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夏羡由惊叫一声,甩掉手里的污物,同时也离任问春远了一些。
“羡由师妹……”任问春想要上前安慰夏羡由,没有想到的是,夏羡由却退后几步,离得更远了一些,还从百宝袋中取出一把剑,剑直直地指向自己。
任问春愣在了原地。
夏羡由是心性单纯,但不是蠢。任问春明明留在极天门通知严裕达了,怎么会后脚就跟着她们出现在了这里?好歹刚刚霍洋然从没有离开过她的视线,这个说霍洋然其实是妖物化身的任问春反而可疑得紧。
任问春似乎因为夏羡由的反应有些受伤,平日就不好看的脸色愈发苍白起来:“夏师妹?”
夏羡由能感觉到任问春的气场是熟悉的,但她之前也同样感觉到霍洋然的气场是熟悉的,她没办法轻易就相信眼前的人:“问春师姐刚刚不是说留下通知师父吗?”
任问春从未见过对自己如此防备的夏羡由,她本就不善言辞,有些无措地回答:“我……我担心你,通知完掌门就跟上来了……”
任问春的答案在逻辑上不能完全自洽,但正因为如此,也更不像是编出来的答案。且这事说起来也确实像是任问春会做的事情。夏羡由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夏羡由知道任问春心思敏感,因此总是过于热情地与她交往,现在这样质问对方,只自觉愧疚不安。但她也只能继续举着剑,说道:“若真是问春师姐,我在这儿道个歉。但此地实在诡异,问春师姐若是能证明自己身份便再好不过了。”
任问春神情有些受伤,想了一会儿,说道:“之前我随口说到我幼时身体不好,母亲从不让我吃糖,之后你每次出去做师门任务,都会给我带当地的甜点和糖吃。”
这事理论上只有夏羡由和任问春知道,但也不是什么秘密,比如总是和夏羡由在同一个地方做任务的霍洋然也知道她买糖的事。并且,若眼前的任问春是幻象,知道她记忆中的事情也不奇怪。
任问春见夏羡由依旧警惕,便继续说二人之前的过往: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第一次谈心是什么情况,第一次单独出去玩是去了哪里……很多事情夏羡由都不记得了,被任问春提醒后才唤醒了记忆。还有更多的事情,即使任问春说了,夏羡由也没有想起来。
“还有,几年前我想和你出师门任务,我母亲不同意我出门,你便用和你母亲沟通的通讯法器给我看执行任务是什么样子,为了这个,你还特地回家了一趟拿你母亲配对的那个通讯法器。你和我说一起执行任务的那个师兄应该是喜欢霍师姐,总是拿话怼你,我们商量怎么报复他,最后我从母亲那儿偷了些针对修士的泻药,无法被灵力完全化解,又不至于严重到让他要翘掉任务,只能憋着难受劲儿挺着,还一直排气惹人嫌……”
听到这里,夏羡由连忙收起了剑,高举双手,阻止任问春继续爆自己的黑历史。“好了好了,我相信你了!”
任问春听话地停住了,脸上带着少有的温和笑意,似是觉得这些回忆都分外温馨。
夏羡由姑且暂时相信了眼前的任问春是真的,那么似乎就只能说明之前的霍洋然是假的了。她不由得苦恼起来:“可是阿洋明明一直在我的视线中,怎么会是妖物呢?”
任问春摇摇头:“这里太古怪了。我刚刚听到了涵涵师姐和易红师姐的声音,却又完全找不到人,好不容易看见你,又发现你紧紧跟在一个往下滴血的怪物身后。似乎没有一件事是正常的。”
等等,往下滴血?夏羡由回头看刚刚走过的路,一路确实有血迹和奇怪的粘液留下,她顿时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发出了一声“呜”。
今日的任问春不知为何,情绪丰富许多,虽然依旧面色苍白,但神情不再阴郁,甚至带着浅浅的笑。她觉得夏羡由发出的声音可爱,也发现了夏羡由意识到自己发出怪声后很羞耻,因而转移话题:“既然那妖物引你进房间,那我们还是不要开房间的门了,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夏羡由看向那扇吞进了霍洋然的房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我们去楼下看看吧。”
踏下第一步台阶,夏羡由莫名觉得手心一烫,低头看去,右手手心的莲花闪了一闪。身后似乎有一瞬传来了什么声音,她猛一回头,竟然觉得自己一晃眼见到了易白、易红、蔺晨霜和涵涵四人。
“怎么了,羡由?”任问春下了几步台阶,发现夏羡由没有跟上,有些困惑地停下脚步。
夏羡由仔细打量二楼,空空荡荡,没有任何人影。她转回身跟上任问春,笑着说:“没事,眼花了。”
而在二楼,易红依旧在鬼哭狼嚎,整个扒在了易白身上:“有鬼啊姐!有鬼!”
易白眼角抽了抽,懒得搭理只有这个时候会管她叫姐的易红。
涵涵看着鬼哭狼嚎的易红,捂着自己受伤的胳膊沉默了一会儿,对着蔺晨霜点点头说道:“我觉得这两个可能是真的,假的能演易红像成这样就太牛了。”
蔺晨霜虽然没有完全放下戒心,但也暂时姑且把易家双子当作真的,说:“抱歉,易白,我们刚刚也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所以有点不确定你们两个是不是真的。”
扒在易白身上的易红大声嚷嚷:“我现在也不相信你们!”
