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遇

天空暗沉,乌云压顶,豆大的雨噼里啪啦地砸在车窗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正是上班时间,路上的车格外得多,整个道路都被挤得水泄不通。街上队伍停滞不前,鸣笛声、叫骂声、雨声混杂在一起,不绝于耳。

车外奏起交响乐,车内却在上演哑剧。

江濯坐在车子的副驾驶位上,两条长腿往前伸展,他的耳朵里塞着副有线耳机,黑色的耳机线绕了几个圈,滑过白色卫衣,沿着手腕一路蜿蜒往上,隐隐约约有游戏声音传来。

他脸上的表情很淡,看不清情绪,这时正低着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在手机屏幕上点着。屏幕上的光映在他的脸上,忽明忽灭。车内没有放音乐,也没有人说话,安静的空间里只能听到他敲击屏幕的“嗒嗒”声。

很快,手机上浮现出游戏结束的字样,屏幕上的光暗了下去,车内变得昏暗起来。

江濯退出游戏界面,摁熄屏幕,百无聊赖地将手机塞进裤兜,又稍稍活动了下手,捏了下手指关节,关节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他扭头去望窗外。

天色灰蒙蒙的,街道两旁店铺的发光招牌都已经亮了起来。隔着车窗和朦胧的雨雾,能看到朦朦胧胧的或红或白的光亮。

江濯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一会儿,这才认清招牌上写着的字眼——清晨小厨,是他之前经常去的一家早餐店,不过现如今已经不再是记忆中的模样了。除了店名,其他的可以说是和之前没有一丝一毫的关联。

两年半左右的时间,竟变得让人熟悉又陌生。

这家早餐店地处他家与学校之间,往常他从家坐车到这里,只需要七分钟左右,而今天却格外漫长。

江濯粗略估计了下,从出发到现在冒似已经过去快半个小时,他们还在这附近打转。

眼看整条车队以龟速前行,到学校不知道还要多长时间,江濯索性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再度开了一把。

车子像蜗牛一样缓慢行进着,几百米的距离硬生生耗了十几分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终于行至一个十字路口,引擎刚准备发动的时候红灯突然变亮,不过车本来就开得很慢,车身只是轻微地晃动了一下,最终在斑马线附近缓缓停下。

手里的一局游戏也恰好在此刻结束,江濯将手机倒扣放在一旁,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坐在主驾驶位上的女人趁着这会儿的功夫说了上车以来的第一句话:“小濯,你不要一直玩游戏。”

江濯手指在屏幕上顿了一下,低低“嗯”了一声,十分顺从地切出游戏画面。他将拿起的手机塞进口袋,歪着脑袋去看窗外。外面车水马龙,大雨瓢泼。

女人脸上滑过些许不自然。她看了一眼男生偏头而露出的半边侧脸,嘴唇动了动,想要和他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选择闭嘴不言。

车内又陷入一片宁静之中。

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江濯他妈徐瑛女士。江濯和他妈从小聚少离多。小的时候他还经常缠着徐瑛女士撒娇卖萌,然而随着他渐渐长大,和徐瑛愈发生疏。

徐瑛每次工作忙完回家,江濯只敢隔着很远的距离偷偷看她,也不主动搭话。

他不说话,徐瑛想要说话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

她工作太忙,一年四季几乎全在外面,根本没有时间顾得上家里的这个孩子,再加上江濯从小就听话懂事,从不惹是生非,完全不需要人操心,所以她更是把重心全部放在工作上。

等到徐瑛察觉到两个人的关系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疏远,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局面。

她对江濯的生活情况一无所知,也不知道如何同他相处。在商场上叱咤风云、说一不二的女强人在面对面和自己儿子独处时,总是选择沉默以待。

这样造成的结果就是,母子两人好不容易得见的机会每次都是以寥寥数语收场,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关系更是越发冷淡。

算起来,这么多年以来,今天还是徐瑛第一次送江濯去学校。

幸好,这样寂静到让人窒息的氛围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没过一会儿,徐瑛的手机就“嘟嘟嘟”地响起,她点开蓝牙,接通了电话。

