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载容冷酷无情拒绝:“去洗碗。”
一百不情不愿地从椅子上滑下来,嘴里嘀咕,“为什么每次都是我洗碗……”
姜载容挑眉,“不想洗可以滚。”
声音很淡,但很利落,像水滴落在玉石上的声音。
一百立刻闭嘴,迈着短胖粗腿跑到桌边,吭哧吭哧拿碗。
他身高不够,每次都只能勾到一点边缘,试了好几次才终于摸到一只碗。
“嘿咻——嘿咻——”一百急得脸都红了,姜载容也没有帮他。
他在一旁坐着,嘴角抽动,有点想笑,又很快恢复成一张死人脸。
明明年轻貌美,艳丽张扬,随便一个角度都能勾得人腿软,表情却十分冷淡。
像是拒人千里的傲骨梅花,但梅花自己却是不知道,这般清高的姿态,才是最容易吸引来一些情绪极端的恋慕。
因为得到高高在上的东西,并且破坏他、折辱他,让他染上自己的颜色和味道,会满足内心深处最渴望的破坏欲。
如同踩脏一地初雪,揉碎花瓣挤出花汁,比美人更美的,是破碎的美人。
那边的一百还在费劲洗碗,姜载容则是拿起腰间的玉佩。
这是那个罪魁祸首留给他的证据。
纯粹浓郁的墨绿色,像是一泓翠色的幽潭,触手生温,雕刻一只飞鸟。
鸟羽根根分明,双眼灵动,尖喙微张,双翅舒展。
姜载容的手指愤恨地在玉上来回用力搓揉,像是要把这只鸟的眼睛戳瞎。
碧玉翠色和他的白皙皮肤相互映衬,衬得玉更浓,人更冰。
“我一定要找到你,杀了你……”他低声呢喃,“你给了我这般体质,让我从此招致许多无用的麻烦,你以为我会让你好活么?”
姜载容天生一张好脸,眉眼如剑,瞳色极浅,类琥珀色,色泽温润深邃,中间瞳孔漆黑如墨,眼尾上挑,一股漫不经心的勾人味道。
鼻梁挺直,红唇轻抿,带有若有若无的笑意。面容白皙,轮廓分明,黑发及肩,因为主人疏于打理而显得有些凌乱不羁,自然洒脱。
却被唇下一颗红色珠子给破坏了整体的英气感,生生逼得整张脸更偏向雌雄莫辨,摄人心魄。
姜载容摸着自己唇下的那颗珠子,胸腔中横生戾气,几乎要把手中的玉给生生掰断。
这颗珠子,就在之前,都还没有!
那个男人,那个该死的男人!
昏暗的房间里,看不清面目的男人捏着他醉红的脸,声音冷漠。
“我赐予你这世上最强烈的吸引力,而这是神的恩赐。”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自说自话的样子简直是在发癫。
恩赐?狗屁的恩赐!这绝对是诅咒!
如果是几个月前的他,根本就不必这样躲躲藏藏!
自从意外和那个男人一夜混乱后,整个世界都变了。
明明脸还是那张脸,可唇下却突然长出了一颗代表了天生炉鼎体质的珠子,甚至比寻常红珠来得还要红艳精致。
所有人只要看到他唇下的珠子,就会像毒蛇一样紧紧地缠着他。
黏腻、潮湿、恶心。
无时无刻!密不透风,几乎要将他逼疯!
他不得不每日遮面示人,躲躲藏藏,避开人群,待在角落里像一颗发霉的蘑菇,担心引来麻烦的注意。
哪怕是这样,还是有被蛊惑的老鼠上赶着来向他求爱。
真是疯了!所有人!
屋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潮湿气味,屋外黑夜如幕,月光吝啬。
姜载容缩在椅子里,显得又弱小又无助,像只被人抛弃的娃娃。
修长白皙的手指紧紧攥着玉,指尖泛白,骨节突出。
他现在最想要做的,就是找到这个该死的男人,逼他解除诅咒,然后杀了他。
夜色逐渐浓重,黑云撤开,露出后面的月亮,月色透过窗户洒进简陋厨房,将刚洗好的一半碗碟照得发光。
一百还在费劲巴拉地洗碗,洗的速度很慢,身上的衣服都被溅出来的水浸湿了。风一吹过去,一百还忍不住浑身哆嗦。
一百在自己湿透了的衣服上,擦了擦湿漉漉的手,蹦蹦跳跳跑到姜载容身旁,费劲爬上椅子,仰头看他。
“阿兄,我洗完了!”一百眨眨大眼睛,一脸期待,“讲故事!”
姜载容从玉佩收回神,低头瞥他一眼,皱眉,“讲什么讲,我跟湿身小孩没什么好说的。”
“一百是因为洗碗才搞湿的,不是贪玩!”一百委屈辩解,“你是不是找借口不给我讲你的故事?”
姜载容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自己换衣服去,然后赶紧睡觉,不然明天没饭吃。”
“可是我还不想睡……”一百伸头过来,白肉球一样的小身体扭扭捏捏地蹭姜载容的手背,拖长了声音,撒娇得很。
姜载容不为所动,乃美色不能移,可爱不能屈,“再废话我就揍你,从肉最多的地方开始。”
一百缩了缩脖子,有贼心没贼胆地跳下椅子,磨磨唧唧地往自己房间走。
走到门口时,他还突然回头看一眼姜载容,低头收下巴,然后抬眸,作楚楚可怜状,“那明天再讲哦!”
