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叫醒服务从门外传来。
陈乔不情愿的睁开眼，枕头上有些斑驳的痕迹。昨晚想着想着就哭了，反复嘟囔，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哭着哭着，便睡着了。
她从来不是一个懦弱的人，父亲的爱意成全了她的人生。所以即便面对江若柠和康路，她也不应该退缩，何况，这背后还有父亲一生的清誉和他的生命。
她走下床，慢吞吞的打开门，看到来人精神焕发，清冷的眸子似要看透她。
“有事么。”陈乔转身又钻回被窝。
“明天回国，知会你一声。”江若柠进来，关上房门。
“哦，你安排就行，我只有一个要求，我要坐商务舱。”
江若柠笑出了声，原本以为她会闹着留在国外，她还想了很多说服她的话，竟全没派上用场。
“好！”
“我再睡会儿，你走的时候把门带上。”
“怎么突然这么痛快了，之前不是还讨价还价么。”
“我想回去看看我爸爸。”陈乔重新睁开眼，问道：“他们有帮他设置墓碑么？”
江若柠不知道她口中的他们是谁。只是她的话里满是情绪，她也难辨别。
“嗯。”
“是你还是陆柯洋。”陈乔想着陆柯洋总会安置好父亲的，再怎么样，他爹和父亲也是多年老友。
“我。”
“哦，谢谢！”陈乔有些惊讶，但未表现出来。
“陈乔……”
“嗯。”
她应该说声抱歉的。
“没事，你睡吧。”
—
清早的飞机，天气依然清冷，这样的安排，既不用倒时差，傍晚落地也不至引人注目。
罗成只敲了一下房门，陈乔便穿戴整齐的出现在门口。
“辛苦了，这三个箱子是我的。”点头致意，然后大步走向电梯。
罗成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她，往日都是一脸疲态，出门就将自己包裹严实，然后找个角落继续睡，仿入无人之地。今天这一大早精神十足，倒是罕见的很。
“早啊，江总。”
“早。”江若柠没看她，眼睛依然看着手里的杂志，嘴角弯弯上扬，笑容不言而喻。
“上下飞机还是把自己包裹严实一点，这一趟保不齐遇到熟人。”
“嗯。”
陈乔很听话，在没有绝对的把握时，她也不想提前暴露自己的身份，以免更多的炮火集中向她扫射。
想到这儿，她不由得看向江若柠的侧脸，如果真的被当成靶子，江若柠还会像当年一样，和康路一起并肩作战。
“怎么了，有什么疑问么？”
“没有。”她笑了笑，看向窗外。
不禁觉得自己刚刚的假设可笑。所有期待善的假设不过是自己的自欺欺人，正是这样的假设蒙蔽个人的眼睛，最后输的一败涂地。
……
飞机穿过厚厚的云层，天空湛蓝明净，她半躺着，闭眼享受静谧的时光。
11个小时后，落地鹿城。
如先前讲好的，她们分开走。罗成包揽了她的行李，便不需做多余的停留。人群中，高举着各种牌子，她一眼便看到了Andy Jonh的名字，她竟忘了，自己已经改名换姓，幸而江若柠细心。
那人带着她寻了一辆保姆车，便转身离开了。
开车的人便是林伯。
“好久不见，陈小姐。”
听到那有些沧桑的声音，她反应过来，回应道：“好久不见，林伯。”
“要不要晚饭后再去看陈先生。”
“我在飞机上吃了很多，不饿的。”陈乔回绝了他的体贴，心里有些迫切。
林伯点了点头说道：“明白。”
……
墓园在山上，鸟语花香，风景很是不错，这里已经有了人间四月芳菲尽的初态，初春的脚步渐渐包围墓园，生命的迹象遍布在这本还沉闷严肃的地方。许多长出嫩芽的纸条闲闲的挂在枝头，风来，扬起，风静，驻足。优雅而淡然。
车子停在马路边，两人步行过去，他们提了很多东西，林伯走在前面带路，她安安分分的跟着，穿过第一片墓园，登上楼梯，走50米，拐向小道，她低头打量着名字，迟迟不见林伯停步。
