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云之,别再哭了,嗯?”他低声叫着简云之的名字,语气带着商量,仿佛刚才发疯的不是他。
简云之压着哭声,对方似是以折磨他取乐,把他的尊严踩在地上反复碾碎。
他恨郍一川。
“以后不会再吓你了。”郍一川指尖捻着简云之额前的湿发,轻声安慰,语气带着些许讨好。
虚假!骗子!简云之恨郍一川。
在他被糖衣炮弹麻痹后掉以轻心时,郍一川总是给他更沉重的打击。
在他忘记对方是个低劣品行的杀人狂时,郍一川总是展露出杀掠的本性。
他们永远不是互相信任的队友,也许郍一川说得对,他就是被随身携带的一具尸体。
郍一川看着闭紧眼睛的简云之,抽回手,带走脸颊上的晶莹泪珠。
他伸手抓起了掉落在车底的刀,下了车。
关闭的车门声惊得简云之睁开眼睛,抬起头。
车灯打在郍一川提刀缓缓走向前的背影,光芒在背,沉着又傲慢,像是不容置疑的君王。
简云之抹干眼泪,把夏夏抱在怀里,用外衫遮住雨滴,他跟在郍一川的身后,亦步亦趋。
郍一川走向那些看热闹的赌徒,抬手利落刺入最外围的老头,一阵痛呼和急促的喘气声在地上响起。
前方的赌徒茫然地转过身,定睛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尸体以及提着刀的冷脸年轻人。
昏黄瞳孔震颤,人群如沙丁鱼躲避天敌,急速涌到了最前方。
正和廖婶对峙的其中一人转过身,皱着眉推搡开贴着自己的老头:“滚开,别碍事。”
他被挡住视线,没有看见郍一川已顺着一条直线,干劲利落地清理出一道人形地毯。
老头们见躲不进去,从外围四散逃开,爆发出一阵阵尖叫:“快跑,杀人了。”
等三个抢人的小弟感觉到不对劲转过身时,只感觉天旋地转,人头分离,脖颈晃荡出血的涟漪。
最后的记忆只剩下冷峻的青年提着他的头发,目光炯炯,那是一双恶鬼的眼睛,见血而闪烁被释放的平静。
简云之跟在身后,步伐停停顿顿,他觉得自己是一位坐在屏幕前的观影者,正在看一部暴力美学电影,郍一川的每一刀极快极准,毫无犹豫,就连血溅起的弧度都讲究。
简云之捂住夏夏的眼睛,绕过那些身体还温热的尸体,穿过四散逃跑又躲在暗处偷窥杀人现场的围观者,他脑袋空白,他的眼睛中只有那恶魔缓缓前进的背影。
当他看见廖婶不断往后退缩的身影时,他才想起自己的目的,抱着夏夏放在了大厅的椅子上:“廖婶,夏夏发烧了,你能照顾她吗?”
廖婶恍若梦醒,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两张脸,竟一时挪动不了半步,菜刀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廖婶?”郍一川开口了,他的声音沉稳低语,廖婶听到却宛若听到命令,脚下小跑着打开了大厅前台的抽屉,翻找出几袋儿童退烧颗粒,涮进水杯,拿了一个小勺,把夏夏扶在小床上,一口一口喂进去。
郍一川转身靠在门边,静静地看着门外那一双双如豺狼群的眼睛。
仿佛刚才只是一段小插曲。
简云之垂手垂脚站在后方,一时不知道要做什么。
云姐或是听到了楼下的动静,跑下楼梯查看,一眼就看到了廖婶正在照顾夏夏,她脚步一顿飞快跑到夏夏身边:“小妹怎么了?”
