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十一扇门

重新站上护山大阵,凌涯泪眼婆娑,为离别也为自己未知的命运而心生悲戚。栖迟上前一步抹去他眼尾的泪水:

“大师姐,抛弃的事儿都干了,对不起就别说了。涯山也欠阮澜烛,如果他已经放弃你并且有了新的爱人,你就痛快和他解了婚契,你俩各生欢喜。”

“如果他还在等你,那万般骂、打,你也得受着。”

许是魂魄刚补全还脆弱,凌涯还没完全恢复,听到小师弟这么一说,眼眶不争气又流下泪来。整个一哭包,和之前的凌涯还有凌芽根本不一样。栖迟忍不住扶额叹息,希望阮澜烛看在灵魂是爱人的份上,别把这个哭包一剑捅死。

大阵将凌涯送往时间长河,蹚过冰冷刺骨的河水,河对岸正立着一扇玄色铁门,幽冷泛光让凌涯一秒回到门的世界。手指握上门把手,想到阮澜烛,凌涯又想哭了。

拉开大门,门内强光袭来,凌涯止住不断上涌的泪意抽咽踏脚进去。再回神,他站在一扇熟悉的房门前,身侧摆满了木箱子。凌涯思索半天才想起来这是箱妖那扇门中,那层独栋三层小楼。

此刻二楼走廊一片寂静,一楼隐约传来交谈声,凌涯顺着声音走下去,刚好看到阮澜烛将一把青铜钥匙抛到孙远洲怀里。然后就是孙元洲开箱被箱妖吞噬,夏姐怒急攻心要杀了阮澜烛,却被出现的层叠厉鬼逼上二楼。

凄惨声震耳欲聋,万鬼撕咬,这个下场也算对得起拿人命试错、不尊重生命的夏姐。

还有最后一个内应,小蓟。阮澜烛此刻像是变了一个人,眼底有化不开的墨,一步步走近小蓟时极具压迫感。慌乱中的小蓟朝二楼逃跑,程千里直接追上,两人在餐厅前大打出手。

小蓟应该也是夏姐那边的老人,一把餐刀在手,两个回合就把程千里制服在怀中,让后赶来的程一榭和阮澜烛无计可施。

“打开这个箱子!!”

小蓟锋利的刀刃横在程千里的动脉上,重重拍着手下的箱子哐当作响,示意程千里开箱。

凌涯皱紧眉头,眼中不受控制的眼泪落下来,耳中都是箱子里箱人的怪叫声。眼看程千里颤着指尖拿下箱子外侧的锁,凌涯直接一个闪身过去,拽着程千里的胳膊将他拉离危险区域,甚至临跑前还体贴的给小蓟打开了箱子。

“不...不..不!!”

小蓟被箱人拉住手腕,不过三秒就随箱人进入箱中。箱盖闭合,恶有恶报在此刻迎来大结局。

程千里顺着自己手腕向上看去,只见昨晚明明死去的凌涯此刻正站在自己身边,仍旧白衣翩迁,光影落在他眉眼上,好看的惊人。

“凌凌哥!!!”

一个熊抱过来,凌涯差点没接住,不过还是将将稳住身体,迎接熊孩子热情的回应。

“祝盟你快看,是不是凌凌哥!”

程千里拽着凌涯的衣袖就把人往阮澜烛面前拉,两人四目相对恍若经年。只是阮澜烛一双眼眸看不出丝毫情绪,冰冷的和北极冰川无甚两样。凌涯心底一紧,不可控的眼泪顿时一层层漫上眼眶。

小心翼翼上前揪住阮澜烛的衣角,凌涯可怜兮兮喊着:

“老婆`~~~~~~”

说着,竟全身痉挛着起伏,眼泪大颗大颗的像碎掉的水晶直往下掉,砸在地上溅成八瓣直让人心碎。

衣角被人狠狠拽回,阮澜烛直接转身离去。凌涯更是泪如雨下,站在原地神情恍惚。直到被程千里推了一把,脚步才踉跄跟上去。

其余过门人面面相觑,死而复生的手段着实让人吃惊,但也认为黑曜石实力强悍才能如此做戏认真,不知不觉看黑曜石的目光带着崇敬,期间有姑娘期期艾艾上前想再次组队。

而回到房间的阮澜烛神色凛然,看着后面慢慢蹭过来的某人立马竖起一双剑眉。被骗的人是他阮澜烛,欺骗者潸然泪下到一副受害者模样,越想越气、越气越想。

偏偏凌涯泪水还止不住,小声抽泣一声声跟钉子似的硬生生砸进阮澜烛心里。傻子似的就站在门口对着他哭,阮澜烛再硬的心肠被凌涯泪水一浸泡,也只能柔成一团棉絮。

长叹口气起身,再走过去把人抱进怀里,短短的距离阮澜烛只问了自己三个问题:

一定得是他吗?别人不行吗?认吗?

