不在这上面,又问:“那你不用去吗?”

“不用的,她的朋友我不认识。”

谌宁无奈一笑,牵住她的手腕拉到冰箱前,“你别紧张,昨晚没发生什么,想知道什么过会儿我告诉你,先吃早饭好不好?”

“哦…”江玉茗指了下吐司袋子,“吃那个就好,不用麻烦。”

心思被看透了。

她心神不宁的源头,的确是在对昨夜的事感到不安。

记忆缺了一块,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疑心自己是否给谌宁带去了不小的麻烦,更担忧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以前她从没有醉得这样彻底过。残留的隐约印象中,她记得自己眩晕得厉害,像是踩在水面上,不知道哪一脚就陷了进去。整个世界颠覆扭曲的错觉,令她心有余悸。

“那就做个三明治吧。”

谌宁拿出面包袋子,放到柜台上,忽而轻叹了口气,望向她,“你的胃难不难受?昨晚空腹喝了那么多酒,很伤胃的。”

“不痛,应该没大碍。”

江玉茗低下头,扯了扯身上的睡裙,“这是你给我换的吗?”

“是你自己换的。”谌宁顿了顿,又强调了一下,“我没有偷看。”

“啊?”江玉茗讶然挑眉,沉重的心情突然松快了些,笑道:“都是女人,看了也没什么吧。”

“……”

谌宁无言以对,默默从冰箱里拿出生菜番茄和鸡蛋。

直女的言论真是令人感到心碎。

她低着头,一边洗菜一边交代:

“换下来的衣服在卫生间的洗衣机里,内衣在烘干机里。衣服放了一夜不知道干透了没,如果还没干就放到烘干机里烘一下。你可以先去洗漱,洗完刚好吃早饭。”

“好,是你卧室里的卫生间吗?”

她睡的地方很明显是主卧,不可能是谌荣的房间,那就只能是谌宁的了。

谌宁点头:“对。”

江玉茗转身离开厨房,客厅没人,谌荣果然已经走了。

她回到卧室进了卫生间,在烘干机里拎出了两条洗干净的内裤。

一条自己的白色内裤,一条谌宁的运动款灰色内裤。

“……”

“真贴心…”

莫名有些耳热。她揉了揉耳朵,将自己那条攒进手心。另外一条无处安放,索性又丢进了烘干机里。

从洗衣机里拿出洗过的衣服,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只是有点微潮的凉气。碍于烘干机里那条小内内,她觉得衣服可以直接穿。

身上的睡裙香香的,但昨天喝了酒还没洗澡,多少有点心理障碍。

她直接进淋浴间冲了个澡,换上衣服,出来后便看到谌宁坐在沙发上,一脸无奈地望来。

等待的间隙,她已经洗漱过换了常服。

茶几上摆着两盘三明治和两杯牛奶,估计凉透了。

江玉茗心虚地笑了下,“我洗了个澡,你不用等我的…那个,有没有干净的牙刷?我想刷个牙。”

“有的,放在洗手台上那个浅绿色的牙刷,是你昨晚用过的。旁边有肤护品,你有需要可以用。”

谌宁端起三明治往厨房走,“我去热一下,这次要快一点哦。”

“好。”江玉茗愣了愣,点头,心中惊疑。

她昨晚醉成那样,居然还不忘刷牙,她也太厉害了吧。

难怪早上起来没感觉到嘴巴里有什么异味儿。

转回卫生间刷过牙,然后又洗了遍脸,找了瓶保湿擦了擦,五分钟结束。

江玉茗望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忽然想起什么,下意识抬手摸了一把。

挺干净的,没底妆。

她出了卧室,正好碰到谌宁从厨房出来,直接问:

“昨晚你帮我卸了妆吗?”

谌宁颔首,在茶几旁放下盘子,“是的。”

“谢谢你哦,多亏有你在。”江玉茗叹了口气,揉揉额角,到沙发上坐下,“昨晚我都干什么了?没闹到你吧?”

谌宁将热好的三明治递到她手里,“没有,你很乖的,话都很少说,只是哭了一会。”

“真的?不是安慰我的吧?”江玉茗有些怀疑。

以前在酒局喝酒,从来没醉到完全不清醒的程度,但身体不舒服,都是程姐在照顾她。

经纪人总嫌她喝了酒就折腾人,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挺难伺候的,情绪被放大了,又嚎又闹的,颐气指使叫人帮忙干这干那。

程姐不跟醉鬼计较,一般都等她清醒了再骂她,让她被迫又回忆了一遍醉酒时的状态,记得可清楚了。

“真的呀。”谌宁咬了口三明治,“你醉得太厉害,路都走不了,能闹出什么?”

“哦…好好,那就好。”她终于松了口气,“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在语言通话里和你说了什么吗?”

她翻过手机聊天记录,只看到谌宁发来的一条邀请她过来吃饭的消息,之后就是自己拨过去的语音通话,持续了六分多钟。

“没说什么,我发现你喝醉了,然后问了你在哪,就去詹家老宅附近把你接过来了。”

谌宁垂下眼,“我到那的时候,你正抱着路灯柱子蹲着,詹允城站在旁边看着你。”

“呦,”江玉茗嚼着三明治,含糊道:“算他有点良心。”

“……你说什么?”

