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的Excel表格里密密麻麻的数据和文字侵占了整片视野，尚心语早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看了眼时间。

20：48

她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看来今天是没办法早点下班了。

尚心语起身倒了杯热茶，同事泡着热咖啡看到她也来，挂着同款国宝黑眼圈，连扯起笑容的力气都没有，看了眼对方热气腾腾的杯子面无表情地互相点头示意。

无声的眼神交流。

‘喝茶啊？’

‘咖啡提神吗？’

只有刚进职场的新人才会傻傻地觉得每天工作时间只需要八小时，到点就可以下班。实际上工作量能让你加班一两个小时搞定简直就要谢天谢地了。

视线忽然有些模糊，数字和文字晃动起来，一片片重影让人头晕，尚心语深深吸了一口茶的热气，拿起旁边的风油精就往太阳穴上抹。

视线渐渐清晰起来，眼睛却被刺激流出生理性眼泪，倒了点热茶在纸巾上擦了擦眼睛，动了动肩膀，骨头发出“咯噔”的响声，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异常熟练。

表格不断被拉长，数据也不断增加，文字与数字缭乱地在屏幕上窜来窜去，尚心语皱着眉，眼睛紧盯着每一个步骤，感到艰涩时才眨眨眼让眼球活动活动，直到反复检查确认无误保存备份上传后才松了口气。

21：54

今天运气不错，不算太晚。

回到公寓反复确认门已经上锁，拿了把椅子抵在门后，她才放心地去浴室洗澡，吹着湿漉漉的头发时，太阳穴“突突”乱跳，人也躁动不安起来，吹风机“呼呼”的声音在安静的浴室越发明显，她看了眼浴室窗帘——很好，拉得很紧实。

只是明明确认过好几遍门锁，她却仍然放不下心，强忍着等到头发吹干，她又去看了遍门锁。

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她想。

在某宝上下单买了个阻门器，热了杯牛奶，尚心语边喝边想，该给防狼棍充个电了。

尚心语租住的公寓在市区，小区安保不错，但是上个月A栋一个独居女孩遭遇入室抢劫和□□后，小区就人心惶惶。

尚心语原本就是个敏感多思的人，但凡有个风吹草动看着不显实际上心里已经十分焦虑，长期的加班和咖啡、茶等刺激神经的饮料让她越发神经衰弱起来。

这直接导致了她现在的状况——

尚心语窝在柔软的被子里，窗帘完全遮挡外面的光源，房间一片漆黑。

睁眼，闭眼，睁眼，闭眼，睁眼 ······

从被子里坐起半个身伸出手，“啪嗒”打开床头的小夜灯，暖黄色的灯光朦朦胧胧，照亮了这个小角落。

尚心语已经很久不化妆了，浓重的黑眼圈再多粉底遮瑕都遮不住，此刻灯光下，眼窝看上去更深了，跟化了烟熏妆似的，港剧僵尸片里边演僵尸的演员都不敢这么化。

她又双叒叕失眠了。

好在她失眠也不是一两天了，这年头的工作党加班狗有几个睡眠质量好的？真有那说出来得羡慕死一大片人。

从被窝里爬起来，去客厅倒了杯热水，药片顺着微烫的热水划下咽喉。

她忽然想起漂流，吃药对药片来说是不是也是一场刺激的漂流？只不过有去无回而已。

忍不住被自己的想象逗笑，脸却僵硬得像打过美容针。

其实能不吃药她也不想吃药，她幼时是让笃信中医的姥姥和爱烧符水的姥爷照料的，老两口把她当掌中宝一样疼爱，受到的影响多了，她难免也对西药敬而远之。

只是想到两个老人家，眼中难免又有了泪意。

尚心语想着，明天一定要尽早做完手头工作和姥姥打个电话。

姥爷在她上小学的时候过世了，那时候懵懵懂懂不知生死何物，却已经明白天人永隔即是再无相见，等到生死无常变作寻常以后，也仍是难以放下。

有些人是不同的，承载他们的那段记忆，也要较寻常沉重一些，哪怕是必然的生离死别都更觉伤人。

本就没什么睡意，让伤感一冲，就更精神了，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像在烙饼，手机在床头柜上“嗡嗡”直响，尚心语拉起被子捂住耳朵有些心烦。

希望不是领导又抽风了。她祈祷着。

领导是个更年期情绪变化无常的中年大妈——虽说这大妈保养得宜，但是更年期妇女的杀伤力也着实非同一般就是了，甭管脸蛋多少岁，都不能改变激素分泌紊乱经期失调等等无法抗拒的衰老对生理和精神造成的影响。