徐瑛打电话时没有避开他,江濯坐在她旁边,自然而然能听到他们是在谈论公司里的事。事情听起来相当紧要,徐瑛的眉头皱得很厉害,声音十分急切:“好,好,你们先把文件放在我桌上,我马上就赶过去。”

江濯无意识地抿了下唇,面无表情地看着外面,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等到徐瑛挂完电话,他才转过脸,若无其事地对她说:“前面有个路口可以停车,你把我送到那里就行。”

好不容易送江濯上一次学就碰上这样的事情,心里说不郁闷是假的。徐瑛满脸写着愧疚:“小濯,公司情况事发突然,我……实在是脱不开身。”

江濯垂下眼,很无所谓地说道:“没事,我走路过去说不定还要比坐车快一点。”

车子很快在前方路口停下,江濯单肩背着书包,撑着伞,长腿一跨下了车。白色的劳斯莱斯幻影拐了个漂亮的弯后,扬长而去,不久后就消失在雨幕中。江濯将卫衣帽子扯到头上,收回视线,抬脚往学校方向走。

寒风料峭,阴雨绵绵。冷风无孔不入,从他宽大的领口呼呼往里灌,砭人肌骨。因为冷,不到一会儿,他白皙的耳朵微微泛红,呼出的气息如同一团白雾萦绕在四周,久久不散。

虽是下雨天,行人数目与车数相比不遑多让。五颜六色的伞盛开在路面,还不及他腰高的小孩子围着父母叽叽喳喳地叫唤,有的趁身边大人不注意,时不时地去踩地上坑坑洼洼的水坑,水花飞溅,被父母训斥后小孩子们做出一个调皮的鬼脸,之后依旧我行我素。

江濯一路小心避开他们,生怕祸及池鱼,一个不小心自己的校服就会溅上黑色的泥点。

他斜眼瞥了下斜前方的小女孩,小女孩扎着个双马尾,发圈上的粉色玻璃球闪闪发亮。她仰着巴掌大的小脸,手舞足蹈地和她的妈妈说着什么,她妈妈一脸慈爱地看着她,和她有说有笑。

江濯平静收回目光,脚步不停。

话说,他学校附近难道新建了所小学?一路走过来,怎么这么多小学生?

与此同时,他走到校门门口。

门口人头攒动,场面拥挤不堪,穿着校服的小学生堆积如山,穿着校服的高中生只有他一个。

或许是他混杂在其中过于鹤立鸡群、格格不入,以至于不少人转过头看他,神情若有所思。

“诶,那个大哥哥好像也穿着校服诶,我们学校校服还有这样的款式吗?”麻花辫女孩用力扯着同伴的上衣衣摆,示意她往江濯这边看。

同伴勾头看了一眼,嗤道:“那是高中校服,不是大号小学生校服。”

“这样啊,”麻花辫有点懵,“那他来我们这里干嘛?”

“不知道,”同伴耸了耸肩,“可能来找他的兄弟姐妹吧,总不可能来我们这里上学。”说着,她拽着麻花辫往学校里走,“走啦走啦,你不是还要赶数学作业吗?”

江濯看着眼前的场景,一脸懵逼,心有所感地抬头,门额上方的大字赫然变成了“淮市实验小学”这六个字眼,他的高中在他出车祸沉睡的两年半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无痛变成了一所小学。

江濯扯了扯嘴角,后知后觉想起他读高一时的确听同学说过学校要搬新校区这件事。

只是没有想到会搬得这么快。

他给徐瑛发了条消息简短说明了一下这个事情,拇指勾了勾黑色的包带,头也不回地往家里赶。

到家的时候江濯右半边肩已经被书包压得暂时失去了知觉。他将书包扔在沙发上,边揉着肩边往自己房间里走。

刚刚他妈得知了这个事情后,先是对他表示抱歉,她不知道他们换了上学的地方,紧接着又说他家在新校区附近有一套房子,他可以收拾东西搬过去住,最后告诉他她和老师说了今天的情况,让他午饭后再去学校报道。

