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过去了,再多计较也没什么意思,逝去的人已入土,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当初康路得知陈乔死讯的时候你和陆柯洋都在,我也是后来去美国后才知道这件事的。
陈挺在陆柯洋的互送下出了境,他父亲和妹妹都已离世,他总还是要继续生活的。”
江若柠抬头看着她,眼神定定的,猜想着她的目的。
“我想让他回国来,现在康路是入狱了,但陈挺依然有污迹,我想让他清白的回来。”
江若柠冷笑了一声,终于说到重点了。
“多少年了,肖小姐每次来找我,竟然是为了同一个人。”
……
“清白的回来,他的罪可是实实在在的,康路即使做了手脚,可他利用职务之便千真万确,如何清白。”
“论颠倒黑白,江总远超我一大截呢,怎么这会儿听不明白了。”
……
“让杨秘书和曲副市长多做一份辩护,陈明利用职务之便为儿子铺路,陈挺只是毫不知情。”
“这是你的主意还是陈挺的主意。”
“他还不知道此事,事成之后我会告诉他。”
“是么,肖小姐我还是劝你回去好好商量商量,不要让他父亲死不瞑目,死者或许未死呢,再者,这不孝的罪名最后可是他担着。”
家里那人还活生生的坐着,此事如同将他父亲从棺材里拉出来鞭尸,如此这样,陈乔心里该是怎样心痛。
“江若柠,我真没想到你嘴里还能说出这样心慈手软的话来。你和康路联手将漓江挂在陈乔名下,不就是想害她么,现在人也没了,你们鱼也得了,利也有了,陈明的下场不用我说吧,你还有什么……说这种话,不觉得虚伪么。”
江若柠冷冷的看着她,不动声色。
“牌坊你们都立好了,事业发展的如日中天,也够了吧,我要的并不多,你接济那两家这么多年,传句话,不成问题的,剩下的谢利和袁仁康我去搞定。“
“恕难从命。”
肖晴儿冷看着对面的女人,恨的牙痒痒,真是软的不吃。
“陈挺告诉我,你和陈乔不是外界看起来的好朋友,是情人啊。你说康路知道这事什么想法。”她微笑着,无声的笑,却那么肆意。
肖晴儿继续道:“你和陈家有什么深仇大恨啊,两死一逃。江若柠够狠,但我告诉你,我肖晴儿不是你,为我所爱,我可以做的比你更绝,我肖晴儿爱恨分明,为他,我会做到极致。”
她站起身,转身离开,再没有犹豫。
重重的摔门声上座椅上的人心里一颤。有些尘封的记忆再次被唤醒,那段黑夜种心痛不能自已,如坠入深渊般不可逃脱的窒息再次涌上心头。
她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像快要濒临死亡一般。她握紧了桌上的U盘,按下了秘书办的快键。
……
“江总,江总,你怎么了……来人啊,来人啊。”小曲喊了一声,闻声而来的几个男人拖住江若柠将她背起赶快往电梯口走去。
……
—
六年前
袁仁康多次提出的资金流断裂,迫使漓江破产清算的提议第三次被江若柠否决,她说再等等。
她犹豫着要不要轻自做那个刽子手,犹豫着是不是要将那个人逼入绝境。
可有人已经等不及了。
半个月后,由康路搭桥,国外一家大公司愿意与她们谈合作,这意味着尘微的视野终于可以放眼欧美,不再局限于亚洲市场。拓宽技术,拓宽领域。这个机会,她势在必得,精心准备,带着10个人的团队,前往意大利,考察策划一个月,将合作公司了解的一清二楚,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康路也没有匆匆开始他的计划,他知道她妇人之仁,所以将她支开,让其无法分神。开始利用袁仁康调控资金,一方面开始在股市做空漓江,利用内部消息,打两手准备,在追随多年的助理关云发回消息,正式进入谈判后,康路开始了动作。
一场围歼陈乔的战争悄无声息的打响。
股价下跌,合作伙伴甚至赔款解约,一瞬间漓江的上游供应成为空缺,大量工程款无法再续,被迫停工,而下游的顾客开始起诉退款。
陈乔似乎已经忘了那个她从不过问的公司。
一瞬间,法人陈乔的名字争相出现在媒体的报道,还有群众的唾骂声中。她的投行被团团围住,鉴于陈明与她的关系未彻底公开化,市政府清净了两天。
但康路怎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几日后,陈家人的姓名,被公之于众。
与此同时的陈挺,在煎熬中四处奔波,终于迎来了希望,三个亿注入公司还没半个月,他妹妹遭到围堵的那一天,审查就到了公司。
是肖晴儿偷听到爷爷的谈话,及时带走了那人。所以他没被弄进监狱,只是他再也不能光明正大的站在街上,仅一夜之间,突如其来的巨变,如潮水一般,有目的的向陈家发难。
臣鹿被清查,政府内部实名举报陈明贪污受贿,滥用职权。陈明被清查。
此时朗朗乾坤,鹿城的一场浩劫,似乎并没有传到大洋彼岸,只隔着7个小时的时差,陈乔打了无数个电话,每次只是同样的回应,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是啊,她们已经冷战3个月了,三个月她也没理她,此时再找她有什么用呢。