她手贴在夏夏的额头,急得连忙去厨房打热水,中间还被门槛绊了一跤。
简云之驻足望着,他此时觉得自己好像想错了,这世界上真的有人愿意舍弃自己的孩子吗。
云姐擦着夏夏的额头,好久才突然想起自己的目的,怔怔看向门外,小院搭建了顶棚,此时下雨正挡着,灯火通明,她很容易就看到那反光着的粘稠血液,和属于它们的尸体。
“妈,这是怎么了?”云姐眼睛之前哭过,发丝黏在两颊,本就肿胀的眼睛瞪得更大,血丝清晰可见。
廖婶抱着夏夏,手轻拍在夏夏身上,没有讲话,花白的发丝在空气中轻颤。
云姐擦拭的手缩回,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瘫软在地上,嘴边喃喃:“妈,小弟们呢?”
廖婶的手停住,还是没有讲话。
云姐看着那一如死水的妈妈,巨大的惶恐与寂寞如潮水般淹没:“妈,是渺青吗?她来找夏夏了吗?”
廖婶却突然一巴掌扇在云姐的脸上:“你连姐也不愿意叫吗?”
云姐被扇倒在地,发丝垂在红肿的脸上,仍旧一脸惶恐,她抬起头,望着昏暗的天空,突然跪倒在地,双手举在头顶,跪拜:“姐,是你吗?姐。”
她的眼睛探视着天空中每一丝异动,寻找着渺青的身影,泪珠大团滴下。
“姐,我好想你,姐,我没食言,我真的要把夏夏送给你养。”
她突然看到有人趴在门口往里面张望,正是看热闹的那群老赌鬼,居然不怕死地凑到了近处。
渺云本惶恐眼神忽地转变为愤恨,她利落抓起地上的菜刀站起身,穿着裙子以诡异的姿势,速度极快的冲出去,揪住要跑走的老头,狠狠地劈下去,嘴边念叨:“都来看我家的笑话是吧。”
她斩得对方皮肉分离,直到抓不住那重量,尸体滑落在地,她举起菜刀环视一圈,眼神疯癫得看着跑到远处的人:“看够了吗?二十年了,看够了吗?”
“我看见你们一个杀你们一个。”她讲得极咬牙切齿,似是释放出多年的仇恨。
渺云擦去脸上的血迹,忽然垂下手,茫然无措地抬起头:“姐,我活得一点不开心,姐,你现在过得快活吗?”
“你恨我吧,我们五年没见了,你肯定特别恨我吧,我没梦见过你。”
她突然又抬起菜刀,蹲下身再次劈到那零落的尸体上,斩得碎屑四溅。
“姐,活着也是受苦,不是吗?”
渺云陷入了疯癫状态,蹲在地上,机械地一刀一刀砍在尸体上,似是这样她心中痛苦才能解放。
简云之没想到云姐竟压抑着如此厚重的疯狂,他想上前劝阻安慰,又停下脚步,云姐似乎完全丧失理智。
他下意识地叫出声:“郍一川。”
说罢他抿紧嘴唇,他好像心安理得觉得郍一川能解决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
开口求助此时对他来说也是一种精神折磨。
郍一川只是抱臂倚在门边,静静望着远处,在等待什么。
远处,一团黑影轱踊着慢慢移动,原本只以为是什么动物,等离得近了,才发现是血肉模糊的烂肉,两只眼睛在肉团中若隐若现。
简云之捂着嘴差点吐出来。
这不会就是韦大元吧?简云之猜想到,确实,他需要的人都在这里,他必然会来这里。
只是现在对方的实力好像远远低于上次那种开天辟地的实力,难道是因为上次他提前做了什么仪式,增强了自己的法力。
简云之转身看向夏夏,拿出了自己的弹簧刀,这次他不会再让韦大元接近夏夏。
那团血肉越离越近,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给我...给我...”
简云之屏住呼吸,紧紧盯着看那肉身要做什么动作。
正砍着碎肉的渺云却突然转过头,站起身,身上的小碎花长裙已染成血裙。
“韦大元。”她和那团肉块对峙着,她辨认出对方的声音。
肉团已没有神智,只有对韦夏夏的执念:“给我...给我...”
