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嘉树望向乔颂，想从那双浅色的眼瞳里捕捉到一些讯息。

可乔颂只与他短暂地对视片刻，就垂下眼帘，不再与凌嘉树视线相接。

凌嘉树沉默一瞬，觉得在这种时候选择隐瞒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于是他淡声开口，大大方方地承认：“嗯，我看到了。”

乔颂本来都已经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准备，却没曾想，凌嘉树竟如此淡定坦然。

乔颂抿抿薄唇，压下心底的讶异，尽可能平静地抬眸，看着凌嘉树问：“你不介意吗？”

凌嘉树不答反问：“你呢？”

乔颂：“什么？”

凌嘉树：“被偷拍，被迫和一个男生组CP，被当成同性恋，被陌生人窥探议论……这些，你介意么？”

“……”乔颂一时有点儿语塞。

他该怎么才能让凌嘉树明白呢？

他一个堂堂正正的Gay，当然不介意被当成同性恋啊！

他介意的是——

他那仅存在于谣言中的“CP”，是个恐同直男，而且还是个练过拳击、战斗力爆表、一拳下去可能会打死他的恐同直男……

乔颂正愁着怎么跟凌嘉树解释，就听到凌嘉树又说：“你也恐同，看到那些帖子心里应该会觉得别扭——”

乔颂实在没忍住，打断他说：“其实我不恐同……”

凌嘉树的话音戛然而止。

两人四目相对，一个佯装淡定，一个将信将疑。

安静两秒后，乔颂再度开口，坚定地澄清：“真的，我不恐同。之前你提到这个的时候我就想解释，但一直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抱歉，让你误会了。”

他说完，忐忑地等待凌嘉树的反应。

结果再次出乎乔颂的意料，凌嘉树看起来不仅没有恼怒，反而比刚刚轻松了几分。

“尊重少数群体是好事，”凌嘉树顺势说道，“所以论坛的事，你……”

乔颂明白他想问什么，赶忙说：“我不介意，你呢？”

凌嘉树低眸笑了下，“我记得之前在宿舍，我已经回答过了——我不在意。”

乔颂听到这话，终于觉得悬在心头那把剑被安全地拆了下来。

他长舒一口气，眸子里又重新沾染了些许笑意，就连语气都比刚才轻快了很多：“那就好，我还担心你看到了会生我的气。”

凌嘉树望进乔颂那双琥珀色的笑眼，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我也是。”

“嗯？”乔颂隐约猜到了什么，却有些不可置信。

而凌嘉树的回答，偏偏印证了他荒唐的猜想。

“我也担心你会生气，所以……不是故意瞒着你。”

凌嘉树的语气温柔得不像话，仿佛是在哄他。

乔颂看着凌嘉树认真解释的模样，莫名就觉得心里空了一拍。

……真要命，这年头连钢铁直男都这么会撩，他们Gay还能有活路吗？

————————

两人回到宿舍后，对于之前的谈话都很默契地绝口不提。

柳俊明本来就有些木讷，因而并没发现什么异样。

程袁的视线在乔颂和凌嘉树之间徘徊了好几圈，八卦之魂都快从头顶飞出来了，但最后还是被凌嘉树一个冷淡的眼神镇住，什么都没敢问。

可越是这样不让说不让问，程袁就越觉得他们两个之间有猫腻。

他几乎可以断定——乔乔和树哥一定聊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说不定，在大家还胡乱嗑着CP的时候，诉讼夫夫都已经暗搓搓的搞在一起了……

程袁仍然沉浸在自己快乐的幻想里，亢奋了好久。

熄灯后，乔颂侧躺着玩儿手机，正准备睡觉时，收到了夏喆的微信。

夏喆：【怎么样了兄弟？】

乔颂有点困，一时没懂他在问什么：【？】

夏喆：【？】

乔颂：【什么怎么样？】

夏喆：【恐同直男啊，没为难你吧？】

乔颂看着对话框里的“恐同直男”四个字，在脑海中自动将它们转化成凌嘉树的名字，觉得舒服多了。

他回复：【没，室友们对我都挺好的。】

夏喆：【上次你搬宿舍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还不是被人骚扰。】

乔颂输入：【这次不一样。】

但还没等发出去，就看到夏喆又发来一条：【你这么二，别又被假象蒙蔽了。】

乔颂把输入框里的字一个一个删掉，重新敲出一行字，发给自己的最佳损友：【我倒是也没有那么二……】

夏喆：【……这是重点吗？重点是，你别又被蒙蔽了！】

乔颂这才把刚才的话又重新敲了一遍：【这次不一样，他们真的都挺好的。】

对话框上方，夏喆的名字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乔颂看着他输入了足足有半分钟，最后只收到一句没头没尾的：【所以你告诉他了？】

乔颂揣摩了几秒，回复说：【还没。但他之前误以为我也恐同，我今天跟他解释了，我不恐同。】

夏喆：【他怎么说？】

乔颂：【他说，尊重少数群体是好事。】

夏喆：【…………】

乔颂：【怎么？】

夏喆：【[欲言又止.jpg]】

隔了两秒，夏喆诚恳地发问：【你确定他真的恐同吗？】

乔颂片刻都没犹豫：【特别确定。】

夏喆：【[欲言又止.jpg]兄弟你知道“恐同即深柜”是什么意思吧？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这位室友，他……】

乔颂想到那种可能，立刻否定：【他肯定不是！】

夏喆：【[摸狗头.jpg]你还是太年轻了。】

这话题眼看着是聊不下去了。

乔颂找借口说要睡了，匆匆忙忙地结束了和夏喆的对话。

可他睡不着。

……恐同即深柜？凌嘉树？？

怎么可能？！

乔颂越想越觉得邪门，忍不住偷偷往对床瞄了一眼。

这一瞄不要紧，好巧不巧偏偏撞上了凌嘉树投递而来的视线，吓得他手指一抖，按着手机“咔嚓”一声截了个屏。

借着手机微弱的光亮，乔颂看到凌嘉树轻轻挑了挑眉。

乔颂：“……”现在就是尴尬，十分尴尬。

可是凌嘉树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默默盯着他看？

夏喆那句“恐同即深柜”又飘进乔颂的脑海里，害他又是一哆嗦。

乔颂又瞄了凌嘉树一眼，见他还是盯着自己，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翻个身面对墙壁，只留给凌嘉树一个背影。

他琢磨了几秒，给凌嘉树发了条微信：【你怎么还没睡？】

凌嘉树：【不困。】

乔颂盯着这俩字，觉得一个Gay不可能会说出这么冷硬的回答。

于是他又放心了一点，斗着胆子继续问：【不困可以玩会儿手机，看我做什么？】

凌嘉树：【看着玩。】

乔颂差点儿被这个回答气笑。

不过很快他又笑不出来了，因为凌嘉树发来新消息，问他：【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乔颂捏着手机的指尖下意识地收紧了几分。

说实话是绝对不可能的，就算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乔颂思来想去，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万金油回答：【不是针对你，大半夜的冷不防发现有人盯着自己看，真的还挺可怕的……】

凌嘉树：“…………”

从乔颂发完这句话，凌嘉树就开始输入。

五分钟过去了——

乔颂以为会收到一篇小作文，结果却只等来一句话。

凌嘉树：【早点睡吧。】

乔·不解风情·颂：【嗯嗯，你也是。】

殊不知，某校草被他气得头昏脑涨，半宿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