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岩不由得瞪眼，女友怕他出声，顺手往他大腿上掐一把。

“咳！咳咳！”

【别出声，傻蛋！】

看到女朋友的警告，他便装作被呛到的样子，咽了两口茶水，才悄咪咪把手放到桌子底下打字回复她——

【啥呀，别瞎说，我们都是好兄弟！人家小方跟贺少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格外亲而已。】

女生不以为然：

【这种说辞也就骗骗你们这种蠢直男，逃不过我金大师的火眼金睛，你不信就走着瞧吧，他俩指定有猫腻。】

【嗨呀，你就是腐眼看人基。】张岩无力辩驳。

“各位，时间还早呢，我订了蛋糕，咱们不如去KTV玩会儿吧，让岩哥订个包厢。”

“这，多不好啊，太破费了吧，你们两个去玩就行，我们这些电灯泡就别跟着了吧！”

“那怎么行！”

金雪着急了，她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磕CP，现成的一对还没深入了解，让她怎么能轻易放弃呢！

“昊哥，咱们好不容易出来聚一次玩玩，你们就别推脱了啊，唱两三个小时就够。”

张岩主动开口，李昊宇便开始动摇，侧目观察方然两人的态度。

而方然也看向贺之衡，小声问他：“你觉得呢？”

“随便。”

贺之衡脸上没什么表情，握着茶杯抬手。

他不拒绝基本上就是默认的意思，方然点点头。

“少爷同意我就没意见，毕竟我还得蹭人家车呢。”

“附近就有一家，走着去就成，来吧，咱们正好消消食。”

他说这话的时候，金雪一双眼睛是盯着方然的。

后者没注意到，只点头：

“可以呀，不过我不太会唱歌。”

他腼腆微笑，说的完全是实话。

方然自小德智体劳综合全面发展，若说上帝为他关上了哪扇窗，估计就是音乐了。

作为毫无音乐细胞的人，连全班大合唱老师都委婉地告诉他可以不用出声。

当时的门面贺之衡，在前排单独占着一支立式麦克风，听到这话忍不住垂眸轻轻嗤笑。

本来方然也没觉得有什么，可察觉到他的笑声后，双颊顿时烧了起来。

“哎呀，没关系的，我也五音不全，图个开心嘛！”

小雪启唇，打断了他胡乱飘荡的思绪，在他肩头拍拍。

她留给方然的好印象不少，但对方的触碰，男生还是礼貌性地避开了。

尽管他们是朝夕相处的室友，但没怎么像这样一般聚过，都比较拘谨。

既然如此，小雪便提议玩游戏，赢的人给输的人点歌，必须唱完。

“哇塞，这不是军训时候的击鼓传花表演才艺的路数吗？宝宝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去当麻辣女教官啦？！”

张岩嘴贫一句，果断挨了一拳。

“滚蛋！”小雪揍完他，才解释道：“我们宿舍上次就是这么玩儿的，特别有意思，我去让服务员拿副扑克牌！”

方然坐在沙发的角落，忽而捏着自己的手指，感觉有点不太妙。

又要玩游戏啊。

他还没忘记上次在饭局上玩游戏的情景，以及造成的后果。

方然不禁小心地挑起眼皮去用余光打量贺之衡，男人抱臂端坐，光影打在他脸上，增添了一份高深莫测感，与周遭的环境好似隔开许多。

跟他们这些来玩的大学生不大相似，反而倒像是来谈生意的。

不得不承认，贺之衡似乎在这种场合游刃有余，他来过多少次，喝过多少酒，有多少人借机往他身上贴……

方然不敢细想，贺之衡从来都不是属于他的。

“嗨呀，这不就是斗牛嘛，没想到你们女孩子也玩这种啊。”

李昊宇一句话让方然回神。

他这才意识到小雪已经讲完了规则。

完蛋，半个字都没听。

方然咽了下唾沫，心里慌乱，面上却不显，冷静地端起桌上的西瓜汁咕嘟喝了一大口。

“这是什么话？就许你们大老爷们玩？告诉你，我可是扑克牌女王。”

“对对对，这个我作证，我媳妇儿什么牌都精通。”

张岩笑道。

“闭嘴吧你，别以为这样就能抱我大腿，咱们是个人战，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小心点别落到我手里，否则我给你点首《忐忑》！”

他们嬉笑一团，只剩方然僵硬地勾着唇角，手心早已开始有了潮气。

几人凑近些，方然便挪了挪屁股，最边儿上的贺之衡也跟着动，大腿难免靠着他。

方然把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

“怎么，怕我偷看你的牌？”