渺云跌跌撞撞迎了上去,狠狠劈向肉块:“你做梦去吧,夏夏是我的孩子,我不会给你。”
菜刀接触到肉块被没入其中,血肉像被激发了战斗状态,轱踊得更快,瞬间爬上了渺云的小臂。
渺云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叫,其余肉块从她的脚下爬上,吞噬了她的半个身体。
韦大元肉块竟是这种攻击状态!
事情发展得极快,几秒中,血色的红裙和滴血的肉块混合在一起,难辨彼此。
渺云吃痛的尖叫,突然猛然咬向涌到下巴的肉块,两支露骨的胳膊挣扎出束缚,撕扯着胸前的软肉组织,全部塞进嘴里,大口吞咽着。
似是起了效果,肉块吃痛想要撤离,被渺云踩在脚下,一口一口的撕扯咀嚼。
这一状况让简云之始料未及,他脚步凝滞,他看见进到渺云的胃袋的肉块轱踊着,突然挣扎着从胸膛中破洞钻出。
渺云像是完全失去痛觉,疯狂撕扯下身上钻出的肉块再塞进嘴里,如此循环着。
简云之望向廖婶,只见对方神色平淡的拍着怀里的夏夏,眼皮都没有抬起。
难道她也觉得自己女儿该死。
这不对吧,简云之猛然转回头,他脚步再抑制不住,这不对。
他冲进厨房,找到一把喷火枪,跑到云姐身边,撕扯下那碎裂的肉块,用火枪喷/射想要逃跑的肉块。
他不知道自己撕扯了多久,周身都是烟熏火燎的味道,鞋燃起火花,被烧的黢黑。
当抓在手里的肉团不再挣扎,死气沉沉时,他意识到自己好像成功了。
只是,云姐...
渺云身体摇摇晃晃倒在地上,胸腔破了窟窿,白骨森森,器官蜂拥着窜出,身上的血迹不知道究竟是谁的。
她彷徨望着天空,伸出被腐蚀的手臂,想要抓住什么。
简云之听到她喃喃:“姐,我赎得罪够了吗?姐,我是不是要到地狱去了?”
“好想再见到你。”
雨滴劈里啪啦下在遮顶上,天空黑暗一片,什么也没有。
渺云突然笑了:“妹妹,如果有下辈子,别再那么傻了。”
“别再和我做姐妹。”
她眼睛沉沉闭住,头倒向侧方,手却直直得举着,不肯放下。
云姐死了,简云之就站在她的身前,在红裙上挡下一片阴影。
云姐就这么死了,简云之脑海中来来回回只有这句话。
云姐不该就这么死了,简云之抬起头,看向四周,空荡荡。
屋里三个人那么沉静,简云之只觉得凉意从四周慢慢蹿爬上他的脚,大厅的灯光那么亮,亮的好像和屋外是两个世界。
简云之再低头看向云姐那枯槁的手,他好像也跌落在地,望着毫无亮光的一方天空,他竟感同身受。
眼前一片模糊,脑浆左右摇晃,将所有思维搅拌在一起,持续眩晕。
谁是正常人?他不是正常人吗?为什么他只觉格格不入。
轰轰轰,响雷在耳边炸开,简云之才发觉自己倒在地上,两只手在地上无助地攀爬着。
他不想晕过去,他不会晕过去,他要爬起来,他不能倒下。
郍一川对感情是极功利主义的人,很难和人建立信任联系,还有些其他原因,所以他对爱的理解极其复杂。
简云之虽然比较胆小,但是人性光辉满格,很容易吸引到精神病。
请相信两人的相性[狗头叼玫瑰][橘糖]
(最近特别忙,好在自己边写边嗑,持续坚持,踩点日更[鸽子]
鸽子有力量,所以求收藏求评论求撒花[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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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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