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松散地驼着背，听见有人叫他，就渐渐挺直了背，看起来瘦削的体型顿有了种强势镇压的气场。

恩，精神气不错。江葛心想，他们赶到这里却是白跑一趟，倒是挺符合小说电影戏剧性的。

“道长，我已护你安然无恙等到他回来了。”白秋水在旁边没有什么感情起伏的说道，“该回答我的问题了。”

柳一笑抱拳后走过去，到左边的蒲团前，向三幅道教尊神画像行叩拜，俗称朝上三礼，姿态端正，真有几分乾坤合势的味道。

礼后，柳一笑跪坐在蒲团上，对上道长开口说道“九道长，我也带回解你毒的人，烦请为我解惑。”

听他们并不关心道长身体，而是平静各提自己问题的时候，江葛就知道，面前铺了一盘大棋，是这诡谲江湖的开端。

祝茵茵忍不住凑过来小声道“早听闻九道长卜卦十有九准，江湖秘史无所不知，排队卜卦的各路人马常常能排出城去。没想到柳兄也是拜访人其一，我原以为他好管闲事，无牵无挂，潇洒得很。”

“茵茵，”江葛也附耳回去小声道“我倒觉得这是个机会，看现在道长孑然一身藏身在这儿。没了杂七杂八的人，我们倒可以捡便宜问问了？”

“嘿呀，”祝茵茵投来闪闪发亮的眼神，赞同道“师兄，你果然最懂我。”

江葛看着祝茵茵浅笑不语。

那边，九道长伸出手，一只苍老满是沟壑的手，虽没看正脸却觉得比祝庄主苍老许多。他嘶哑着声道“多谢柳居士，这些天来，为我正阳观费尽心力，不顾危险拼死突破魔教剿杀圈专为我老道求药。”

“武艺超群，明心见性，实乃轶超绝类之士。”九道长展开手，捏得发白的掌心上有一串物。

江葛细看，那掌心中是五枚古旧铜钱，用细细花线编织串在一起，应是道教随身的五帝铜钱。

“此物，乃我道教的凡物，五帝铜钱。”九道长微微拨弄了几下，哑声笑道“不过，岁月长了点。从我这脉传下来 ，估算也有几百年的历史吧。”

哟，江葛暗暗心惊，这算传教之物了吧。这道长不会也要……

“青．赤．白．黑．黄五帝厌胜钱，”道长絮絮叨叨“挡煞、防小人、避邪，旺财。”

念着念着，小声仿佛要睡过去。

柳一笑又作一辑，伸手不客气的把那五帝铜钱拿走，朗声道“多谢道长前辈。”

九道长的手虚握的放下了，继续嘶哑着声道“柳居士，你一直想问老道的问题，今天可以问了。”

江葛留意此话一出，在场的气氛顿时不一样了。

他看祝茵茵好奇地快要凑过去的样子，立马祝俞枫式皱起眉不爽，表面在飙戏内心其实也很好奇男主会问什么问题。

这代表日后主角团会走哪种路线。

柳一笑收下五帝铜钱，沉静道“请问道长前辈，你可知窃生镇？”

江葛听清楚了，内心腹诽道：这地方就连他这个半路穿越人士都清楚，初代魔教人士的老巢，如今二代魔教的根据地，群魔乱舞，人憎狗嫌之地。

“你东走 ，租一匹快马，两日就到了。”九道长答道。

柳一笑皱眉，轻微摆手，否定道“不，不。我说的不是那处，我的意思是以前魔教的窃生镇，那个五十年前的窃生镇。”

“正魔战役之前的窃生镇。”柳一笑急切的倾身，就差没抓住道长的肩膀。

江葛和祝茵茵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困惑，因为他们都没听过还有另一个窃生镇的传言。

当然，江葛心里是一点也不惊讶的。毕竟这是个武侠世界。

九道长诡异的沉默了。

良久，九道长用无奈的叹气开启这个话题，“你又是从哪得来的消息？确实有另一处名叫窃生镇的地方，不过那地方天存氛秽，地漫妖尘，早已不属于八方之内，是真正的魔地。”

“这样吗？”柳一笑闻言，思考的磨挲下巴，又问道“还有吗？那是什么样的地方？”

“一言蔽之，死人窃生，轮回不尽。”九道长倒呼一口气，身体颤抖，好像说了很久话累了。

江葛察觉女主白秋水动了，她往前挪了半步，虽然看不见她被白纱遮住的脸，但也感觉她好像，有些生气。

九道长缓了缓，又接到柳一笑的下一个问题。

“那么道长前辈，我该怎么进去？”

“咳咳咳！”九道长顿时岔了口气，一下子手撑到地面，口吐黑瘀血。

场面转换，白秋水反应很快，倾身拉住九道长的胳膊，雪亮的剑光闪过，她剑指柳一笑，愠怒道“够了柳一笑！该我问了！”

原来九道长也是强弩之末，白秋水怕还没轮到她，九道长就挂了。

柳一笑看了看这对脸的白亮剑尖，坐直身摆摆手，道“罢，罢。白姑娘，你问。”