“陈先生的墓是小姐偷偷设立，所以位置并不十分好，也为了避人耳目。”
“我明白。”林伯此意是希望她对江若柠保留一份感激，少些责备。
林伯停步，她也停步。
低头，是父亲年轻的俊容，黑白的照片，目光炯炯而坚毅。
他信仰的，是那么伟大的产物，才会用那样的目光看未来，年轻时奋不顾身。
陈乔不忍的抚上斑驳的照片，这样的人竟受了侮辱，一跃而下，生不心安，死不瞑目。
“爸爸……我回来了……”她颤抖着，声音里满是呜咽，眼里饱含泪水。
六年，她从未祭拜过生她养她，爱她护她的人，是不孝不仁，她愧疚，是应得。
林伯默默去了远处，陈乔边哭边诉说着，仿若要将这六年来的歉疚和远走都要说清……
直至天色暗淡，手指被冻的僵硬，林伯拍了拍她，劝慰道：“陈小姐，回去吧，以后我们每天都有时间来祭奠陈先生。”
陈乔没有说话，艰难的站起身，腿脚已麻木，颤颤巍巍的还需老人家扶着。
回头，万重山遮天蔽月，阴森狡诈；前看，月光柔柔，茭白如昔。
……
2号别墅
2号别墅，多么熟悉的一条路。
回到别墅时，灯也亮着，一个人影在灯下来回踱步，似有些局促。
听到汽车声，停下来，看向这边。
“陈小姐，我就不进去了。”林伯笑着点了点头，随后驱车离开。
偌大的院子里，只剩她们两人。一个在门外，一个在门内，隔着透明的玻璃，相互看着。眼里是读不懂的故事。
“愣着干嘛，进来吃饭。”
陈乔嗯了一声，回了屋里。
是熟悉的味道，一点没变，她珍爱的乐高和模型，整齐的摆放在沙发后的架子上。
进门是自己标志的笑容和问候。
“这里一点都没变。”她摸了摸投影在墙壁上的脸，年轻而活泼。
“快来吃饭了，等了许久都凉了。”江若柠催促着，她早做好了饭，等人回来，又不想催促，只能默默等着。
……
“不错。”陈乔尝了尝，看了那人一眼，和上次在瑞士家里她做的菜有异曲同工之妙。她随即问道：“你做的？”
江若柠没有搭话，只低头吃着饭。以是默认。
”你什么时候学的，手艺很好。”
“一直会，只是没时间做罢了。”
“对哦，我忘了，你以前自己带着微柠在外面呆过一段时间，应该会做饭的！那以前怎么没见你主动做。”
“也做过，你没问。”她淡淡的说道。
“哦！”陈乔被堵了回来，她本来想着刁难她一下，自以为她从没做过，跟了康路才学了，学了给人家做太太的技能。
自己没问，她也不说，便忽略过去了！想来也是那时候自己太神经大条，对这种事从不在乎，有些细节不曾发现。
……
“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很忙，可能顾及不到你，我会让林伯安排一个可靠的人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不用了，你帮我买些菜回来，一个星期买一次，放冰箱里，我自己做，虽然不及你的手艺，但也还吃的过去。”
“也行，车库里有车，钥匙在客厅的抽屉里，有急事自己出去。”
“恐怕不行，我以前的驾驶证不能用了……”
“好吧，你有事找林伯，他会安排。”
“多谢！对了，漓江那边，我那些烂账……还留着还是……”
“处理过了。”江若柠放下筷子，所有所思的看着她。
“陈乔……”
“既解决了，就不要旧事重提了，有些事解释起来，参杂的东西太多，越说越乱，不如不讲。”陈乔知道她要说什么。
漓江的事与她无关，但真的脱得了关系么。康路为何能掌握漓江，她为什么又会成为漓江公司的法人，即便不是她做的，但她这一环不可或缺。
可是不讲，哪来事实！
“至少，我现在不想听。”陈乔顿了顿，继续道：“我来洗碗吧，你去休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