易白拍了拍易红的脑袋,示意她从自己身上下来,回答蔺晨霜:“没关系,这地方确实奇奇怪怪的,就算我们不信任对方,还是四个人待在一起更好些。”
接着,四人就保持着互不信任却又要合作的尴尬气氛,一起检查了整个客栈,毫不意外,客栈里所有的物品似乎都凝滞在时间中,也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出去。
易红试着强行打一个出口出来,但那灵力打入墙内,仿佛被吞噬了般消失无踪。易红不死心地在不同地方都试了几下,最终还是徒劳无功。她的额头上出了微汗,表情不爽地甩了甩手:“什么鬼地方!气死我了!”
蔺晨霜跟着紫阳院做了不少事,又最爱看书,算是这里面见识最多的人,但她努力回忆去过的地方和看过的书,也想不出来该如何逃出现在所处之地。这里太诡异了,像是非修士编出的话本一样毫不合理。
但是,若要说可能的突破点……蔺晨霜转头看向涵涵,神色晦暗。
涵涵此时恢复了如以往一般天真无邪的表情,和易红互相打趣,似乎没有发现蔺晨霜的视线。
易白注意到了,小声问:“怎么了?”
不管面前的易白是真是假,告诉她涵涵的事似乎都没有关系,蔺晨霜想到这里,张开嘴,却在说出一个字以后就再也说不出话来:“我……”她摸着自己的喉咙,努力想要发出声音,表情也变得惊恐起来。
“晨霜!怎么了!”易白慌乱地扶着她,不知如何是好。
边上打闹的易红和涵涵也凑了过来。涵涵表情关切地说:“晨霜该不会中了什么咒术吧?她刚刚醒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突然就不能动弹了。”
听到这话,蔺晨霜反而慌张退去了。涵涵在暗示她,现在说不出话来和之前无法攻击一样,都是之前被强喂下的那颗药搞的鬼。看来自己就连和别人说她有问题也不行。
蔺晨霜缓过气来,摇了摇头,安慰易白:“没事。”
易白不太放心地盯着蔺晨霜看了一会儿,又问涵涵:“你刚刚说醒来?什么意思?话说回来,还没有问你们呢,你们给任师妹留的字条是什么意思?你们找到了什么线索?”
“字条?线索?”涵涵困惑地挠挠头,“我只是和晨霜说了我觉得问春最近似有古怪,然后我们二人便趁夜色偷偷去查看,晨霜被问春撒了药粉昏倒,我与问春激斗了一阵,最终不敌,被打昏,醒来以后就在这儿了。”
易白与易红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易白说:“什么……这……任师妹给了我们一张字条,说是你们给她的,上面说你们找到了有关旭阳之死的线索,让我们去有朋客栈找你们,我们这才来的。”
涵涵皱起了眉头:“难道,问春真的是……魔道?”她又转向蔺晨霜道歉:“抱歉,晨霜,都怪我冲动了。她的灵力比我们中的任何一人都低许多,没有料到魔道掩藏灵力水平的能力竟然如此高超,她的实际能力轻轻松松便能以一敌二赢过我们。”
蔺晨霜看着涵涵演技高超地说着这些半真半假的话,心中冷笑,不搭理她,只对着易白说:“她把我们引来这里是要做什么?若是灭口也太明目张胆了些,怎么可能瞒过师长们?那灭口的意义何在?可若不是为了灭口,又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演一出戏,把我们全部弄来这里?”
易白细细回忆:“任师妹拦下了想要报告师父的羡由,说让我们先走,她慢慢报告。现在想来确实有点古怪。可哪怕她不报告师父,我们这么多人失踪,她又能瞒到几时?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易红一向不擅长动脑,思考了一会儿便愁眉苦脸起来:“想不通!好难啊!”
而在西麓山上,极天门中人也苦恼着。
任问春联系了严裕达,说了事情的始末,请求严裕达传送一些人去勤宁庄增援,还没有等严裕达做出反应,任问春便说自己先跟去了,然后断了通讯。
严裕达毕竟是掌门,虽然觉得孩子们胡闹,倒也不慌张。勤宁庄是上西麓山的必经之处,极天门自然有布过传送阵方便来往通行及防御外敌。他找了几个稳重的弟子,传送去有朋客栈找人,过了一会儿,这些弟子又都困惑地回来了:“报告掌门,有朋客栈内未发现师妹们的踪影,我们检查了勤宁庄,也没有发现任何古怪之处。”
这下换严裕达困惑了,总不至于那群小鬼拿这种事开玩笑耍他玩吧?
严裕达亲自去了一趟勤宁庄的有朋客栈:此时是傍晚,热闹稍微退了些,但依旧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小二看见严裕达站在门口,热情地上前招呼:“客官里面请。”掌柜恰好走过大堂,看见严裕达站在门口,急忙推开小二上来迎接:“严掌门!您大驾光临是?”
严裕达问道:“掌柜可曾见过我几个徒儿?”
掌柜想了一会儿,摇摇头:“羡由道友她们?不曾见过啊。今日生意热闹,我一直在店内帮忙,可除了刚刚有一批弟子来找人,没有见任何极天门弟子来过。”
严裕达神色凝重起来,站在店外,转头环顾街上:仍然有些小贩在卖力吆喝着,但大多数都在准备收摊了。
傍晚起风,吹动了严裕达的衣角,风儿从西麓山上吹来,从打闹玩笑的极天门弟子身上吹来,从正在教导任知夏练剑招的任玥身上吹来,从清点着自己天材地宝的高兵悼身上吹来。
山上山下,没有一处能找到消失七人的身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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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谁是真谁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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