每个问题都有坚定的响应,自然代表着....这个傻子做了任何惹自己生气的事情,他阮澜烛都要无条件的原谅。

肩膀被某人哭出水渍,阮澜烛不耐想动动身体,下一秒腰际被某人搂的死紧,怀里呜咽声止不住,像是要把所有委屈都倾倒干净。站在门外的程一榭和程千里都傻了,生离死别固然难过,但是中间就隔着这么几个小时,怎么凌凌哥哭的如此悲痛欲绝。

凌涯倒也不是嚎啕大哭,就是哑着腔调像个犯了大错的孩子,反反复复就那么两句话:“原谅我,原谅我....”

“好,原谅你。”

阮澜烛轻抚他的脊背慢慢安慰,顺便哄小孩一样把他带回房间让他调整情绪。至于程一榭和程千里,默默关上房门隔绝外面好奇的视线。

等到凌涯情绪平静,自然就要被问到如何在箱妖手中逃过一劫。凌涯顿时语塞,不过好歹魂没稳固,脑子转得快:

“就...有特殊的保命小手段。”

凌涯说完,程一榭和程千里了然一笑。凌凌哥有很多常人不知的法器,件件厉害,拿出来抵挡箱妖完全在情理之中,后对于这个问题也就轻飘飘的放过了。

唯有阮澜烛,眼底再次积蓄起墨染的黑色。凌涯把所有法器都作为聘礼给了自己,他哪里来的逃命手段?

以为轻松瞒过去的凌涯此刻正笑的灿烂,殊不知他老婆对他起了疑心。

孙元洲、夏姐和小蓟都死在箱妖和箱人手中,阮澜烛又持有出门的钥匙,至于地下通道....凌涯向来有绝对的好运和听力,剩余的箱子不多,听了两次就开出了地下通道。

虽是过程跌宕起伏,最终结果还是好的。顺利出门回到黑曜石,又保下一命的程千里当即表示要大大的庆祝一下,于是众人晚上再次火锅聚餐,热火朝天下是又一次死里逃生的幸福。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鹅毛大雪,仅一夜之间方圆几里白茫一片。凌涯早上刚起,就看到程一榭和程千里双双站在客厅,身侧是半人高的行李箱。

“你们这是?”凌涯还蒙着。

程千里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程一榭笑容宠溺。

“凌凌哥,马上春节了!我跟我哥要回家过年,年后再回来,不要太想我哟!”

过年?凌涯目光扫向四周,果然黑曜石内部此刻被红色和金色占满,热闹、喜庆、喧嚣扑面而来。至于阮澜烛,他正坐在客厅冲光处微微浅笑,眼里映着点点碎光好似漫天星辰。

程家双胞胎是第一个离开的,接下来是陈非和卢艳雪。在年29这天,偌大的黑曜石只剩下阮澜烛和凌涯。平时不觉得空旷,人一走,哪怕屋里暖气烘的热热的,到底还是能感受一丝冷清。

阮澜烛穿好衣服从二楼下来,正看到凌涯坐在沙发上发愣。

“想什么呢?”一个响指打断凌涯思绪。

凌涯回神看到整装待发的阮澜烛,满脑子冒上一排问号。

“今天年二十九,跟我回家吧。”

回家?这里不是阮澜烛的家?凌涯不解但还是乖乖上楼换衣服,坐在车里才反映过来,阮澜烛应该是有父母的。所以回家,指的是见父母吗?

车子在一栋小楼前停下,这个小区绿化不错,到处可见高大的树木和整齐的灌木丛。年二十九也很少见到人来人往,安静是这里的主旋律。

小楼门扉半掩,阮澜烛直接推门而入,凌涯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进入。屋内灯光大亮,餐厅圆桌上早已摆满美食,厨房隐约传来一男一女交谈的声响。察觉有人进入,女士从厨房出来,看到阮澜烛当即红了眼眶。

“儿子回来啦!”

说着,温柔的女士伸手抱了抱阮澜烛,脸上笑容有欣慰也有思念和感动。凌涯目光愣住,只觉得他老婆的妈妈长得好漂亮,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就是年老版阮白洁。

好似放置很久的梨花醉,开坛便能闻到岁月赐予的幽香。

阮妈妈刚松开自家儿子,扭头就迎上一道好奇的目光,细细望过去只觉得眼前的男孩子好看的惊人。骨相俊雅、眉目如画,一向博学多才的阮妈妈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形容他,于是只能呆立原地痴痴望着。

“妈!”

阮澜烛一声冷喝让阮妈妈骤然回神,察觉儿子眉宇间的冰冷和醋意,心底微微颤动了下。

“哪家的孩子,长得这么好看,让我都看痴了。”

阮妈妈反应过来马上夸赞,说着一双手上前握住了凌涯的手。哎呀,皮肤细腻光滑,凑近了更觉五官精致美丽。

“妈,爸喊你呢!”