岁月是把杀猪刀，把当年知性温柔的成熟大御姐变成了现在的更年期大妈。

尚心语不止一次地在大半夜接到领导的电话要求连夜赶工作或者临时加班有时甚至只是叫她起来记一下明天新添的工作安排。

听上去十分无理取闹然而这份工作还真没法辞，现在就业压力大，同行竞争强，跳槽不见得能找到多好的工作，而且姥姥的病也缺不得钱。

现在的工作虽然累了点，工资和奖金也丰厚，她还年轻，熬一熬不打紧，姥姥的医药费却拖不得。

她原本是这么想的。

只是拿起手机，回了个电话，她就改了想法。

第二天一大早她和领导请了假，往常脾气一堆的更年期领导难得温柔和蔼起来，准了假还表示有什么困难可以给予私人帮助。

职场多年真情假意已经能够看得分明。

尚心语领了情，这也是她一直没辞职的原因，职场大多冷漠，人情冷暖看多了，这一点温暖也就难得起来。

等搭上回家的班机后，空姐频频看她，给她递了好几次纸巾，轻声细语地问她需不需要帮助。

尚心语摇头道了声谢，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

她第一次后悔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工作。

“吃糖吗？来一颗？”

尚心语摇了摇头，谢过邻座的好意。

“吃一颗吧，吃点甜的心情会好些。”

尚心语抬头看了一眼，才发现邻座是个大美女，满分十分至少能打八分的那种，一身职业装，化着淡淡的妆容，脸上也是恰到好处的安抚笑容。

视觉上的冲击让尚心语平复了点心情，勉强地对她笑了笑。

“你喜欢什么口味的糖？”大美女的声音很温柔，大概是安慰人的缘故，语调格外轻柔。

尚心语看着她掌心摊开的糖果迟疑了一下。

“葡萄味的。”声音还有点颤抖，她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地对八分美女笑了笑。

八分美女把糖果递给她，也笑了笑。

“你现在看上去好多了。”

“嗯。”她剥开糖纸，把糖果放进嘴里含着。

甜甜的，是好多了。她暂时按捺住焦虑的心情，尽量不让自己糟糕的情绪看上去那么明显。

她看向窗外，尽量让注意力分散到外面的风景上，等注意到八分美女膝盖上放的眼罩时，忽然感到歉疚，刚刚情绪失控难免有些动静，打扰了对方的休息。

她想道歉，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脑袋里思绪乱哄哄吵作一团，昨夜里那个坏消息导致她一夜未睡，硬生生抗过安眠药的药效，现在脑子里像沸腾的麻辣火锅，思绪纷杂混乱，连她自己都有些分不清自己在想什么。

“嗝呃——”一个哭嗝不合时宜地响起，八分美女诧异地看过来，两两对视，分外无言。

尚心语尴尬地笑了笑，握着关机的手机，两颊一片烧红，好在她原本哭得整张脸都红通通的，也不大能看得出来。

“呃，你还要糖吗？”大概是也觉得尴尬，八分美女主动问道。

“嗯······葡萄味的。”

“你也准备在滕安下吗？”八分美女声音温柔，很好地安抚了正觉尴尬的尚心语。

“嗯。”尚心语点了点头，又觉得这样太冷淡，赶紧添了一句“是啊，好巧。”

这尬聊没法继续下去了······

八分美女的笑容有一瞬间变得僵硬，好在最后还是勉强撑住了。

“这些年都在外面发展，好久没回滕安看看了，也不知道变化大不大。”

尚心语现在心力交瘁，又低着头，也就没注意到八分美女的表情变化。

“应该很大吧？这些年滕安发展很快，年前回来的时候感觉到处都在搞建设。”

“是啊，可惜我工作忙，一年都难得能回来几次，好在这次工作调换，可以在滕安多待几年了。”

“那恭喜了。”

“嗯，对了，还没自我介绍过。我叫徐款款，徐徐图之的徐，深情款款的款。”

尚心语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觉得这名字和人意外地合适。

这是个特别的名字，也是个特别的人。尚心语默默在心里加了一句，是个特别好看的人。

“尚心语，和尚的尚，爱心的心，语言的语。”

……

一番尬聊后，下机各自留了联系方式就此别过。

尚心语一下机就打的赶去市医院。

姥姥昨天忽然晕倒，好在妈妈刚好回去看望老人才能及时把人送到了医院。

尚心语从小和姥姥感情深厚，姥姥慈祥和善，是她在世上最深的牵绊。

一个治愈温馨的小甜文。

没打算虐。

算是童年幻想的产物吧。

奇幻的世界总是让人憧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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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