贺之衡冷笑。

方然赶紧摇了摇头。

他压根都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吃饭的时候喝了点低度数的果酒，方然现在有些感冒的症状，觉得脑子似乎在头颅里荡秋千。

还以为酒量有了长进，方然揉揉自己的太阳穴，还是高估了。

第一轮，他踩了狗屎运，没有垫底。

胜出的是贺之衡，他神情没有分毫变动，对这个局面表示相当稀松平常。

小雪第二，李昊宇垫了底。

他懊恼地拍了把自己的头顶：

“大意了大意了，第一局我还没准备好呢。”

“昊哥，不兴耍赖皮哈！”张岩起哄，把话筒往他怀里塞：“来一个！来一个！”

李昊宇赶鸭子上架，握住话筒起身，祈求般的目光投向赢家贺之衡。

“贺少！您手下留情！”

贺之衡早在他们聊天的时候就用手机扫码开始选歌，闻言抬眸，敷衍地应着：

“嗯，就这个了。”

不知为何，方然仿佛从他目光中捕捉到一丝不怀好意。

屏幕上的MV有了变化，略显欢快的前奏与歌名同时弹出——

《酒醉的蝴蝶DJ版》

李昊宇表情一顿，接下来便是哄然大笑，个个前俯后仰，都不用他自己开嗓，连唱带跳。

这歌方然都听过，倒也算概率极低。

他们嗓子嚎出来的声音太吵，他本来还在跟着节奏拍手，后来几乎跟不上，只伴随音乐摇晃，如同某游戏里的向日葵。

接下来的几局，众人才看清贺之衡的“真面目”。

如果尊称金雪女士一句扑克牌女王，那少爷便不只是赌圣，还是蔫坏蔫坏的赌圣。

目前战况是：四个人全部轮流开了一遍嗓。

第一局貌似耗光了方然那点微薄的运气，跟其他人比起来，他更算是空前绝后的倒霉蛋，被点上去两次。

一首《数鸭子》，一首《小跳蛙》，搞得他整个人快熟透了，有种被迫六一汇演的感觉。

其实，棋牌类游戏对方然这种聪明的大脑来说是小儿科，之所以屡屡失败，主要还是因为他根本心思不在这里。

贺之衡好整以暇地瞥向他两侧的大红脸，善良地把加了冰的果汁杯子换到他面前。

这么快就藏起大尾巴，好像歌不是这人点的一样。

“欸，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呢，贺少都没输过！”

“是啊，咱们都上去唱过了，对不对方然？”

从没赢过的方然抿唇不语。

贺之衡无所谓地摊开手：

“我可以让让你们。”

“哇哦！”张岩瞪了眼。

好大的口气啊。

男生撸起袖子摩拳擦掌：“这回非得让我们贺哥唱一曲不行！”

一句话就把俩男人和扑克牌女王的胜负欲激了起来，他们三个联合。

“我就不信了，三个臭皮匠还赛过诸葛亮呢！”

金雪重新洗牌。

还没摸牌，张岩又起身：

“咱们换换位置，肯定因为贺哥那边风水太好了！我要坐那儿。”

几个人的位置完美对调，贺之衡依旧是放松的姿态。

“座位换了，阵营也划分好了，再输就承认你们是真的菜吧。”他淡淡开口。

“我去，怎么可能，必赢的好吧！”

三个人脑袋凑到一起，对着手里的扑克牌研究起来。

方然握着手里的牌，突然瞥了眼贺之衡，欲言又止的样子。

贺之衡狐疑地回看过去，刚想伸手捏捏他的脸，未曾想竟然目睹方然慢腾腾地挪动屁股，钻进了三人帮的地界。

“呕吼——”

起哄的声音响起。

贺之衡表情凝滞在脸上。

“对不起之衡，我也想听你唱歌……”

方然不好意思地开口。

上学的时候，贺之衡能把一身正气的校歌演绎得很好听，但方然却没听到过他在自己面前唱过别的歌。

“好啊。”

贺之衡不知道他内心的小九九，只是咬牙：

“叛徒。”

四个人围在一起讨论好半天，磨得贺之衡耐心全无，仰倒在靠背上，扬起下巴活动了一下脖子，静静地盯着天花板，而后扭头，注视方然。

他搭在沙发背的手掌陡然攥紧了，再放开，胳膊上的青筋显露又消逝，让人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除了贺之衡，亮牌的时候每个人都是屏息凝神，眼珠不转，齐刷刷地落在他的牌面上。

方然反应慢了半拍，在张岩双手抓头哀嚎时才眨动眼睛。

“这怎么可能！”