阮澜烛似笑非笑把凌涯的手从自己妈手里夺回来,顺便冲厨房方向抬抬下巴。看出自家儿子小心眼,阮妈妈倒也识趣,揶揄看他一眼立马钻进厨房和阮爸爸咬耳朵去了。

听说儿子带人回家过年,阮爸爸也很好奇。索性最后一道菜出锅,他倒想看看自家妻子说的那个不似凡人的小子究竟长什么样子,于是一桌饭菜没人动筷,阮家父母呆愣看着凌涯,直把人看的耳根子泛红。

“你们够了!”

阮澜烛第一次觉得,自己带凌涯回来就是个错误。他的凌凌,应该藏起来不给别人看到。

听出儿子不爽,阮爸爸骤然回神,总算明白了妻子说的那句“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的含义。这孩子,也太漂亮了,比电视剧里的演员还好看。

吃完饭阮妈妈上楼收拾客房,顺便再把阮澜烛叫出去打探消息。

“你老实和妈说,凌凌是不是你男朋友?”

阮妈妈认真询问,她的儿子她最清楚,自小早熟为人沉稳,孩童的表情从没在他脸上看到过。智商奇高倒是真的,16岁考入顶尖大学,她和阮爸爸还以为阮澜烛适合走科研的路子。

哪成想本科毕业就搬出家独自居住,也不知道在外面做什么,没几年就买了一栋大别墅,他们夫妻俩还一度担心他做了什么违法的事情。后来就慢慢宽慰自己,有些孩子一出生就不是为了围在父母身边。

儿子冷情冷心(阮妈妈不太了解,他儿子在门里的绿茶模样),阮妈妈一度以为他找不到女朋友,当然也找不到男朋友。往年回来也只是应付差事,今年到极其不同,老早就打电话说要回来,还说带个人回家。他们夫妻俩还以为是女朋友,没想到是个那么好看的男生。

“你...是不是骗人家了?”

阮妈妈倒也不是不同意阮澜烛和男生在一起,就怕阮澜烛使坏把人家好人家的孩子祸祸了,她看得出来那孩子心思单纯,一看就被家里保护的很好。

“没有,您别担心了,我俩好着呢!”

阮澜烛垂下眼眸忽又抬起,眼底的闪着动人的光泽,让阮妈妈一愣。她的儿子,她从没见他如此欣喜过。

年三十,小区里鞭炮齐鸣,烟花一簇一簇在夜空中绽放。阮澜烛和凌涯并肩而立,看头顶炸开繁复的花朵。凌涯嘴甜,不过两天就让阮爸阮妈抱着他心肝肉的叫,至于亲生儿子....指的是门口不时看手表,脸上布满醋意的胎盘吗?不要也罢。

终于把凌涯从阮妈妈怀里撕下来,在父母无语凝噎中,阮澜烛开足马力飞出小区。回到黑曜石,淤堵的心才好受一些。

半夜阮澜烛走出房门下楼喝水,抬头就看到站在门边的凌涯。一股不安涌上来,他踉跄着步子跑过去。

“能不能....不走!”

身后是爱人颤抖的声音,失去往日镇定,余下全是乞求。凌涯转身退出阮澜烛的怀抱,身后的门若隐若现,有强光从门缝中钻出来。

凌涯看着手里的两把钥匙,一把上面刻着“虚幻之生”,一把写着“真实之死。”

他苦笑一声,“虚幻之生”的钥匙瞬间化作齑粉从指缝漏下,仅剩的“真实之死”此刻泛着幽冷光芒静静躺在他手心。

凌涯抬头对上阮澜烛的目光,郑重且严肃的道谢:

“谢谢阮澜烛,谢谢你让我感受一次他原本的生命轨迹。爱他的父母、惦念他的朋友,还有原本平静的生活。”

“可惜,假的就是假的。你是阮澜烛,但不是我要找的那一个。”

说罢,凌涯的眼泪一滴一滴的砸下来。门的级别越高越会和现实世界重合,凌涯清楚的知道自己身处门中,这里的一切都是符合走向的,离开危险重重的门的世界,好友们都还活着,阮澜烛也有爱自己的父母。

一切都很美好,可惜凌涯早就知道,他的爱人早死了,死在了一直等他的路上。而这个乌托邦,不过是阮澜烛最后创建出的、满足自己一切幻想的世界。

“凌凌,这里不好吗?我们可以重新开始,我也有他之前的记忆,我同他别无二致。”

“阮澜烛”哀求着,凌涯伸手抚了抚他的发顶,回道:

“这里很好,所以即使没有我,朋友和父母也能治愈你所有的遗憾。但是,我的爱人不一样,他还在等着我!”

凌涯清楚的知道自己要找的是谁,身后门的光芒越来越盛,眼前的“阮澜烛”渐渐失真、模糊到消失不见,凌涯将“真实之死”的钥匙插入锁孔,轻轻扭转,房门大开外面光芒万丈。

他转头又看了一眼黑曜石,目光坚定一头扎进光里。

希望再开门,他能迎来他放弃所有也爱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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