江葛和祝茵茵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深感挖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地方。

这个男主啊，真是拥有不平凡的梦想啊。

“道长，你告诉我，”白秋水蹲下来，直白道“当日是谁杀了霜阁老，是谁偷了无霜剑，又是谁烧了我霜阁的画书楼，他们为什么要烧！？”

灭门之仇不共戴天，女主语气满满的怨恨愤怒，想必她以后一生都要把查明真相复仇当做目标。

“白居士，请心静。”九道长颤抖地抚下白秋水紧抓胳膊的手，回答道“霜阁是正道神兵，邪道所不能容之。”

“魔教教主纪鸫一直有意拿下霜阁，是得手了。”九道长平缓低沉道“不仅是你霜阁，我正阳观也一朝溃散。”

白秋水心里大概料到这个答案，默然不语。若是形容初见她是一把外放冷气露出刀刃的冰刀，那么现在知道答案的她，便成了柄收束气场，压抑狂暴的合鞘冰刀。

“白姑娘，我答应过你师傅，不会让你轻易去送死的。”柳一笑适时直言道。

为什么说适时？因为女主情况看起来确实不太对。

她拿着剑，带着倾泻的杀意向门口走去，不看任何人走了。

是要租快马，赶两天去杀人的架势。

所有人目送她离去，等见不着影了，江葛留意到柳一笑难得叹了口气。

“看来，他们各有各的大事呢。”祝茵茵小声向江葛感叹。

江葛附和。

“道长前辈，那么，晚辈先追人去了。”柳一笑站起来，理理衣衫，告退道。

他刚要走，九道长便喊住了他。

“柳居士，你真要进窃生镇？”九道长正色问道。

woc，不会这么早就把高级副本的入口说出来了？江葛心中认为这不和规矩。

柳一笑觉意外之喜，眼睛发亮，轻笑道“呵，当然。”

“既然如此，”九道长低声道“那烦请柳居士归还五帝铜钱吧。”

“此物乃我正阳观传教之物，必在俗世流转千年秉承我教观念，既然柳居士要寻死，”九道长郑重其事道“未免五帝铜钱蒙尘，柳居士还是还回来吧。”

哈……江葛挑了挑眉，抬手挠挠脸颊掩饰勾起的笑容。

“什么？”柳一笑没反应过来，“九道长你这是……这是，好奇怪的理论。”

“咳。”柳一笑心思活络，善能言巧辩，又道“我已知这五帝铜钱的重要性了，道长前辈莫要再提醒我了，大不了我死之前再传给其他人。话不多言，我去追白姑娘了。”

语必，柳一笑使出飘渺身法，瞬息间房内便没了他身影。

恩，遁跑了。江葛与祝茵茵对视一眼。

九道长盘坐原地，不消江葛他们凑上去，便已开口“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祝庄的两位居士有什么要问的？”

就像清仓大处理，再好的东西都自己开始揽客了。

江葛二人上前抱拳敬道“拜会九道长。”

“你们祝庄的人来，我倒是很欣喜。”九道长一直背着身，让人看不清面目，凭语气不是在骗人“可惜我的毒已被云游路过的无名巫医解了，让你们白跑一趟。”

所以说这世界到底有多少解天下万毒的东西啊，解药这么富有的吗。

“道长严重了，还能见道长的雄姿，是晚辈之幸 。”江葛正经奉承道。

“你这个小辈倒是很和我心意，若不是现在我武功尽失，卜卦不准。我还可为你算算。”九道长含笑意道，“有想要问的吗？”

“我我我，”祝茵茵大跨一步，如银铃清灵的声音道“早听闻九道长无所不知，那请告诉晚辈，”

“魔教最近击溃不少正派同门，手段颇大。而祝庄能不能独善其身？”她道。

没想到祝茵茵想得很现实长远啊。江葛看她的背影想着。

“这个问题本可以卜卦来告诉你。”九道长回道“但是现在不准了，我便理智的告诉你。”

“能，但是很难很难，需要牺牲一点人，看你敢不敢。”

“晚辈知道了。”祝茵茵沉思。

“还有一位居士，你要问什么？”九道长接着开口。

我，江葛脑子一片空白，他是一眼看到底的结局，发生什么谜题对他而言似有似无，早早下线是他的宿命。

恩，倒是有个问题很笼统的符合他侠义之士的人设。

“请问道长，魔教怎么灭？”江葛提问道。

祝茵茵露出‘不是吧’的诧异表情，好像这问题她都知道答案。

“呵呵呵……咳咳咳。”九道长笑出声，笑咳嗽都要回答“邪不压正，方荡清明。”

很好，回答的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江葛保证第二天他就会把这个平凡的答案淡忘。

“咳咳咳，两位居士席地歇息吧，没什么住处。前面观内太黑不好清理。”九道长咳着，像位普通的主人家安排了住处。

天色已晚，该问的问了。江葛和祝茵茵不好继续打扰，看到角落的几床旧素色棉被，真就凑合凑合席地歇息了 。

睡之前，还听到这位老道长念着道经，

“琳琅振响。十方肃清。河海静默。山岳吞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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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剑乱江湖（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