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去剧组的前一个晚上,乔馥夏又被噩梦惊醒,跳起来打开了台灯。冷汗浸透了睡衣,紧紧贴在皮肤上。“别想了,别想了。他们都是好孩子…”他用掌根抵住太阳穴。房间里很静,不像在闹市中。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看向脚下灯火辉煌的道路,飞驰而过的车灯汇成一条光河。“原来这个世界能够这么繁华啊……”
新剧组的前半段戏距离之前的影视城很近,都在城郊。租来的超便宜别墅孤零零坐落在一个小山包的半山腰,白色的外立面,完好的门窗,外观气派,只有细看才能发现已经掩盖不住内里的破败了,剧组人来人往,却透着股诡异的静谧,一眼就看得出来这里人心惶惶。
不远处几个工作人员正围着库房的门压低声音议论。“这个锁也给人拿铁丝堵死了,气死了,到底谁干的。”乔馥夏路过时,还隐约听见几人骂道“导演也不说到底哪间死人了”“林眺,你找个开锁师傅去。演员马上就来了,快点。”
乔馥夏打量了一会儿,走过去“我是今天新来的的演员。”
“啊,老师不好意思耽误您了,有人把铁丝断在里面,一下子拔不出来,我们已经叫开锁师傅来了。”小组长王青不停地道歉。
“我来试试能不能开吧?”乔馥夏问。
“不行不行,不用,等下弄坏在里面了,小林已经叫了修锁师傅了。”他转头“小林!”
“我叫好了。”
乔馥夏点点头,便走到人群后头去了。
他双手抱胸,闭上眼细细闻着空气的中的气息:混杂着劣质道具、老旧家具、脂粉、汗味和腥味。
他和人群好像隔离开来,严肃的表情失了剧中医生本该有的温和和亲近,带了些冷艳,透着股距离感。
那怪味很淡,但确确实实缠绕在房屋的阴影里,等待着对某一只猎物发起攻击。
不过不要紧,只是一直很柔弱的怪物,乔馥夏觉得一只手可能差点意思,但两只手一定能够轻松捏死他。想着想着,就有点开始昏昏欲睡。
“馥夏,馥夏,要不要喝咖啡?”刘莉叫他。
“好的”他接过一杯热咖啡。
“怎么不去化妆?我看那边没人。”
乔馥夏转头示意刘莉看向人群。
刘莉才发现导演在骂着一个低着头的年轻人,旁边一个年长些的人似乎在劝架。
“那间是服装道具室,锁坏了开不起来。”
刘莉有点生气,“找个钳子拧一下就好了。”
那边的嘈杂声越来越大“你有没有脑子?你找你们小区的开锁师傅?他坐飞机过来都要两三个小时……这么简单的事情……”
乔馥夏透过人群的间隙,看见年轻人的拳头越捏越紧。于是一口气把强制开机液咽下去,把纸杯远远投入垃圾筒,走过去。
刘莉拉了他一下,乔馥夏抬起两手冲她做了个握钳的动作。
战场的中心已经离开门口了,上锁的门孤零零暴露出来。两人走到门前,老式的门栓上,挂着一把崭新的大黑锁。乔馥夏抬起锁眼一看,里面塞着好些细铁丝,估计还灌了不少胶水进去。
乔馥夏在刘莉惊诧的目光中,从口袋中也掏出一根细铁丝,插进锁眼捣鼓了两下,锁头“啪”一下就开了。
一旁蹲守的几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太好了太好了,谢谢谢谢!我去叫组长!”“组长,组长,门开了!”他挤进人群。
“门开了就好”导演伸长脖子越过人群看向门口,一个醒目的高个青年站在门口。“快快快,大家开工,舒羽,你也快去换衣服吧,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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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眺在厕所里洗了把脸,深吸一口气,才给自己套上一层麻木、情绪稳定、沉默的罩子。
这是他毕业后参加工作的第七年,才七年,他几乎已经想不起来当年典礼上接过毕业证书时意气风发的自己长什么样。直到这半年,他才能在被领导们当着来往的同事的面,劈头盖脸地骂完以后不往心里去,不再觉得自己像光/着身子站在台上的小丑。虽然很多次想辞职,但小组长王钦是他的同村,这个工作也是父母提了很多礼物走了后门才求来的,更何况一次次打压让他失了逃跑的勇气。回老家也没了退路,失地补贴几乎是家里最大的收入,他离不开繁华又吃人的A市。
“你们别催婚了,我自己过都挺难……我这边工资有快两万,回去以后两千的都找不到……你们放心,导演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嗯嗯,你们也衣服多穿点,最近天气冷了,不要给我省钱。”林眺长叹一口气,撂下和家人的通话,赶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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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死我了,气死我了,那么小点事情都做不好。”导演郑开棋用力摔着手中的剧本。
“消消气,消消气,他们那个价位,也没办法说什么。”助理劝他。
