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忘机问了几个灵，皆无所获。

魏无羡又不能真把人弄死，用了几种办法都没让沈秋松口。

“我来吧。”

一人从内院闯入，声音沙哑，头发凌乱。定睛一看，正是蓝魏二人之前在戏院门口遇到的乞人。

魏无羡行了一礼，道：“淮扬仙友，麻烦你了。”

秦楠说秦淮扬只在晚上露面，结合与沈春共情中看到的那酷似秦淮竹的脸，不难猜测眼前之人的身份。难怪魏无羡第一眼觉得熟悉。

秦淮扬苦笑一声，道：“年少轻狂，做了错事，不过是弥补罢了，何来麻烦一说。”

他虽眼盲，却是准确无比地走到沈秋身边，在地上摸索，拿到那把刻有符文的小刀，叹道：“又是我害死了你吗？”

随即，那空洞的眼睛里流出血来——他在哭。

“你当初说有恶鬼，我才给你这小刀防身，你竟用它伤害亲近之人…”

沈秋淬道：“你假惺惺个什么劲？你可别忘了，她们两个都是你杀的，你多正义凛然啊？不由分说就杀了我二姐，这刀也是你给的啊，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秦淮扬面露苦色。他确实一时冲动，觉得姐妹两只鬼在作祟，不分青红皂白困住她们，眼睁睁看着沈夏魂魄撞破阵法而消散。

在那些孩子的魂魄爬出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他怪自己识人不清，不辨是非。于是，他亲手挖了自己的眼睛，从此只用心看东西。

这是困其一生的执念，他抛下世家身份，甘愿在这里当一个乞丐，用余生赎罪，尽全力保护这些孩子的魂魄，也让其它想管此事的修仙之人不要一时冲动走他的道路。

却不曾想沈春还是死在他给的刀下。

他的保护就像一场笑话。

蓝忘机知晓魏无羡伤的不轻，收了琴揽住魏无羡。

魏无羡道：“道友不必自责，眼下帮孩子们解脱才是正事。”

秦淮扬点点头，咬破手指，在地上画了个阵法，其上标了方位。

再将小刀放在中间，小刀竟自己动了起来，刀尖指着一个方位，又停下不动了。

众人朝那个方位看去，前方只有一个东西——铺着红布的舞台。

蓝魏二人对视一眼，朝舞台走去。

秦淮扬用手摸索出方向，也往那边走。

魏无羡在台上敲了敲，道：“中空的。”

蓝忘机了然。魏无羡拉着秦淮扬站远了些，一道冰蓝色剑光便将木制舞台劈出个大窟窿。

窟窿里面是发黑的泥土。魏无羡正欲怂恿蓝忘机挖土，昧昧便来到二人身边，揪着魏无羡的衣摆，道：“大哥哥，找姐姐。”

魏无羡奇道：“姐姐？姜姜吗？”

环顾四周，并未发现姜姜的身影，可方才姜姜还在这里的。

魏无羡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忙问昧昧：“你姐姐在哪？”

昧昧毕竟还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拉着魏无羡的手往楼上走。

蓝忘机也想跟上，秦淮扬笑道：“二位快去吧，这里交给我。”

蓝忘机行了一礼，随即跟上魏无羡。

昧昧带蓝魏二人来到那间房前，魏无羡微微皱眉。

这不是魏无羡吓走的那个胖男人先前的房间吗？

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魏无羡的手轻轻放在门上，微微颤抖。

“昧昧，你先去玩。”

魏无羡的语气颇为严肃，再没有先前的笑意。

昧昧不想走，又不敢违抗魏无羡的话，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魏无羡见人不肯走，当机立断解开手腕缠着的布条，缠在昧昧眼睛上。

“里面有吃人的妖怪，你还小，不能看。”

昧昧自始至终没有挣扎。

魏无羡将人护在身后，正欲去推门。不料蓝忘机又挡在魏无羡面前，先将门推开了。

里面那凶神恶煞的男人甚至没来得及提裤子，满脸怒意地盯着门口，想看是谁坏了他的好事。

姜姜静静躺在床上，已发不出声音了。

蓝魏二人眼中皆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

男人骂了几句，匆忙提了裤子，拿了床边的刀便朝蓝魏二人砍来。

魏无羡将身后的昧昧牵紧了些。

“噔！”

