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锣湾，一条商业化的步行街，两旁高楼林立，雨天行人匆匆，李唯打着伞站在广场中心的许愿池喷泉旁，拨通了之前的那个号码。

“我到了，你们在哪儿？”

“正前方，一直往前走，看到那个蓝色的广告牌，然后右拐，上楼。”

根据男人的指引，李唯走到蓝色广告牌下面，右拐，然后经过一个暗长的通道，进到一个院子里。

看起来像是三四十年前老旧的工厂后院，四面都是两层高的红砖楼，墙上爬着绿藤，院子排水不好，地上都是积水，矮墙上霉迹斑斑，一层的卷闸门上用喷漆写着车库两字，还有一道铁楼梯直直的通向二楼。

李唯沿着狭窄的楼梯上楼，然后对着铁门敲了两下。

门被打开的一刻，空气中一股霉臭烟熏的味道直直冲了出来，李唯恶心地捂了捂鼻子，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走了进去。

旧沙发，办公桌，六七个装水的塑料桶，拥挤杂乱的毛坯水泥房里站了差不多有二三十个男人，都穿着统一的黑背心，工装裤，露出的臂膀上还纹着五颜六色的纹身。

李唯小心谨慎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把目光对向坐在沙发上的光头男。

“李成龙呢？”

房间里不见李成龙的身影，李唯开口问眼前这个应该是团伙头目的男人。

“老子要的钱，带来了吗？”男人掏出一根烟，然后用打火机点着。

李唯用余光看了看周围，然后小心地开口，“我现在没有那么多钱，如果你能再宽限一段时间，我可以分期付给你们。”

“什么？分期？”男人突然大笑了几声，“你当老子这里是银行啊？”

接着，光头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儿手表，摆在面前的桌子上，敲了敲手指。

“这块儿表，是你的吧？你小子口口声声说没钱，身上却戴着这么贵重的东西，你骗鬼呢？”

“这不是我买的，是别人送的。”李唯盯着那块儿金表，开口说道：“这表应该值些钱，你们拿了，就宽限些日子，把人都逼绝了，也捞不着好。”

男人笑了笑，从沙发上站起来，抬手就猛地一个巴掌扇到了李唯的脸上。

“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跟我这儿讲条件？今儿这表我就白拿了，你能怎么样？该还的钱一个子都不能少，不服气就揍死你！”

嘴里顿时冒出一股血腥味，李唯咬了咬嘴唇，将血水混着口水吞咽下去。

“搜他身。”

光头一声令下，站在身旁的两个男人就走上前扒拉李唯的衣服口袋，他身上没有其他东西，唯一的贵重物品就是一部手机。

看着桌子上的旧手机和一串钥匙，光头摇了摇头，“就这么点儿东西，手机里有钱吗？”

光头拿起李唯的手机，划了一下，还有锁屏。

“密码是多少？”

“六个九。”

手机解锁，光头拿着李唯的手机一通翻找，他先是看了看相册，里面都是一个小屁孩的自拍照片，同样的角度，同样的大脑门，同一拍摄时间，回收站里还有更多……

手机的支付软件一共绑了两张卡，光头拿着手机，给李唯看了一眼交易界面，又说了两个字，“密码。”

“126603。”

李唯无所谓地将密码说了出来，并好心提醒道：“第一张卡里是空的，第二张里面有一万二。”

男人哪里相信他说的话，只是在尝试了几次高额转账都提示余额不足后，男人才选择了一万二的转账，这次居然成功了，然后还收到了一条短信。

［交易成功，当前账户余额：186.23元］

“妈的！真没钱？”

光头啐骂一声，刚要放下手机，一条短信又发了过来。

［今晚要来上班哦，吴老板特意来捧你的场，要好好表现！］

光头看了一眼那个手机号码，觉得有些眼熟，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抬起头笑着看向李唯。

“你小子，可以啊，居然去卖屁股，这手表也是那些人给的？”

光头起身走到李唯面前，围着他转了一圈，不怀好意的目光对他上下打量，“你刚才说要分期还钱，倒也不是不行……”

男人的手刚要覆在李唯的屁股上，门外就冲进来一个人，“老大，李成龙跑了！”

闻言，光头男震怒，“给我追！回来把皮给他剥了！”

屋子里的人顿时一窝蜂涌了出去，李唯瞅准时机，趁光头男不注意拎起桌上的酒瓶子跑了出去，他快速地跑下楼梯，一瓶子把回过头抓他的男人脑袋给砸得头破血流……

“抓住他们！一个也别想给我跑了！”光头站在二楼的楼梯口，抓着栏杆大声怒吼。

李唯拼命地跑了几条马路，但最终架不住对方人多又熟识地形，很快就被逼到了一条小巷子里，在巷子里摆摊的小饭店有两桌吃饭的客人，看到这架势，全都被吓得连忙逃跑。

“跑啊！你有种再跑啊！”

光头男很快赶了过来，看着被手下团团围住的李唯，他面上得意又凶狠。

“妈的！敢跑！”光头走上前一脚踹在李唯的肚子上，把人踹倒。

“把他裤子给我扒了！”

光头看向一旁的小饭店，他走过去，拿起桌上的几个酒瓶子又走了回来。

“臭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儿就让你见识见识，惹我彭三的下场！按住他！”

不知过了多久，周遭突然安静了下来，浑身的痛楚让李唯甚至有些麻木，他像一条浑身沾满泥巴的泥鳅，死死地躺在泥潭水坑中……

李成龙偷摸地捡起地上的伞，从小饭店里跑了出来，他刚刚竟一直躲在这里。

“儿子！儿子，你没事儿吧？警察来了，把那些人吓跑了。”

待李成龙走过来，正准备撑着伞把李唯扶起来的时候，李唯突然拿起一旁敲碎的啤酒瓶，对着李成龙的大腿狠狠地扎了进去。

“啊啊啊！你干嘛？疯了不是？”李成龙捂着大腿嚎了两嗓子，那腿上立马浸出一大片鲜血。

李唯总算出了一口恶气，他精疲力尽地颓坐在地上，任凭瓢泼的雨水将他淋透，有气无力却又语气冰冷地说道：“……滚，别再让我，见到你。”

李成龙向来是识时务的，他见李唯这般对他，心下也没了同情，他捡起地上的伞，捂着自己的伤口，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巷子。

好冷……好累啊……

望着李成龙渐渐消失的背影，李唯的身体突然像失去了支撑一般，重重地躺倒在地上。

他望着天，雨水的浇打让他睁不开眼，更让他分不清，流下来的，究竟是雨水还是泪水。

“请问，是李唯，李先生吗？”

傍晚，当李唯拖着伤痛的身体，一身狼狈的回到住的地方，就看到自家门口站着几个穿西装的男人。

“是我，你们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的，不知您还记不记得，您之前救过的一位老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