江濯从房间角落里找出个黑色的大行李箱,准备着手收拾东西。

换了校区后就不能经常回这里,他的生活用品、需要换洗的衣服、一大堆学习资料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都需要带过去。

两个箱子被塞得满满当当,江濯提着它们晃晃悠悠地往楼下走,网约车司机已经在下面等着了,见他出来,赶紧小跑着迎了上去。

“小伙子,”司机师傅擦了擦搬行李累出的一身汗,边系安全带边同他搭话,“你是市一高的吧?”

江濯点头:“嗯。”

这次的路要比之前好走许多,一路上畅通无阻,没再出现之前堵车的盛况。司机往左打着方向盘,笑了笑:“看你校服就知道了。”

“对了,”等红绿灯的功夫,司机师傅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好奇地问道,“市一高都开学好一段时间了,你怎么现在才去学校啊?”

江濯抬头,目视前方,言简意赅地说:“有些私事。”撂下这句话,垂眼看手机。

司机一听这话就知道对方不想谈论这个话题,他也没有打探别人**的爱好,便不再继续追问。

悠扬婉转的歌声在车内回荡,沉闷的氛围被缓解不少,江濯懒懒靠坐在椅子后背上,坐姿十分放松。

从他家到新校区的那套房子大约需要一个小时,他本以为这样互不打扰的情形会一直持续到他下车。谁知过了一个十字路口,司机像是不堪忍受这种寂寞,再度与他搭起话来:“小伙子,你现在读高几了啊?”

江濯很有耐心地回答:“高二。”

“高二啊,”司机喃喃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忍不住接着道,“我有个儿子和你一样,今年也在市一高读高二。”

一提到自家孩子,司机眼里闪着兴奋,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嘴里滔滔不绝。

“……他初中前两年不学无术,可把我和他妈给急坏了,生怕他到时候连高中都上不了,后面他总算醒悟过来,开始发愤图强,没想到竟然考上了市一高。”

“……上了市一高后他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学习不用我们操心,也很少和我们闹矛盾,放假回家还时不时和我们讲他在学校发生的趣事。”

司机脸上满是骄傲的神情,江濯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话,回的都是简单的字节,主打的就是有问必答,其余一概不发表意见。

司机也不管江濯对他儿子的一生是否感兴趣,全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眉飞色舞地讲着。

“对了,”说到自家孩子在班里当上班长这个事情后,司机声音顿住,语气里带着八卦,“小伙子,你在高二几班啊?”

“一班。”

司机师傅一拍大腿:“这么巧,我儿子也在一班!”

遇上孩子的同班同学,做家长得难免会多问几句。江濯今天刚转到高二一班,直至现在还未进校,根本不了解他这个素未谋面的同班同学。

不过他也懒得和司机解释他还不认识你儿子这件事,顺着对方的话胡诌了几句场面话,也算是蒙混过关。

“哪里哪里,”司机师傅听见孩子被夸十分开心,笑容满面。他儿子经常回来和他讲他们班的事情,以至于带着他虽然没有和他们见过面,但是他班里的人倒是知道个七七八八。

他用眼角余光从后视镜瞅了一眼后面坐着的男孩子。男生身材高挑,生的唇红齿白,放在人群中可谓是十分显眼,就是浑身气质太冷,给人一种冷冰冰的疏离感。

司机搜肠刮肚地想了一会儿,总算从脑海里找出一个人名对上。虽说和他儿子描述中的有些差别,没有那么平易近人和随和,但外形方面大差不差,都是一眼看过去让人很惊艳的外表。

“你是周亦扬吧?”

江濯困惑地抬眸:“?”