小雪开始质疑自己和这套扑克牌。

而贺之衡则从始至终都死死地凝视方然。

为什么呢？

当然是由于Mr.倒霉蛋又垫底了。

“这就是背叛我的代价。”

贺之衡语气轻佻，拿起手机点歌。

方然喉结滚动，身体的那点温度已经逆向反转，几乎降至冰点以下，打了个寒颤。

这首流行歌方然也听过，只是依旧不在调上，他一只手紧紧攥住话筒，眼睛追随屏幕上的歌词，费力地跟上节奏。

“在你面前我也可以放下麻烦，尽情地欣赏你的笑，你……”

“——你想去很多地方，可一个人不敢。”

贺之衡的嗓音蓦然加了进来，盖过方然的声音，温柔而有力：

“我会拉着你手，一个一个实现它。”

“我们都会老的，老到走不远了，至少楼下散步……有我呢。”

方然坐在高脚凳上，整个人像是被冻结住了，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为纯粹的聆听与欣赏，痴迷地望过去，屋子里明明这么多人，他眼中的倒影却只有一个。

金雪一边在赞叹贺之衡的嗓音，一边又在揣度歌词的深意，差点错过了方然这一脸痴汉的表情。

少爷最后一句没有唱，而是将话筒丢给张岩。

男生连忙接过来，带着嘶哑的哭腔朝女友唱到：

“别怕！亲爱的——有我呢！！”

金雪慌忙捂住耳朵，手掌推开他的大脸。

“呕哑嘲哳难为听！”

干嘛打断帅哥给帅哥唱歌呀！

时间不早了，李昊宇还保持着神志，提出按照来时的分组，他们三个先走，让张岩把女生送回寝室。

贺家司机依然开的那辆商务车，方然却一反常态地避开贺之衡上了副驾驶。

李昊宇没觉得有什么，还在回味今天的事情：

“张岩还真是幸福，这女孩子性格很不错呢……对了贺少，你也是深藏不露啊，歌唱得这么好听，太遗憾了，今晚才展示了半首。”

“以后有机会，这歌算是专门送给他们俩的。”

“是了，这我听出来咯！”李昊宇呵呵一笑。

副驾驶的方然忽而动了动。

“欸，方然该不会睡着了？”

李昊宇这话一出，同时起身俯上前打算瞅两眼。

方然连忙合上眼睛装睡。

司机看破不说破，没言语。

李昊宇赶紧坐回位置上，冲贺之衡做个嘘声的手势：“真睡着了。”

到了学校，贺之衡才开口——

“你先上去吧，我待会儿把他叫醒。”

“哦，行！”李昊宇也困得不行，点点头就下了车。

方然还是一动不动，窝在副驾驶，座椅也没调，非常不舒服，因而他也确实半梦半醒，在心里盘算自己该什么时候醒来才好。

贺之衡混着酒味的气息贴了上来。

“别装了。”

他两指夹住方然的耳垂磋磨。

男生被迫睁开眼睛，驾驶座的司机不知道去了哪里，车内只剩下他与贺之衡两人。

“你的愿望达到了？”

“什么……”

“不是想听我唱歌么，”贺之衡说道：“想让我拍招生视频，想听我唱歌，我都满足你了吧。”

好像还真是。

最近的方然这么幸福吗？

他自己都有点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方然眼皮眨了眨，慢吞吞地拆掉安全带，扭头瞅着他，不知何意。

“那你呢，为什么一点表现都没有？”

贺之衡拨弄着他耳后的头发，垂眸说不清楚是在看什么。

“你想要什么？”方然发问：“我能给你的都会给你。”

他眼神诚恳得好像把自己剁成馅包饺子喂给贺之衡吃都心甘情愿。

可惜少爷没有那么血腥的愿望：

“要我说吗？还没想好，存着吧，走了。”

“喔。”

方然跟在他身后打开车门，夜里丝丝入扣的凉风刮过他的毛孔，叫他脚步加快，钻进了宿舍楼的大门。

贺之衡跟司机说了两句话才进来，刚带上门就瞧见方然定在某处一动不动。

又在冒傻气了。

男人如此想到，双手揣着兜，迈开步伐靠近过去，从方然背后抬头，顺应他的视线，与之一同注意到告示栏上张贴的海报。

【名师讲堂！知名物理学家方勇教授再回母校，讲授量子纠缠的秘密。】

贺少：抬手不是抱歉，是老弟你们还得练[墨镜]

另，稍稍剧透，大爆炸情节快来了……

（文中出现歌词引用自歌曲：郭一凡《有我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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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