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市图书馆里，打哈欠依旧捧着书的三只。

一少女一小光头一小白狗。

和谐而又诡异的组合。

每天来图书馆的人，把他们仨当作一道有趣的风景。

白遇安指着田字格里的字，“这个字，写五十遍。”

莲清小胖手忧愁地捏着铅笔，手腕上擦得黑黑的。

“绒绒……”

“叫师傅。”

白遇安压低声音。

“图书馆里不可以大声说话，你老是记不住。”

莲清囧囧的胖眉毛一挑一挑地不高兴。

“师傅，求求你啦，莲清的手要断掉了。”

“那不行啊，谁让你笨来着，不让你多写几遍老是记不住。”

白遇安看着书，摸摸莲清的小脑袋。

“快写吧，半个小时后再说。为师要学习了。”

“四十遍吧师傅。”

“六十遍。”

“四十五遍呢？”

“七十遍。”

“好好好，五十遍我写嘛……”

“写吧，乖孩子。”

莲清瞥白遇安。

真是气死个和尚。

阿勿两只圆圆的眼睛认真地盯着书，一行行地看。

对旁边的师徒对峙视而不见。

自从那个案子结束之后，白遇安从魏国强给的账户里，提取了一大笔钱。

立刻从一个一无所有的赤贫阶级变成了一个小富婆。

由于化形丹的效果还没有过去，白遇安不能回和白清清的那个家。

所以直接在外面租了套房子。

她数了数账户里的零，以及当下的物价水平，膨胀地租了一套别墅。

绿化超过百分之七十的那种。

然后愉快地带着两只小的搬了进去。

最重要的是，这里离图书馆很近，算是市中心的区域，去哪里都很方便。

疯狂读书十天之后，白遇安接到了她的第二笔生意。

一个老头。

晚上十一点，白遇安从夜宵馆子里打完牙祭，一阵阴风在她身边刮过。

安静无人的巷子里，白遇安停下来。

没有回头。

“跟我来吧。”

风静静地吹，墙头的小草随风而倒。

白遇安牵着小和尚，回到了他们现在租住的豪宅里。

把门落锁。

客厅的落地镜里飘过模糊的影子。

白遇安站在客厅里，眼睛变成一宝蓝一湖绿两种颜色。

清澈，却不见底。

一个透明的身影，渐渐在眼前清晰起来。

按照惯例，白遇安要和客户签订合约。

“嗨！小姐！”

那鬼背对着白遇安站着，一手扣着头上的帽子，一手插在腰间。

华丽丽的转身，“请允许我给您跳一支舞！”

今夜的月亮是个月牙。

浅淡月光下，这位鬼先生，是一位看起来年纪颇大的老爷爷。

但意外地……格外活泼。

白遇安的表情似笑非笑地戏谑。

这么活泼的鬼，她都没见过几个。

鬼先生嘴里自己配乐着“动次打次”，自顾自跳起舞来。

阿勿和莲清两只小的，新奇地看着他。

这鬼穿得极为摩登。

闪亮亮的屎黄色运动服套装，从肩膀到裤腿，身体衣服侧边有一条黑色的线，一边哼着难听的歌，一边扭太空步。

脚上穿着红色的，同样闪亮亮的高帮运动鞋，头戴绿色假发，蓝色画家帽。

五彩斑斓地像个调色盘。

一舞闭，莲清和阿勿十分给面子地嚎叫欢呼。

白遇安在一旁懒洋洋地拍手，很没有诚意地夸赞。

“哈哈，跳得真好看啊。”

那老头哈哈直笑。

“跳着玩玩的，也就一般般好。”

白遇安的手一摊，那本鬼契和毛笔稳稳地落在她手上。

“姓名。”白遇安提笔，鬼契自动纸张翻飞。

“不知道……”

老头有些羞赧。

白遇安知道这是正常情况。

虽然这些有夙愿的鬼比正常的鬼灵智清晰一些，但也仅仅是一些。

只有夙愿很强烈的鬼，才会什么都记得。

“年龄。”

“不知道……”

白遇安抬头看着老头。

“你的愿望，这总该知道吧？”

老头点点头，沧桑的声音有点委屈。

“那当然。我想要回家。不知道怎么了，好像没人能看见我。”

莲清抢着回答。

“那是因为你死了呀，普通人没有阴阳眼，是看不见生魂的！”

老头茫然地重复。

“我死了……？什么叫我死了？”

“意思是你不是活人了。”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

老头，“不会吧，我怎么会死了呢？你怎么知道我死了？”

白遇安拉过来一把椅子，坐着。

两个小的坐在她两边。

“我是鬼修，我只和魂体打交道的。

这样吧，莲清你去摸摸他。”

“好！”

小莲清从地上蹦起来，跑过去。

“看见没，我的手可以从你的身体里穿过去的。

我碰不到你的。”

小和尚大眼睛眨巴着兴奋，看着鬼老头。

老头抬手，“慢慢，我消化消化……”

白遇安靠在椅子上，有点困。

“老先生，你现在回家肯定是回不去的。

您想清楚要不要找我办事。

您想清楚上楼找我，我不催您。”

白遇安说完，真的上楼了。

一觉无梦睡到第二天。

第二天一早下楼。

鬼老头躲在角落里，看着白遇安。

“仙人，我想了一个晚上。

我想清楚了，我还找您。”

“我要知道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