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秘密

秦淮竹摔门而去,季节在后面关上门,轻叹一声。

秦氏虽不显,却大小是个世家,他作为一宗长子,未来的继承人,生活却如此小心翼翼,谨小慎微。

季节觉得烦闷,靠在门上,久久没有动弹。

“喂,臭小子,你又怎么啦?”

一片小小的枫叶从袖中爬出,轻轻拍了拍季节的手背。

叶子没有什么着力点,险些从手上滑下去。好在季节眼疾手快,伸手托住了它,动作轻柔至极。

“小冉,从小父亲便告诉我,身负家族重任,不可任性。是以总给我安排许多不可告人的任务。”

名叫小冉的叶子往他手上一躺,觉得这臭小子的手软软的十分舒服,漫不经心道:“那还不简单,别做不就行了?你非听那老头的干嘛?搞得那么累。”

季节总笑话它,说小冉这个名字听起来像女孩子。其实叶子并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他只记得记忆中一直叫着小冉。

季节叹道:“我不是累了,只觉迷惘。这么多年,不论好的,坏的,只要他安排的,我都去做,也只有我一个人做。小一些的时候,我怀揣这这些秘密,惶惶不可终日,生怕被同龄人发现。”

小冉道:“既是复兴宗族的大事,当全族一起努力,有何不可告人的?你父亲真奇怪。”

“因为他走的不是什么光明大道。他总说快成了,可我只看见一个又一个人死在我面前,还有一些是我亲手做的,是我害死了他们。”

小冉拍了拍季节的手心,以示安慰。

“那你是怎么想的?刚才那坏老头又让你去干什么了对吧?你拒绝了他。”

“嗯,他很生气。但我不去做,他总会找别人做的,没人能阻止他。”季节眼中有落寞。

“这样的话,还不如你去,能做些手脚。”

季节沉默了一瞬。他不想再帮父亲任何事,也不想再因为满身秘密而不得不与同龄人保持距离。

小冉似乎看出了季节的想法,又道:“不想去便不去,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人顶着。让魏无羡他们去处理,你还是个孩子,想那么多干什么,怎么开心怎么活呗。”

季节被逗笑了,道:“你还是魏无羡召来的呢,这么给他甩事,他知道了不得揍你?”

叶子两角向内卷,就像一个人双手抱胸,无所谓道:“切,我怕他?他符篆的效力早便过了,他现在可管不了我。”

季节笑道:“你就嘴硬吧,上次在柳暗见到他,你声都不敢出。”

小冉猛地站起,不服气道:“我那是怕他吗?我只是那天刚好想睡觉罢了。”

季节笑着摇头,其实他最任性、最不后悔的决定,便是当初瞒着魏无羡将这片小小的叶子留了下来。

自此,这嘴硬闹腾的叶子,便成了他孤独前行的一道光。他可以向叶子述说任何事,那些被深藏起来的,快将他压垮的秘密,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口子。

而叶子,也就是小冉,会用各种脏话为他打抱不平。不知为何,每次听着小冉因怒极而显得有些粗俗的话语,季节竟然会开心。

小冉性子跳脱,总能给季节一些不着调的建议。但恰是这些不着调的建议,让季节感到前所未有的快乐与放松。

他本来与秦楠也不太亲近,只知自己有个热血的弟弟,却从未察觉秦楠对自己的崇拜和亲近之心。是小冉让他和秦楠多接触,兄弟俩才熟络了起来。

家里的小辈总见季节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他一笑而过,并不多作解释。

忽地,有人敲门。

季节将小冉妥帖地藏进袖子后才去开门。秦楠一见季节便拉着他往外跑,说是要召开宴席。

季节没有反抗,任由他拉着。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再也不是隐在人群外的人了。

季节的手臂上,有一条狰狞的伤疤,叶子在他袖中总能看见这道疤。奇怪的是,小冉每次看到这疤,心内都会涌上一股莫名的感觉,似乎在哪见过。

它曾问过季节,季节只愧疚地说是他应得的。

小冉没有多想,心疼地抚过那个早已愈合的伤口。

那边,蓝魏二人来到商丘赴宴。

按理说,他们这种小家族的宴席是请不到蓝忘机这种人的。

秦淮竹似是早知他们要来,早早准备好了房间和席位。这次,秦家家丁们对二人格外尊敬,再也没了之前的气焰。

宾客们在房内稍作修整,等待开席。蓝魏二人却不是在等开席,魏无羡在房内踱步,心中念着数。

终于,有人来了。

魏无羡过去开了门,门外正是秦淮扬。

“淮扬兄,如何了?”

魏无羡双手抱胸,笑问。

秦淮扬面色平淡,抬脚迈入房中,关上了门。

“淮竹说,他确实是冒充了我,但这是为了不引起族中慌乱。还有,那流苏只是嘉奖小辈的方式,那三个弟子的死,只是巧合。秦楚离开秦氏已久,虽有心寻找,却一直没有音讯,所以献舍一事他并不知晓。”

魏无羡冷笑一声,道:“秦宗主这番话倒是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了。”

秦淮扬也是一脸凝重,并未言语。

旁人不知,他还能不知道吗?他的兄弟,有些变了。

魏无羡又道:“秦氏有收平民子弟的传统吗?”