司机正转着弯,没有注意到后面人疑惑的视线。没有听到他的回答,他便以为自己猜中了,自顾自地接着往下说下去:“我家万豪经常在我面前提起你呢,说你成绩好,长得一表人才,为人十分仗义……”司机夸人毫不吝啬,各种溢美之词手到擒来,只是隐去了幽默风趣这种与事实相悖的称赞。

江濯听得嘴角轻微抽搐,瞬间知道他误会了什么,他没开口打断,就这样静静地耐心地听着他夸赞。

司机词汇量大得惊人,全程没有一句重复地夸了三分钟后才停下,见他总算没有继续夸下去的迹象,江濯这才平静地开口:“谢谢夸奖。”

“不过,”他顿了顿,决定揭露这个残忍的真相,“我不是周亦扬。”

“……”

司机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嘴角的弧度维持在一个要笑不笑的弧度。

他一口气哽在喉咙里,差点没被呛到。要不是在开车,估计这会儿得咳个半死。

难怪这人听别人夸他还能这么面不改色心不跳,感情是他认错了人,夸的不是他!

司机打着哈哈,讪笑道:“哈哈,人老了果然就不中用了啊,记忆力也变差了不少,没想到居然还把小豪的同学给认错了——话说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江濯。”

“江濯?”司机小声嘀咕,心里默念一遍这个名字。

奇了怪了,他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过这号人物?

但司机是个人精,哪怕没听过江濯这人,就凭刚和他的聊天相处,连蒙带猜地夸他也夸得头头是道。

“哎呀,我想起来了,你就是江濯啊,我听小豪说起过你,”司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可谓是炉火纯青,扯起谎来不见一丝窘迫,“果然和他说的一样,风度翩翩、气质非凡呐!”

江濯:“……”

“他说虽然你外表看上去冷冷清清、不近人情,但实则内心软的一塌糊涂,刀子嘴豆腐心……”

江濯:“……”

他太阳穴突突狂跳。

“师傅,还有多久到啊?”见司机睁着眼睛说瞎话,且越说越离谱,江濯实在是听不下去,赶紧出口打断。

“两三分钟。”司机握着方向盘,看了一眼周边景象,估摸着回答。说完这句话后,他下意识地从后视镜里瞥了眼后座的江濯,男生此时侧脸看着窗外,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神色冷峻,右边的耳朵红得像是要滴血。

司机摇摇头,收回视线,没再逗他,末了,实在忍不住轻笑一声。

现在的年轻人啊……

两分钟后,出租车在目的地附近徐徐停下。

司机师傅帮他把行李搬下后备箱,临走时冲他挥了挥手,江濯顿了片刻,犹豫着也跟他挥手道别,提起行李箱走了进去。

江濯即将要搬进来的房子是一个三层楼的独栋别墅,大门后便是一个庭院。推门而入,出乎意料的是,院子地面没有落叶,装饰用的绿植也修剪得当。房子内部更是十分干净,没有想象中的灰尘铺面、蛛网遍布,四处光亮如新,一看就是不久前才打扫过。

江濯小时候曾住过这里,不过三岁就搬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是故他对这个地方印象不深,也谈不上怀念。

他找了个房间把行李收拾出来,整理完东西后单肩背着书包,关门往外走。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这附近有许多家餐馆,他随便挑了一家合眼缘的饭店,打算吃完饭直接去市一高。

市一高的新校区建在淮市的郊区。

与其说是郊区,不如说这里是新的商业圈。

淮市是大都市,市一高是当地名校,不少消息灵通的人一听到市一高要搬迁来这儿,闻风而动,霎时,平地立起高楼,学区房像是批发一样,建造得飞起,各种产业如雨后春笋般地冒了出来。现如今,商业繁茂,车水马龙。

新校区面积是之前的两倍大,里面甚至还有一个人造湖泊。校门恢弘大气,门额上的大字烫金发亮,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夺目的光彩。校内绿化很好,每到夏天,学校里绿意盎然、花团锦簇,走在其中像是误入公园。