谌宁睁大了眼,心头倏然翻涌起一阵惊涛骇浪。

这种行为,在她眼里竟然能算是…有良心?!

詹允城平日到底是怎么对她的?

已经吞咽下去的三明治似乎又噎在了喉头,她感觉到难以言喻的窒息。

江玉茗注意到她的表情,惊觉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找补:“我开个玩笑啦,呃…这是反讽,反讽。”

说完又觉得后悔。

好烂的解释,她懊恼地抓了抓头发。

谌宁沉默低头,将最后一大口三明治塞入口中,嚼了两下,用力吞咽。

过大的食物进入食道,变得如此沉重。像一千吨滞涩的泥沙,挤过狭小的通道,散流进身体内,坠落的咆哮化作闷响。

最终缓慢地风化,凝成一片废墟。

空间内渐久的安静无声,令江玉茗开始感到不安。

她将双腿收上沙发,抱在胸前,小口咬着三明治,余光觑瞄着谌宁。

她看不出谌宁表情有什么变化,侧脸线条优越,眉眼温润,依旧清俊琅然。但她直觉此时的气氛不对。

好似原本春日般的和煦忽而寸寸冻成了坚冰,笼在女人周身的暖意悄然流逝,只余下清寂与疏冷。如同一只透明玻璃杯内的冰水,透着目光可见的寒气。

江玉茗从未感受过这样的谌宁。

在她的记忆里,谌宁是从来不会发脾气的,永远温柔的,连落泪时都似一捧透澈干净的纯水。

此刻的谌宁仍似净水,只是太冷,凝成了冰凌。

三明治一点点都进了肚子,江玉茗坐不住了。小心翼翼地挪了下屁股,几次酝酿着想开口打破寂静,又都哽住,咽回了肚子。

烦躁地搓了把脸,不是很想承认她其实有些怕。

她自觉脸皮厚得很,挨了经纪人不知多少骂也满不在乎。但如果谌宁凶她,她觉得自己可能受不了。

又单方面僵持了半天,谌宁终于有了动作。

她倾身拿起茶几上的牛奶,喝了一口,目光自然地落到江玉茗身前的牛奶上,“你不喝吗?是草莓味的哦。”

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

没有人会知道在这短短几分钟里,谌宁安静地沉默着,尽多大的努力去重新构筑黏合心中的那片废墟,让自己至少不要在她面前崩溃。

江玉茗蓦地松了口气,甚至有点想哭。压低眉眼愀然不乐。勉强扯起唇角笑了下,并在心中骂了句脏话。

靠,吓死她了。

她不理解自己的情绪为什么会被牵动至此。是宿醉后遗症吗?体内的酒精还没挥发干净?

这一小会儿的工夫,她已经想好如果谌宁对她态度不好,自己该怎么以不那么狼狈的方式立即逃离了。

太奇怪了,她想不通,她明明不是多么脆弱的人。并且作为朋友,她也有义务关心谌宁状态异常的缘由。

可理智却在那一瞬全部被情绪掀翻,紧张与不安令她无暇思考。

左思右想,她也捋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最终只能归咎于是谌宁平常待她太好,导致一旦有落差就格外难以接受。

谌宁反应比平时慢了些,等了片刻,才迟钝地察觉江玉茗没有回应她的话。转过头,看见江玉茗低着头缩在沙发上,看不清表情。

她蹙了下眉,坐近一些,伸手握了握她的手,很凉。

“是不是冷了?”

江玉茗只穿了内搭的白衬衫,薄薄一层细绒,看起来就不太暖和。

“唔…是有点。”

找好了的借口,江玉茗顺势就应下了,抬头去望谌宁的脸。

她的目光含着担忧,眼眸却不像以往那般剔透,黯黯的藏着一些东西。

但仍旧很温柔。

江玉茗咬住内唇,心脏忽而漫起一阵酸涩。

短暂地回忆起久远的过去,她还生活在从前的那个家里,作为全家人的出气筒而存在。

工作不顺的父亲朝母亲撒气,母亲愤怒不满,再将怒火倾泄到她身上。在家里,她从小便练就了对气氛的敏锐感知,一旦氛围异样的寂静,就是她挨打挨骂的时候。

那样的环境里,连恐惧都是麻木的。毕竟她无处可逃。

认真算起来,谌宁是她亲近的人中唯一一个从未对她发泄过一星半点坏情绪的人。

先前她甚至以为这个人本身就温软到没有棱角,可今日看来,分明不是。

只是她如此幸运地,得到了她的偏爱而已。

“怎么这么看着我?”

江玉茗望来的目光过于复杂且直白,谌宁有些承接不住,避开眼,拿起了茶几上的牛奶,塞进她手里。

“是温的,喝一点吧,我去给你拿件外套。”

她欲起身,却被拉住了手腕,顿在原地。

江玉茗抿了口牛奶,将人拽坐回了沙发上,“谌宁,我问你个问题。”

谌宁微怔,“什么?”

“你看起来不太开心,为什么啊?”她直白地问出口,心中再无踌躇。

“……”

谌宁一瞬间被强烈且混乱的思绪席卷,大脑近乎空白。直到她与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对上视线。

里面是清澈纯然的关心,并没有她所恐惧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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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35.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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