秦淮扬皱眉:“以前没有,两年前淮竹向我提起这事,说是造福百姓,为宗族积德。我觉得甚好,便一心传道,奈何他们资质奇差,难问剑道。”

魏无羡点点头。他对那些平民子弟的评价也是如此,但秦淮竹假扮的“秦淮扬”却一再吹嘘平民子弟,给受伤的秦楚极大的落差感,很难让人相信秦楚离家出走和献舍一事与秦淮竹无关。

但现在平民子弟都死了,根本无从对证,只要秦淮竹坚持不承认,他们便毫无办法。

无法,魏无羡状似惋惜地摇头,叹道:“唉,是我们心急了,这老狐狸还没露出尾巴来。淮扬兄,你当万事小心,要出了什么事,某人怕是要来你这秦氏门口骂上三天。”

秦淮扬知道魏无羡在调侃自己,当即红了脸,摇头笑道:“魏公子出事,含光君能三天把这里掀了,岂不是更严重?”

魏无羡眼见这瓜快出来了,趁热打铁道:“唉唉唉,我与含光君那可是道侣,不知淮扬兄这话,是否也是这个意思啊?”

秦淮扬红了脸,道:“非也,魏公子便不要笑我了。”

“哈哈哈哈哈。”魏无羡这人就是这样,总爱看人窘迫的样子。

蓝忘机全程旁观,没有阻止,只微微摇了摇头,眼里满是宠溺。

调笑完,魏无羡又聊起了秦楚的伤。

说起这个徒弟,秦淮扬也是神色哀伤,既惋惜又痛心。

秦楚受伤更早一些,大概是两年半前。一次夜猎中,秦氏子弟围猎一只独角牛精。那牛不知为何发了狂,竟冲弟子们撞了过来,秦楚为了保护秦家弟子,被生生撞到胸膛,伤了金丹,自此修为再难精进。

秦淮扬一直觉得这是自己的过错,他恨自己那天为何没有跟弟子们一起去。于是,便有了心结。

那以后,秦淮扬没日没夜地夜猎。说是夜猎,实则在搜罗各种方法为秦楚治病。直到遇见舒旭,他才明白,最好的良药便藏在与相惜之人围炉煮茶,谈笑风生中,一颗坦然快乐的心足矣。

奈何,他发现得太晚了,秦楚已不是秦楚了。

“命运弄人。”

蓝忘机仰头干了一杯茶。

魏无羡也喝了一杯。

是啊,最好的人和东西就在身边,围炉煮茶,相知相惜而已。于秦淮扬和舒旭如此,于魏无羡和蓝忘机亦然。

秦淮扬想对秦楚说,修为无法精进又如何呢?最亲近之人在身边便够了,可终究是晚了。

蓝忘机和魏无羡对视一眼,眼中皆是莫名的情绪。

还好,他们还不晚。

他们相信,秦淮扬和舒旭也不晚。总有一个人,在某一个角落,默默等着他。

秦淮扬轻笑一声,道:“辛苦二位了,此事绝非如此简单,怕是还要再调查一番。”

“无妨,我们义不容辞。”

虽然秦淮扬看不见,蓝魏二人还是对他行了一礼。

正事已办完了,蓝魏二位不想多留,简单吃了饭便想告辞了。

临行前,蓝魏二人远远看见季节和秦楠在院中相对而坐,青涩的少年被冬日暖阳晒红了脸,正投入地讨论着什么。

魏无羡感叹道:“季节这孩子倒是与初见时不同了,跟你那时候一个样。”

蓝忘机道:“什么样?”

魏无羡戏谑地撇了蓝忘机一眼,蓝忘机便知他下句没好话了。

果然,魏无羡道:“哎呀,当年我们的含光君可是谦谦君子,择世明珠啊,谁碰你一下能被掀飞出去二里地,现在,啧啧啧,还不是天天跟我黏在一起。”

蓝忘机淡淡看了魏无羡一眼,转身便走。

魏无羡忙追上去,道:“别啊蓝湛,二哥哥,含光君~哎呦行行行,是我,是我粘着你行了吧?”

蓝忘机白玉般的耳垂悄然爬上一抹动人的粉色,魏无羡却不自知。

“你怎么还不理我呀?我!夷陵老祖,离不开含光君,天天粘着含光君。你理理我嘛,蓝湛~”

魏无羡向来脸皮厚,这些话就这么大声说了出来,丝毫不顾旁人眼光。

蓝忘机骤然停下,魏无羡一个没注意,直接撞到蓝忘机背上。

“知道了。”

“啊?”魏无羡撞了鼻子,还有点懵。

“离不开我。”

魏无羡噗嗤一声笑了,忙从后背抱住蓝忘机,道:“是是是,这辈子都甩不掉咯。”

这不是魏无羡第一次说情话,蓝忘机却还是无可避免地动了心。

“嗯,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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