金属碰撞之声响起，男人的刀迎上避尘，竟生生被震开了。

男人满眼震惊，眼前这瘦弱的男子力气竟比自己还大。不信邪般，他又提刀砍来。

蓝忘机和魏无羡以一种男人完全无法理解的速度从他身侧避过。

蓝忘机躲过这一刀后，毫不客气地在背后给男人来了一脚，因着向前的惯性，男人猝不及防摔在自己的刀背上，头上登时磕出个血窟窿。

魏无羡则牵着昧昧来到床前，这才看清姜姜的情况。

姜姜不着寸缕，衣物皆被撕烂。身上各种淤青和血痕更是数不胜数，最可怖的便是身下的血液，将床单都染红了一大片，像恶鬼的嘴，嘲笑着魏无羡的无能。

魏无羡强掩下胸口的怒火，展身脱下外袍，轻轻给姜姜盖上。

似是感觉到得救了，姜姜悠悠转醒。

第一眼看到魏无羡，她便笑了，只是这眼泪随着这笑一起滑落。

“大哥哥…你没骗我，外面真的有吃人的妖怪…姜姜不听话了，一个人跑出来了。”

魏无羡红着眼睛道：“对不起，对不起姜姜，是哥哥的错，哥哥没有保护好你。”

姜姜笑道：“没关系的哥哥，谢谢你。”

魏无羡知道，她谢的是魏无羡蒙住了昧昧的眼睛，没有让年幼的昧昧看到这些不堪。

昧昧听到姐姐的声音，伸手去摸姜姜的脸。感觉到姜姜的眼泪后，她有些不知所措，学着记忆里大人的样子，轻轻拍着姜姜的肚子，道：“姐姐乖，姐姐不哭哦，昧昧陪你。”

姜姜说好，但眼泪却如泉涌般，打湿了那张混着血液的床单。

魏无羡手上青筋暴起，下意识拿起陈情，心中难以抑制的怒火似乎随着陈情诡谲的音乐才能找到一个发泄点。

那边蓝忘机几招已将男人打得四处逃窜。突然间整个房间，乃至整个戏院都随着魏无羡的笛声暗了下来。

蓝忘机心中一惊。

魏无羡这不是单纯的想教训一下这个男人，而是起了杀心。

“魏婴，停下！”

蓝忘机当即不再与男人缠斗，迅速抓住魏无羡的手，道：“魏婴，凝神，你被控制了！”

魏无羡没有意识到周围暗下来了，并未停下指令，道：“蓝湛！我很清醒！他不该杀吗？还是说你要你的大道？”

修仙之人，只杀邪祟，不可滥杀无辜。

蓝忘机眸色暗了暗，道：“魏婴！你知我并非如此。”

似是蓝忘机受伤的神色刺痛了魏无羡，魏无羡语气缓了些，道：“蓝湛，不夜天三千人我都杀得，你若因为他是人而拦着我，我今天不介意多背一条人命。”

蓝忘机道：“非是为了他，而是为了你。”

魏无羡笑道：“为了我？蓝湛，你还是不相信我，我不过是杀个人罢了，难道我会就此失控？”

见魏无羡的话越来越不着边际，蓝忘机知晓他已然在失控的边缘。

陈情不断，魏无羡杀意汹涌，一时之间戏院内各种鬼魂游荡，群魔乱舞，尽情狂欢，无限制释放自己的怨念。

男人见蓝忘机不与自己打，提着刀便跑。

哪知身后一个红衣女鬼追着他，挨了几下后，他心知这女鬼没留情面，要置他于死地。当即恨不得脚底抹油，没命般朝戏院门口奔逃。

奈何脚踝突然被人抓住，男人吓得发出猪叫声，定睛一看，原来是沈秋。

男人认识这酒馆的老板娘，见是个人，他心中安定了大半，随即对她拳打脚踢，让她放开。

沈秋只剩一条手臂了，半死不活，却极有毅力，抓着男人的脚就是不松开。

“带我走，带我走我就放开你。”

男人也受伤不轻，根本不想带个累赘，只能边拖着人走边打沈秋。

见人像狗皮膏药般粘着自己，女鬼又近在咫尺，男人阴寒的目光锁定了滚落在旁边的刀。

沈秋也知道男人不会带自己走了，心下一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