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医生说齐川的伤势并未恶化。

只是近几日劳累，休息不好，再加上在剧组示范牵扯到了，才有开裂的迹象，但总体康复良好。

医院一楼。

姜允珠拉了拉口罩，捎带不满地嘟嘟囔囔：“你之前说不挟恩以报。”

两人隔着不远不近的同事距离。但她这嘟囔的嗓音，可半分不压抑。

齐川睨她一眼。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轻呵道，“这么喜欢说之前，细聊一下？”

呃。

姜允珠嗓音稍低：“人，还是要懂得与时俱进。”

“这样啊。”齐川神情淡淡的，正捡拾着打印的检查报告收起来，面无表情，“我以为你挺喜欢聊以前的。”

“……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嗯，你这样倒挺有意思的。”

他单手回着消息，头也不抬的：“看路，我可不想再回去挂号。”

姜允珠右手边，再偏点就要撞到医院的服务台了。

她再次扯了扯口罩，讷讷道：“谢谢。”

出了医院。

门口的路灯，正有几个工人踩着梯子挂红色的中国结和灯笼。

姜允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要春节了。她扭头望向齐川：“春节剧组什么安排？”

齐川：“春节放假前会杀青。”

姜允珠“喔”了一声。

想起姜国平，想起今年春节她也是无处可去。

瞧见自己的保姆车停在路边，便挥了挥手，低声道：“下午见。”

“等会见。”他笑着应声。

保姆车的车门是全自动，在她靠近时就开了。

进门前，姜允珠鬼使神差回头。

停车场，在她稍远的地方，也停着辆保姆车。

齐川单手搭着车门，远远望向她。深黑的口罩挡住半张脸，只露出对深邃眼眸，专注地望向她。对视时，好像很温和地弯了弯眉眼。

日光晴朗，他连轮廓都是温暖柔和的颜色。

/

下午，熊厂扫楼。

熊厂是内地Top1的影视公司，出了很多大爆款的综艺节目。这回也是沟通好了，邀请他们剧组的主演去扫楼，同时在旗下视频软件直播。

直播三点才开始。

还有两小时，时间绰绰有余。

姜允珠是第一次作为主演群体扫楼。

虽然严格来说她算不上，但秦淮在剧中戏份不少，这次来扫楼的群体又相较庞大，连她也算作其中一员。

她难免紧张，不停搓着手。

几次想说话，又因着化妆师在动作，硬生生憋了回去。

“姜姐别紧张，等会的流程你再过一遍。”何夕看出来了，边安抚边将手里的流程安排递给她。

扫楼持续两个小时。出境就是葛芸、沈思哲、她、剧组里的那位老戏骨，还有编剧王晴。

本来熊厂还邀请了齐川——肯定是因为那张脸。

姜允珠记得有年，她在微博热搜见过齐川。凭着张毕业照，成功爆红全网。当时是他高中的同班同学收拾东西，随手拍了照片，顺带提了嘴当初他们班有个好帅的男的。

没想到帖子爆了，更没想到马上被热心网友扒出了那帅哥的身份。

齐川从不参加综艺，除了拍摄花絮，也基本不在摄像头前露面。如果谈妥了，热度没准能高不少。

可惜他伤了手。

本人也没有强烈的参加意愿，熊厂只得作罢。

时间转瞬即逝。

化妆师收了工，那边直播操作也准备得差不多。姜允珠深吸口气，放了手里的流程，最后确认形象没问题后，坐到熊厂安排的座位。

她当然是和沈思哲坐在一处。

齐川的话……就坐在对面看着。

沈思哲原先在和葛芸说着话，不知在说什么，头低得很低，葛芸又是脸臭得不得了。

“下午好。”她坐过去，打了个招呼。

僵持的气氛因着她的插入霎时舒缓不少。

“下午好。”沈思哲松口气，热情挥手，挪动椅子迅速往她的方向靠了靠。

姜允珠察觉到也没说什么，见他领口扣子松开了，好心指着提醒：“扣子。”

“这个？”沈思哲顺着她的视线动了动衣领，腼腆笑道，“故意这样的。”

故意的？

姜允珠打量着他，白色衬衫打底，外套件深蓝色马甲，配着贝雷帽、同色的领带，显得青春活力。但那颗扣子要开不开，隐约露出脖颈的线条，有几分难言的……性感。

姜允珠恍然大悟。

沈思哲觑着她的神情，拨动衣领，指尖却不着痕迹将那里扣子撇得更开，小心地问：“怎么了吗？是……不好看？”

他很轻地咬了下唇，委屈巴巴的。

齐川在旁边看着。

眉心一跳。

直播开始了。

正正好把这句话收进去。

「woc，沈思哲你……」

「秦淮X方维平……前世的意难平现世平。」

「啊啊啊宝你是不是真得在谈了？为什么要在乎她觉得好不好看？」

姜允珠只看到手机界面显示直播开始，没察觉到齐川的神色，以为自己的话叫沈思哲误解了。

直播是开始了，她却也不好不回答他的问题。

姜允珠身体前倾，尽量压低音量，温声解释道：“不是，好看的——我只是怕等会直播，”

剩下的话不方便说。

她冲沈思哲眨眨眼，相信他理解了自己的意思。

但没料到熊厂收音的装备如此之好。

弹幕“嗡”地一下炸了。

「细说直播不好怎么样？有什么是我们会员不能听的？」

「妈妈我嗑的cp是真的，你看看沈思哲那委屈眼神。」

「还有姜允珠……我哄男友就这么哄的。」

「谈个屁。糊咖少来碰瓷我哥哥好吗？」

「就是就是，我担独美，整容女少沾。」

最后条弹幕被看到了。

“不是哦，”沈思哲食指搭在唇上，佯装生气，“姜允珠没整过容，不要随便污蔑。”