郑开棋感觉自从自己接了这个剧组后,事事不顺心。他是因为挪了些钱,导致只能找到这见鬼的闹鬼别墅,但他总归是很认真一个人。在这年头坚持不用绿幕造景,已经是难得的良心了。
谁知加塞的男一到男六,女一到女三,还有一手整天要求改剧本的男七,没一个看起来是有演技的样子,真是气死他了。要不是为了维持什么体面,他早撂挑子走人了。
导演这股憋了几个月的邪火还在不停地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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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钦坐在凳子上。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组长,可老家的亲戚总想攀附他的关系。他用鼻子用力的喘着气,缓解自己的情绪。
“王钦,这个你能不能来调整一下。”隔壁灯光组组长叫他。“影响灯光了。”
“你们问一下导演吧,他说摆那里的,动了我怕效果不好。又被他说。”
灯光组那边工作人员歪嘴嗤了一声,微微侧头对同事“天天不干活,就会使唤那个脑子不灵光的眺眺,出了事情就会找人背锅,还导演说、导演说,多大点事情,还要找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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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墅里的空气带着霉味和潮湿的凉意,即使开了几盏白炽灯,阴影里依旧透着阴森。
乔馥夏找到场务报了名字。对方递来一张场记单,说了声“乔哥,你先等着,刚刚出了点意外,原定上午十一点的戏份,可能要往后推推。”
乔馥夏点点头,撩起白大褂规规矩矩找了张凳子坐下等待,边拨弄着脖子上挂的听诊器,边翻看剧本。
导演的怒吼依旧从远处传来“卡!范金文,你行不行,你为什么要在这时候耍帅!”
范金文一脸无辜:“有啥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导演深吸一口气,气得踹了一脚旁边的道具箱“都给我打起精神!这戏要是再拍不好,全组都别想下班!”
乔馥夏望去,女主角刘舒羽和男三号牛利群也站在一边,看起来也有些心不在焉。接下来的几个小时,NG声此起彼伏。要么是男主范金文忘词,要么是女主刘舒羽眼神不到位,要么是男三牛利群动作僵硬,一场简单的交谈对手戏,拍了整整四个小时都没通过。
乔馥夏就这么在凳子上坐了一整天,剧本都翻得卷了边,期间场务过来跟他道歉,说戏份可能要推到明天。
已经很晚了,运行了一整天的机器热的烫手。导演看着监视器里再次NG的画面,终于忍无可忍地摔了剧本:“行了!你们几个今天就到这!明天早上七点继续拍,不要再出什么意外了”
话音刚落,工作人员也顾不得看导演的脸色,如蒙大赦般开始飞快的收拾东西,整个剧组迎来了了第一场热闹快活的气氛。
“赶紧走,赶紧走。”
“明天再说”
“快点收拾东西。”
没过多久,偌大的别墅里就只剩下队伍中几个地位最低的人在苦兮兮的打包材料
看样子,今天是没他的份了,乔馥夏站起身,活动了一下久坐的身体,准备去房子深处看看。在一整天的等待中,他确定了别墅里那股腥味的来源。
就在他走到北侧厨房的门口时,别墅南侧的正大门被人推开了一条缝,女主刘舒羽、男主范金文、男三牛利群和一个拿着老式手电筒的助理悄悄走了进来,正向二楼楼梯走去。
又过了一会儿,两个身穿夹克,背着罗盘桃木剑的人也鬼鬼祟祟的从西侧翻墙进屋。
乔馥夏走进厨房,着里面罕见的没有窗户,只有一个很小很小的排气口,用花砖拦着,防止歹人入内。排气口下方是一个灶台,一个水槽,一排空荡荡的碗柜,也就再没其他东西了,所有的生活气息都消失殆尽。
他在不大的屋子里走了一圈,最后在厨房水槽边蹲下身,用指尖触碰带着湿意的地面。有点像地板渗透的水汽,但
更像是什么巨大的动物蛰伏在这里,静静地呼气后,冷凝在瓷砖上的水珠,还带着股怪异的臭气。
喜欢藏在地下,突然攻击人类的怪物是有不少,但现在线索不够,他不敢做出武断的判定,他想“原来在这栋别墅里生活的人,最可能有的负面情绪。是麻木、愤怒还是烦躁……到底是哪一种呢?”
他用中指用力点了点地面。这是一个很简易的符文,能让怪物在突然间感受到刺痛,发生一点点微妙的变化,从而更好的判断怪物的种类。
“嗡…”怪物发出短促而低沉的声音,一瞬间好像震的每一间房间都簌簌作响,但在下一个瞬间,一切异动都消失不见,让人感觉是自己的错觉。
随即,不远处传来几声尖叫,有男有女,还有几声特别粗犷。
“我都叫你别拉那个抽屉了,呜呜呜!”“带着镜子的梳妆台抽屉肯定有问题。”
“清河,快,怪物肯定在这一间里面,马上布阵,今晚如果处理不了,明天也不能让无辜的人员进去,以免发生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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