她是在报复她么,用得着这么狠么。
陈乔已经窝在2号别墅好几天了,不敢出去,也不知如何自证清白,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她翻不出这座五指山。
微柠打来电话问候过,她想找江若柠问清楚,此事是她计划好的么。可没人能联系上她。
关云在出国前就为她换好了手机,国内的消息在康路的安排下被彻底屏蔽。
江微柠就要成功了。
康路也快要成功了。
……
合作的最后,她意气风发的和意大利的伙伴握手,那人却说:“江总,你的心态很好,你的子公司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你依然临危不乱,策划做的很完美,我也相信你,我们的合作一定会让我们共同进步。”
江若柠疑惑着,故作镇定的微笑,与他握手:“有些事难免,尘微的发展已经进入正轨,无论什么事都不会阻挡我的脚步。”
于是当她得知的时候,已尘埃落定。
回国,落地机场。
陈市长跳楼自杀。
晴天霹雳的消息,震的她头晕目眩,身体甚至都不能站稳。
小曲扶着她,林伯来接她。一路,将事情的脉络全部告诉了她。
是她和陈市长面对面签了那份协议,尘微竞标了政府的建筑项目。是杨秘书中途换掉了原本的合同,她看在眼里的,她看在眼里的,却没有阻止。
是康路,调动了三个亿的资金,以市长的名义为陈挺汇集来的,那些吃着政府红利的人,眼下不再张扬,只是陈挺的许多工程,许多合作都被媒体一一挖出来,是借父亲的权,呼风唤雨,民间的舆论已经势不可挡,一发不可收拾。
“她呢?”她声音有些颤抖的问。
“跑了。”
“傻子,罪不至死,她有什么可跑的。”
林伯看着反光镜里的人,嘴唇发白,依然故作镇定。他犹豫着要不要说,眼神迟疑,却被江若柠捕捉到。
“说吧,不会更坏了。”
“陈小姐应该见过……她父亲,或者说……她……留在现场。”
江若柠一瞬间便明白林伯说的现场二字。
陈明自杀,她就在跟前。
江若柠默默闭上了眼。铃声恰逢其时响起。
“喂”她有些无力。
“姐,我和陈乔都快将你手机打爆了。”
“你见过她。”她来了精神。
“嗯,有一段时间了,刚出事时她联系过我,现在我也找不到她。”
“我知道了。”
“姐,你说她不会想不开吧,我看她那样子已经很憔悴了,她父亲出了事,她岂不是。”
“没事,好死不如赖活着,她的人生信条。”她也没有把握,心里悬着,默默祈祷。这人平时脸皮厚,此时千万不要想不开。
“林伯,拜托你了,一定找到她。”
……
江若柠头上不停冒着冷汗,梦魇钳制着她,一层层的下坠,失重的感觉,让她的心无从着落。
失去她消息的第一个月她还能泰然自若,第二个月勉强镇定,后来慢慢失落,心里空落落的,直到林伯带来那个视频。
她看着那个人的刀尖直直的插入了她的身体,身体便是止不住的颤抖。
她避开所有人,躲进黑暗的房间,那么燥热的天,她冷的不住的颤抖,手脚冰凉,心口就像被剜了一刀,血都要流干了的感觉。
床头柜上放着各种压制躁狂的药,催眠药。
她发狂的抓过,猛的灌入嘴中,和着眼泪,一起吞在肚子里。
睡过去,梦里是她浑身是血,她想要抓住她,她却掐着自己问,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也问自己,为什么放任不管呢。
……
江若柠从梦中惊醒过来,天花板是那样陌生,周围的气味却好熟悉,消毒水。
她偏过头张望,微柠在床前不停唤着她。
“姐,姐,你没事吧。”
江若柠的眼神带着深切的悲伤,恐惧,惊魂未定。
“姐,怎么了,你怎么会突然晕倒呢。”
她摇摇头,平复了许多,眼神再次陷入空洞。
只是肖晴儿的话,将她带回了那段最黑暗的日子,又有一个人,想要带着她,再做一次刽子手,再次将那个人送入深渊。
没了康路,终究还有别人。
过去的债仿佛成了一个借口,一个她理所当然的伤害陈乔的借口。只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这些年她与自己抗争的这些年,逼自己承认她是喜欢那个人的,一切都可以再圆满的。
只要康路被惩罚了,陈乔的冤屈,陈伯伯的冤屈被洗清了,她们便可以回到最初。
“姐,你到底怎么了,你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哭。”
江若柠看了看她,又偏过头去,不想再讲话。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覆水为何难收。
是她把这摊水倒在了火里,所以往后的人生都将倍受煎熬。
她就是一把匕首。
谁想捅向陈乔,就可以随时将她捡起来。
陈乔,我很想你!
此刻,过去六年,很想,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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