除了熊厂的直播，艺人自己还开着直播。

姜允珠余光瞥眼沈思哲的手机界面，再看看自己的，欲言又止。

她这……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无弹幕，无评论，就……几年真的白干了？

扫楼是艺人活动和熊厂提问同时进行。

艺人看见弹幕，可以直接回复；除此之外，工作人员准备了诸如复刻电视剧名场面、回答提前收集的粉丝提问之类的环节。

来的人里，就数姜允珠人气最低。

那头的葛芸已经在和粉丝热络互动，依着粉丝的要求，复刻电视剧里揪沈思哲耳朵的名场面。

当时司薇喝醉了酒，打电话给方维平，让他过来。

方维平本来正在上课，没法子，逃了课出来把她带回去。没想到出现在酒吧，刚弯下腰想和她好好说话，就被一把揪住了耳朵。

司薇酡红着脸，冲他耳朵呼了口气，震声骂道：“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是不是在外边找了别的人？”

整个酒吧都听得清清楚楚。

方维平脸立刻爆红。

不过后来司薇也道了歉。

她看了点闲书，喝醉酒，不自觉就把里边的场景演出来了。

姜允珠看着他们那边热热闹闹，自己这头，观看人数“0”，弹幕条数“0”，礼物数“0”，很轻地压了唇角。

“姜允珠？”沈思哲眼观四方，立刻找了空隙凑过来，关切问，“怎么回事？是有人说了让你不高兴的话吗——让我看看？”

「……沈思哲你是戴了显微镜吗？我倒回去，0.5倍速才发现姜允珠真的不开心了。」

「吃醋了！一定是因为看见沈思哲和葛芸那种暧昧互动。」

「我只有一句话：年下不喊姐，心思有点野。」

“没、没事。”姜允珠将手机反扣在桌面，欲盖弥彰，“都……挺好的。”

突然间，她的手背被轻轻地碰了下。

男人带有薄茧、冰凉的触感稍纵即逝。

“拿我的看。”

他压低音量，自然而然地将自己的手机放到她面前。

姜允珠抬眸，和齐川的视线有瞬间的交集。

迅速分离，却像被胶水粘着了，莫名其妙地有残存的黏连感。

「这谁？声音好性感。」

「不知道啊，姜允珠的团队吧，应该是直播间出问题了，怪不得姜允珠一直不怎么互动。」

「这人的声音真得好耳熟，一分钟，我需要这个男人全部的信息。」

对着摄像头，姜允珠神色如常地道：“谢谢。”

她看着何夕接过她的手机，拧着眉，在一旁和熊厂的工作人员沟通。

扫了眼他的手机界面，是她的直播间，有上万的弹幕数、观看人数——猜也能猜到，可能是app出了问题。

突然。

“你问秦淮和方维平的感情关系？”

听见王晴的声音。

她坐在葛芸的右手边，没注意到这头的动静，推了推眼镜，正回答着工作人员收集的问题：“比较复杂。”

“方维平是个纯粹干净的人，而秦淮，她的身份注定她见惯人世间大半的恶，方维平对她确实很有吸引力。有心动过，但不至于会不顾一切地在一起。”

“方维平肯定心动过，但立场原因，他不可能会去喜欢秦淮。”

“硬要说的话，”王晴笑笑，“心动过。”

「心动过……痛，太痛了。」

「可是司薇也真的很好。一时心动正常，但和爱情还是不一样的。」

「受不了了，来人，给朕命令他们复刻在歌舞厅初见的场景。」

姜允珠微微一愣，随即无声息地勾了下唇角。

她对秦淮的理解也是这样。

沈思哲又往她的方向凑了凑：“姜允珠？”

他笑起来会露出小虎牙，人畜无害的模样：“你下次可以拿我的手机，更方便嘛。”

剧组相处段时间，还算愉快，两人的关系也不错。

姜允珠手抵住他的额头，面无表情：“下次一定。”

沈思哲撇撇嘴。

“姜老师、沈老师，粉丝这边想让你们重演一下剧里初见的场景。”

“初见？”姜允珠愣了一下，“这要怎么复刻？方维平在人群里看秦淮演出，短暂对视？”

“不是这场。”工作人员赶忙解释，“好多粉丝留言说想看你再揪方维平的领带？”

这什么奇怪要求？

姜允珠沉默了。

但沈思哲开过不少签售会，懂粉丝要看什么，冲直播间比心，将手打开，夸张地往后倒：“来吧，姜老师。”

姜允珠的余光下意识瞥向齐川。

他看着她，一眨不眨，神情却是难掩的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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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场扫楼顺利结束。

和粉丝道别完，便掐掉了直播。

还行吧。

姜允珠对自己的反应其实不太满意。有点太呆了，她好像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被流程牵着。

想起之前参加的综艺，每回都反响平平……估计也是因为这？她缺乏综艺感。

姜允珠轻咬唇，沮丧地闭了下眼，却没让这份情绪流露出来。她拿上手机，向熊厂的工作人员依次鞠躬道谢。

何夕在外边打电话。

她等一会儿，等她打完就走。

姜允珠百无聊赖刷着手机。

正巧有粉丝安利她个剪辑，说她一定要去看。姜允珠就点开了，房内没人，便直接外放。

吱呀。

门突然被打开。

有人进来了。

视频也在这时恰恰好外放：“方小公子，许久不见啊。”

光听声音，也知道是什么剪辑。

还没来得及抬头看看是谁来了。

便有道影子，从头到脚将她完全笼络住。

清淡的雪松香。

地面，两人的影子交叠一处，似是无声的拥抱。

男人意味不明的笑声从头顶传来，反扣了她的手机，温温和和地问：“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