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表在掌心的冰冷触感,如同握着一块寒冰,却奇异地压制着林默内心翻涌的惊疑。那清晰的卡顿绝非偶然。它和停摆壁钟内部那声诡异的“咔哒”,以及整个书房里弥漫的时间悖论感,构成了一个无形的漩涡,将他的思维牢牢吸附在12:05这个凝固的数字上。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将怀表收回内袋。现在不是纠结个人物品异样的时候。死者留下的那条指向壁钟的血痕,才是更直接的线索。
林默重新蹲在血泊旁,目光锁定那条被标记出的、只有十几厘米长的暗红色拖曳痕。技术员已经用高倍放大镜和特殊光源仔细检查过,排除了其他干扰痕迹,确认这是死者温斯顿右手食指在地毯上移动形成的。
“角度。”林默的声音低沉。
技术员立刻会意,用带刻度的标尺测量:“拖痕起点距死者右手倒伏位置中心点约8厘米,指向终点——也就是壁钟底座边缘,与起点连线形成的角度,大约70度。”他示意了一下方向。
林默的目光顺着这条70度角的无形延长线望去。它精准地指向壁钟底座的正下方边缘。死者拼尽最后力气,就是想触碰这里?还是想指向钟体本身?
他站起身,走到壁钟前,蹲下,仔细检查底座与地毯的接合处。底座是厚重的实木,边缘打磨光滑。他戴上手套,指尖在底座边缘、下方,以及紧挨着的地毯绒毛上细细摸索。地毯的绒毛在这里似乎……有点异常?
在强光勘查灯侧光的照射下,林默发现,紧贴着壁钟底座的几厘米地毯区域,深蓝色的绒毛朝向有些杂乱,不像周围那样顺滑地倒伏。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复摩擦过?或者被用力按压过?
他示意技术员拍照取证,然后用镊子小心翼翼地从这片区域提取了几根地毯绒毛样本,准备进行微观痕迹分析。也许能发现皮屑、衣物纤维或者其他微量物证?
检查完底座外部,他的目光投向壁钟内部。巨大的钟摆静止地悬挂着,像一颗凝固的泪滴。表盘玻璃内侧似乎有些……痕迹?
“打开表盘玻璃。”林默果断下令。
技术员小心翼翼地用专业工具,卸下了固定表盘玻璃的几颗小螺丝,将厚重的玻璃罩取下。
没有了玻璃的阻隔,巨大的白色珐琅表盘和静止的指针完全暴露在空气中。林默凑近,几乎将脸贴在冰冷的表盘上。他的目光如同扫描仪,一寸寸地检视着。
在靠近中心轴孔附近,大约时针根部的位置,珐琅质地的白色表盘上,几个极其微小的、深褐色的斑点映入眼帘!它们太小了,只有针尖大小,若非强光照射和近距离观察,几乎不可能被发现。
“血迹!”技术员低呼一声,立刻拿出棉签和试剂盒准备采样。
林默没有阻止,但他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血迹上,而是死死地盯住了那根静止的时针。在时针靠近末端、指向罗马数字“I”(1)的位置,时针黄铜的侧面边缘,似乎……有一道极其细微的、不规则的凹痕和一点极其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暗色附着物!
他立刻示意技术员:“重点提取时针末端侧面边缘的物质!注意凹痕形态!”
技术员屏住呼吸,用最细的棉签和溶剂,极其小心地在那点微乎其微的附着物上操作,又用高倍相机对凹痕进行了多角度拍摄。
“林顾问,”技术员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附着物初步判断……极有可能是干涸的血迹!凹痕很浅,边缘不锐利,像是被什么相对柔软但坚韧的东西刮擦过!”
林默的心脏猛地一沉。死者指尖的磨损和血迹……壁钟时针末端侧面的凹痕和血迹附着……还有那条指向这里的血痕……
一个令人心悸的画面瞬间在他脑中成型:温斯顿在遭受致命重击后,并未立刻死亡。他挣扎着,手指或许无意中触碰到了行凶的物件,沾上了血和磨损。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或许想抓住什么支撑,或许想留下信息,他的手指触碰到了壁钟的时针!他用带血的手指在时针侧面留下了凹痕和血迹,甚至可能……试图拨动它?这也许解释了地毯底座附近绒毛的异常倒伏——他可能曾试图移动或支撑身体靠近钟体!
那么,他最后在地毯上划出的指向壁钟的血痕,就不是指向钟本身,而是指向时针上的这个关键接触点?指向他留下的最后痕迹?指向……凶手行凶时所用的物件?难道凶器与这座钟有关?
这个发现像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部分迷雾,却又引向了更深的黑暗。凶器是什么?为什么会在壁钟时针上留下痕迹?死者为什么要触碰时针?
林默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那根静止的时针上,它稳稳地停在“I”的位置,连同分针一起,构成那个刺眼的12:05。
“死亡时间推定是12点到2点之间,”林默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陈锋,“而这座钟,停在12:05。如果死者是在12:05之后才接触时针留下痕迹,那说明他在12:05之后还活着。那么,死亡时间区间就缩小了——12:05到凌晨2点之间。”
陈锋眼睛一亮:“对!法医那边可以根据这个新线索再精确推断!”
“但是,”林默的声音更冷了,“如果这座钟,是在12:05之后才被调停的呢?或者,它显示的时间根本就是错的?”
时间悖论的核心矛盾,再次尖锐地凸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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