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兴在外面打工快三年了,手里也攒了不少钱,每个月寄一百块钱回家,剩下的就是他花天酒地的经费。他花钱大方,长相又好,附近的几个厂区里年轻漂亮的小姑娘都爱往他身上靠。刘家兴也大方,和谁在一起都乐意给小姑娘买衣服,带她到处吃吃喝喝,四处玩乐。
这样几年下来,刘家兴都自觉自己魅力巨大,身边就没有哪个女人能拒绝他。当厂里新来了一个穿着潮流、身材火辣的小姑娘时,他的心又痒了。
刘家兴老爱在下班时间黏在小姑娘身边,说些黄色笑话,当小姑娘恼羞成怒时嫩白的小拳头落在他身上时,勾得他心里酥酥麻麻。
只是这样的好日子没几天,刘家兴下夜班时被几个染着头发、穿着牛仔破洞裤的男人堵在巷子里了。谁知道那个小姑娘会认了那么多个社会上的好哥哥呢?
就这样,双腿被硬生生打断的刘家兴在巷子里躺了一夜,巷口有不少人经过,但他一脸青肿、口角带血地求他们帮忙,行人远远瞥了一眼就跑掉了,连报警送医院的电话都没有打。
刘家兴腿断了,又没有及时得到良好的治疗,就算骨头接上了,以后走路也会一瘸一拐。更糟心的是,他的某个部位被狠狠踢了好几脚,软耷耷地垂在腿间。
不用医生说,刘家兴也知道自己算是废了。
*
任由杨大娟扑在自己身上又哭又闹,刘家兴也冷着脸无动于衷。哭什么呢?痛的是自己,以后没法好好走路的是自己,没有机会再碰女人的也是自己。
该哭的,应该是自己吧。
刘家兴整日躺在昏暗的房间里,吃喝拉撒全由原身照顾。起初刘家兴还觉得对不起妻子,后来慢慢就觉得母亲说得对,就是这个没用的女人,命不好,把自己给带衰了。
当找到一个解脱的借口时,刘家兴的心第一次感受到自由的气息。他开始找茬折腾妻子,比如说妻子给他按摩时,他随手拿过床边的水缸往她头上砸,骂她故意用力按疼他;比如晚上妻子躺在他身边时,他的手就探进她的衣衫里,狠狠地拧着她的皮肉;比如说妻子给他擦脸时,他一耳光扇过去,骂她没出力气。
到最后,他猖狂到不需要任何理由,一不顺眼,就拿妻子出气。
杨大娟刚开始觉得儿子这样做不好,后面见到儿子每次发泄之后,情绪都会稳定许多。她也就罢了劝导儿子的心思。不就被打几下、被掐几回吗,又不是什么大事情,做人家婆娘的就应该处处让丈夫舒心顺心。
原身也是这么想的。她把遭受的一切痛苦都忍了下来,包括当她父母来劝她离婚时,她坚决地告诉父母——“我是不会离婚的,家兴都这样子了,我还离开他,那我还是人吗?”
被女儿的话臊了一脸的任家父母忧愁啊,这样子,生活哪能过得下去啊!
但原身还真的把生活过下去了,她一辈子都待在了刘家兴身边,任由丈夫打骂,家婆苛待,她也无怨无悔地留在那个家里。
而她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女儿刘大妮从小就看着父亲天天打骂母亲,母亲每次都会抱着她哭上一阵子,说父亲以前对她多好,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哭诉之后母亲又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继续重复着这种无望的日子。
刘大妮在压抑的家庭里长大,受着奶奶的白眼和冷漠,看着暴虐的父亲一次次对妻子施暴,看着母亲一次次地忍受着。
刘大妮十五岁那年也跟着同村的姑娘一起外出打工了,她没有上过学,但她勤快,肯吃苦,什么活儿都能干。
进了制衣工厂,她没过多久就申请调到仓库里干活。仓库的活儿可不轻,要帮忙搬搬抬抬,不断翻动查看衣服,按照要求把打包好的一袋袋衣服扛上货车。
刘大妮为什么要申请到仓库里去干活呢?她看中的是在仓库干活,那些要处理报废的有瑕疵的衣服都是由她来处理。
刘大妮把那些有瑕疵的衣服带回家里,然后等到放假休息时就去摆摊买衣服,慢慢地就存下了不少钱。后来她盘下一家店,专门卖衣服,由于衣服款式好,质量过得去,价格也不高,她的生意十分火爆。她想得很清楚,四处去考察衣服、分散进货的成本太高了,她又盘下了一家小制衣厂,开始制作自己的品牌……
谁也没能想到,这个没上过学的小姑娘居然在繁华的大都市里打下了一片属于她的天地。
事业有成的刘大妮想要把母亲接到自己身边,不用再像以前那样遭受家暴。但是原身一口拒绝了:“大妮,妈看着你出息了,妈心里高兴!你想接妈一块去过好日子,妈知道你孝顺。可是啊,我和你爸都过了大半辈子了,哪能丢下他啊?”
刘大妮不懂,她一心想逃离这个火坑,希望自己有能力把母亲带离这种生活。可是,为什么母亲还要续留下来呢?
“妈,这种生活、这种婚姻就是你想要的吗?”刘大妮冷冷问道。
“婚姻就是这样的啊,忍一忍不就过去了嘛!”明明才四十来岁,却早已头发花白、细纹满脸的原身麻木说道。
刘大妮离开了,孑然一人在城里生活着。她有着成功的事业——她亲手创立的品牌在华国中有着极大的知名度,甚至还外销他国。
只是她一辈子都没有结婚,把所有精力都注入了事业之中。
当原身看到电视里女儿接受采访被问到为什么选择单身时,她看到穿着一身职业装、面容淡定的女儿怔了怔,两眼中几分迷茫流过,然后说道:“可能是在我看来,婚姻不一定都是幸福的,而我不相信自己会有一段完美的婚姻。”
原身的眼泪慢慢渗出来。
她想起大妮还小的时候,悄悄问她:“妈,我好害怕爸和奶奶啊,我们可以不在这里生活吗?”
大妮再大一些,周边的同龄孩子都去上学了,她哭着说:“妈,我们离开这个家好不好?大妮不上学,大妮去捡破烂养你好不好?”
大妮十五岁那年选择了外出打工,她在临走前问道:“妈,我离开这个家以后就不回来了。你,你要不要一起走?”
大妮二十五岁那年是回来了,这是她离家后第一次重归故里,也是最后一次回来。她依然执着地问:“妈,我能养活你了,你会跟我一起走吗?”
而原身的答案在这数十年里也未曾变过——“妈不能走啊,妈走了你爸怎么办。”
原身看着电视里头不苟言笑的女儿,她突然伸手抓住胸前的衣服,她的心,很痛很痛,很后悔很后悔。
她为什么不走呢?为什么不带着女儿离开这个家呢?
就因为那个虐打她数十年的男人曾经把她捧在手上如珠似玉地疼爱过,就因为她不想让孩子没有父亲,就因为她怕离婚会让孩子面对太多流言蜚语,就因为她害怕离婚了孩子以后不好说亲……
就是因为那些自私的原因,她害得自己唯一的女儿有家不回,害得自己的女儿一辈子不敢踏足婚姻,害得女儿孤独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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