“后天都不讲。”姜载容淡淡回了一句。
“那就是大后天讲!”一百说完也不等姜载容回答就把门关上。
直到室内恢复安静,姜载容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他看了一眼屋外的黑夜,月光将他琥珀色瞳孔照得几乎透明,整张脸都白得如羊脂玉。
“再等等……”姜载容看着那月,耐心等待着什么。
直到黑云重新将月掩盖,屋里传来一百均匀的呼吸声,他才拍拍身上被一百蹭过来的水,悄无声息地推开后门,走进屋后树林中。
这里没有任何光亮,距离小屋越远,周围越黑暗。风吹过后耳边俱是树叶相互挤压的簌簌声,诡异而压抑。
他盘腿坐下,感受周围的天地五行元素力。
不仅是为了杀了那男人,也是为了能够完成通缉委托赚取赏金,他必须要抓紧时间强大自己。
而他师从无门,所有的一切都靠他道听途说,摸黑前行,这里听一点那里学一点,学得一个半吊子水平,也足够他完成一些比较简单的委托。
比如说哪家被偷盗了一些财物,或是哪家得了病受了伤需要取得罕见草药,他都接,做完了拿钱就走,根本不和委托人有任何交集。
但更加麻烦的通缉,如白日那黄鼠狼化人的妖怪,以他的实力,若真打起来根本不敌,纯粹是靠唇下这珠子的怪力先发制人。
如果不是那黄鼠狼轻敌,加上被珠子色迷了心窍,他还不一定能拿下它的头换赏金。
不得不承认,他虽因这珠子沾了不少的晦气玩意,却也靠着它走捷径杀了不少妖怪或穷凶极恶之人,拿下通缉悬赏,混得一口饭吃。
——成为炉鼎,质疑炉鼎,厌恶炉鼎,利用炉鼎。
此时的姜载容闭目盘腿于空地,全身心专注于识海中,将神识如波浪般扩散开来。
在他的脑海里,神识与空气中的五行之力产生共鸣,世界从一片灰暗逐渐斑斓。
像是色彩滴入水盆,一**荡漾开,周遭开始出现赤黄绿蓝紫五种色彩。
他就坐在那里,不必过多吸收,那些颜色荧光就会抢着进入他的身体里,滋养他的四肢百骸,充盈他的五脏六腑,令他浑身清爽。
姜载容不知道这是什么原理,只知道每一次这样做,自己都会舒服许多,从内到外都感觉干净、轻松。
或许这就是那些人口中所说的修炼吧,先是炼气,随后再是筑基、金丹、元婴……再往上的,姜载容便不得而知了,因为那些人也从未见过。
他每日都会花三个时辰在打坐上,尝试白日里听得的乱七八糟功法,别人随口说的他都会去练,也不怕练劈叉了。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入门,从始至终都只是在浪费时间。
他更不知道自己是何灵根,只觉得识海中看到的颜色太过驳杂,几乎所有的元素都会对他产生亲和力。
他曾听说这是五元素废灵根的征兆,在修炼的速度上虽然比没有灵根的普通人要快一些,但远远不及双灵根甚至是单灵根的天才。
简单来说就是,他,姜载容,很有可能是一个五元素废灵根,资质极差,修炼事倍功半,吃力不讨好。
但那又怎么样?不还是比凡人强一点么?又不是不能练,有灵根总比没有好。
那个给他下诅咒的男人实力绝对不容小觑,他如果原地踏步,止步不前,根本实现不了报仇的目的。
或许可以拜入师门……
但这件事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首先他并不知道自己适合哪里,哪里会收他做弟子。
其次他唇下的这颗珠子会带来许多麻烦,不说宗门外,宗门内的师兄弟们可能都会受影响。
扰乱清修,就算侥幸进去了也会被人赶出来的吧。
啧,真是麻烦。
姜载容睁开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站起身,朝屋院走去。
此时月亮已经重新出现,周围依旧阴森,前行的路却坦坦荡荡。
此时屋里一片寂静,一百已经熟睡,弧度饱满的脸一呼一吸不断起伏,睡得极香,脸颊泛起红润,时不时还砸吧嘴。
姜载容带着一身的寒气,掀开被子,躺进一百已经暖好的被窝里。
他恶趣味地往一百那边靠,冷得小孩迷迷糊糊地嘟囔起来,身子往旁边缩。
没多久,等姜载容被暖热乎了,一百又无意识地蹭过来。
“阿兄……阿兄……”
一百小小的身体像块火炉,整个被窝里都是他暖好的热度,非常舒适。
一百的小胖手胡乱抓几下空气,最后抓住了姜载容的胳膊,整个人都凑过来,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塞进姜载容的怀里。
甚至还拉着姜载容的胳膊把自己圈起来,这样好卧得更深,像被莲花包裹的莲子。
姜载容看着这小屁孩熟练的动作,非常习惯,甚至知道这小子根本就没有醒,只是凭着本能在极尽撒娇之能事。
姜载容没有推开一百,因为他知道就算推开了,一百也能像是狗皮膏药一样爬回来,不是抱着他的头,就是抱他的大腿和脚。
如果不想一百抱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让他抱在自己怀里就差不多了。
反正他有些畏寒,一百能作为一个每天只消耗三顿粥喝一点小菜的暖被窝小丫鬟,已经很有用处。
不枉费他每天出门赚钱养这一张嘴,整体上来说也很听话,他说了的都会听,不听就再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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