正值吃完午饭准备回教室的时间,整个学校十分吵闹,学生的打闹声和笑声随处可闻,连雨声都被他们的声音压下去几分,混成背景音。

市一高对外来人员的入校管控很严,江濯出现的这个时机太过匪夷所思,门卫和他班主任联系过后才肯放他入校。

他踏进校园的那一刻,广播里女生恰好念到朗读的文章的最后一个字,简短的结束语过后,舒缓的音乐随即响起。

四周人来人往,学生们大部分都是空手一身轻,只有少部分人手里拿着零食和饮料,像江濯这样肩上背着个书包的,倒是少见。加之他身形又极其出众,放在人群中,瞬间吸引到了所有人的目光。

于是乎,几乎所有人经过他时,都会忍不住停下脚步看上两眼,然后和旁边的人窃窃私语。

“这人为什么这个时候背着个书包?他是转学生吗?”

“靠,先别管什么转不转学生的了,我靠,你有没有看到他的脸,和周亦扬有得一拼啊!”

“你觉得他是Alpha还是Beta?”

“肯定是Alpha啊,这么冷淡绝尘的气质不是Alpha简直天理难容啊!”

“周神对不起你,呜呜呜我移情别恋了。”

“话说你们经过他的时候有没有闻道他信息素的味道啊?”

“好想和他谈恋爱啊!”

“嘻嘻,大胆一点,我想给他生孩子!”

江濯闻言,差点一个踉跄摔下楼梯。

校门口离教学楼有段距离,这个时间段大部分人都不在教室,一路走过去,江濯捕捉到不少人的只言片语。他不甚在意,对此置若罔闻,旁若无人地从人群的议论中穿过。

——直到他听到了别人说要给他生孩子的话语。

一向没有什么表情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

没听错的话,说想给他生孩子的人是个男生吧?

……而且为什么说生孩子这样的话,难道男的可以生孩子?

还是说,这是他们表达喜爱的一种方式?

他下意识地去看出声的男生,男生长得白白净净,一头卷毛,见他看过来,顿时满脸涨得通红,拉着同行的伙伴一溜烟地跑远了。

江濯收回视线,摇摇头走开。

算了,管他们怎么想,他又不喜欢男的。

“小濯,你见到你班主任了吗?”

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江濯拿起一看,是徐瑛发过来的一条消息。他低着头,一边打字回她一边往教师办公室里走。

一班教师办公室安排在最顶楼,行至最后一个楼梯口,视线豁然敞亮,广播里的歌声也不再若有若无隐隐约约,而是变得清晰。

江濯注意到,音乐不是最开始的那首,而是换成了一首轻松活泼的歌曲,甜腻的女声在狭小的楼梯间回荡。

五楼格外吵,还没有上至这层楼的第二层楼梯时,江濯就听见上方不远处传来几个男生肆意张扬的笑声,声音由远及近,直至一清二楚。

江濯跨上最后一个台阶,一个人影突然从拐角处风风火火地闯过来,他侧身避让过去,男生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他还没有缓过神来,一个黑色高大的人影紧随其后,清亮的声音响起,像是林间朝露:“喂——”

声音戛然而止,怀里抱着的试卷顿时像雪花一样飘落满地,只有广播里的歌声兀自播放着。

江濯整个人被撞得微微踉跄一下,差点没稳住身形。他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旋即半蹲下来捡地上散落的卷子。

那人也跟着蹲下来,声音带着点儿歉意:“不好意思啊同学,走得太急了。”

江濯拾起最后一张试卷放到他怀里,眼神都没分给他一个:“没事。”

撂下这句话,他直起身,拇指勾了勾包带,头也不回地离开。

那人的同伴似乎见那人这么久都没有跟上来,在楼梯下面很大声地喊他的名字:“周亦扬!你干什么去了?”

江濯脚步顿了顿。

“来了来了。”周亦扬扬声回答,浑身上下却没有一点要动的迹象。

男生校服被吹得鼓鼓囊囊,身影在风中显得略微有些单薄,校服衣摆被掀起,蓝白色消失在拐角。

周亦扬移开视线,表情若有所思。

转角遇到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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