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思良把这合照用手擦了擦人物脸部，对着镜头摆弄了几番。合照的尺寸都不大，从六寸到八寸的都有。

前四张应该是老板和一些名人客户的合照，下面的注释都写着魏总经理和某某共同为感蕴进行剪彩、某某在感蕴办理了什么套餐之类。

比较滑稽的是，里面夹杂着一张四寸左右的小照片，上面是一个梳着背头，身穿灰色西装的男人满脸是笑的手握一叠传单，站在感蕴前和招牌合照。孔思良分明觉得这个男人和她在哪里见过。

压下心惊，真正的重头戏是这电话簿。

常理来说，当时的年代已经完全可以使用智能手机替代纸质的电话簿。而一个普通企业的销售渠道前台，又需要什么电话簿呢？

孔思良轻皱眉头，她从第一页开始仔细地看，才恍然大悟这应该是来访名单。

作为美容院和养生机构稳定客源最简单的法子就是，从踏进大门的一刻起，就让他们成为客户源中的一名。来访名单在很大程度上能自然地记录下她们的真实的个人信息，有助于机构来发展重点客户。

孔思良看似状若无物，转身离开前台，向屏风走去。

穿过屏风，只会觉得视野豁然开朗。感蕴位于最高层，这一片“隐藏区域”又是螺旋式上升的构造。即便在黑暗的当下，孔思良也能想象得到，当时的人穿过屏风，抬头便会透过大片的落地玻璃窗俯瞰整个二期建筑。

刚才在外面只看了个囫囵的浅咖色沙发，现在看得全貌让人有些不适。那油润的皮质和细密的针脚代表着这个沙发也应是价值不菲，却只见那每一个垫包都被人暴力地十字划开，露出里面暗黄的海绵和微锈的弹簧。

孔思良用脚碾了碾地面，地面也是白色偏黄的大理石。她看不出来这些大理石到底有多珍贵，造价又到底几何，她看多了觉得和外面的水泥地也没什么区别。

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刚走过屏风的时候，有一面博古架，路转入了博古架的后面，另一条目光穿过咖啡桌和沙发才堪堪看见入口。

孔思良穿过放置咖啡桌和沙发的休闲区，进入第二条路。 “这边应该都是一些讲师和评估师的办公室”，孔思良看着手上的传单迟疑地说道，“还有治疗师的治疗室。”

办公室和治疗室是一个个圆形房间连接在一块，办公室墙体半面是浅色原木，半面是玻璃。

孔思良站在走廊的入口处，说道：“值钱的电脑在撤离的时候应该都搬走了。当年停业里，大家都用一期、二期、三期这样来指代要说法的员工。”

“这么一回想，二期确实是动静最小的，可能也是品牌比较有钱，先一步压住了，避免名誉受损。”

“感蕴的一整个流程应该是这样。假如要来办一个套餐。就像传单上的这个第一个套餐……就办这个黑金尊奢胶原什么呵护的。”

“第一步，刚才我已经在前台预约签到，在咖啡桌等到了叫号。”

“第二步，我会先进入最外面，也就是我所占的地方左右的两间办公室之一，我要先和评估师见面。”

孔思良伸手推开玻璃门，金属制的把手与手套之间几乎没有摩擦，玻璃又重，让人先产生了一种近乎敬畏和求知的较下位情感。

两步三步走到桌前的皮凳前，孔思良用手掸了掸凳面上的灰，然后坐下。

四米高的弧面墙搭配上长一米三的大桌子，还有桌子后面的灰色柜子，看起来就像是更高档的医院诊疗室。

“当我们坐下，面前会有一个扎着马尾、带着眼镜的白大褂，她的脖子上没有戴着听诊器。在我们进门的时候她会热情又不失礼貌地和我们打招呼，但手上整理‘病历’文件的手不会停。”

“前台已经把我们预约的套餐通过电脑系统传达给评估师。你不知道她要评估什么，但就会有一种被打量的感觉。”

时空仿佛回到当年。

“她递给你一张空白文件，抬头写着诊历。这和病历其实没什么区别。只是这‘较真’的流程让我们越发信服这是一间专业机构，可能还有医学机构的实力。”

黑暗中，孔思良静静地坐着。凳子没有椅背，人不能放松，只能一直挺着腰背。

头灯打在弧面墙上，光亮将整间办公室照得半亮。孔思良注意到玻璃墙的顶部都有一排灯串，而评估师的桌子右下角有一个面板。

以孔思良的视角，她倒着看勉强看得出面板上的按钮是“空闲”、“雾化”和“请勿打扰”。

“我们把个人信息详尽地填写在诊历上，交还给评估师。评估师接过诊历来看，又在电脑上点来点去。”

“她拿着你的诊历，开始介绍我们所办的套餐包含内容，并重点提到了套餐的预计成果。接下来就进入评估环节。”

孔思良似乎看见对面真的有个评估师，在桌子角落的面板上按下“雾化”，又按下“请勿打扰”。然后她站起身来，也许个子不高，但是身上会传来令人安心的香水气味。

“评估师将办公室设置为**，缓解了客人的心情。请我们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

这是摆放在办公桌旁的一张巨大的椅子。软垫时隔多年依旧是白色的，上面还铺着当年的一次性防污染无纺布。

孔思良在椅子上躺下，即使隔着一层无纺布，依然感觉得到身体微微陷入了软垫之中，相比不能靠背的凳子，此刻才真的放松下来，将身体和心态上的戒备打开。

柜子上放置的名贵香氛气味悄悄地进入了躺在椅子上的人的鼻腔，让感知不断下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