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苓烟，穆行之藏住了眼底的情绪，脸上原本存在的短暂笑意也全部消失不见。

穆行之冷冷的问：“伯父呢？”

看他见到李苓烟之后似乎不是很开心，宋以茉端了杯柠檬水想要给他：“爸爸在厨房做菜。”

没有思考就是拒绝，穆行之伸手去推，没控制好力度，水洒出来溅在了宋以茉身上。

没有抱歉的意思，穆行之语气似乎更冷：“去换件衣服，我去厨房帮忙。”

客厅里只留下有些失魂落魄的宋以茉，还有站在楼梯口在人不察觉时露出一丝狞笑的李苓烟，她伪装的很好和刚才人畜无害的样子判若两人。

“茉茉姐，我陪你去换衣服吧。”李苓烟走了过来，勾起宋以茉的胳膊，说话声音软软的，还有点哄人的意味。

李苓烟：“茉茉姐，也许我不应该来，让你为难了。”

刚才因为穆行之推开自己，不开心了几秒的宋以茉听到这话，好像瞬间想通，从自己把李苓烟带回来，不管是老吴还是刘叔又或是爸爸，没有一个人是欢迎的，确实她身份特殊整个洛北只有一个宋氏，也只有她一个宋氏千金，不知道多少人觊觎着她家，穆行之只是为自己好，可她又一次差点误会了自己深爱着的人。

老宅的衣帽间里，宋以茉的衣服更是不计其数，衣服太多穿不了也是烦恼，看着李苓烟跟自己身材相当，说什么也非要送她几件。

对于这种类似施舍的东西，李苓烟按捺住眼底的愤恨，控制住情绪，嘴里还不住的说着谢谢，手上拳头握住很紧，指甲死死扣住手心，疼痛清醒了大脑才控制住自己。

鹅黄色的灯光照在老宅餐厅复古的装饰，把大多实木家具的餐厅映照的古朴典雅，明清时的青花瓷瓶作为点缀摆在桌上，就连餐具也是高档的珐琅彩瓷器。

别人望尘莫及不敢想象的生活，只不过是宋以茉平常不过的日常。

宋国坐在餐桌主位，两边是宋以茉和穆行之，在宋以茉的旁边是李苓烟，她还是那副怯生生的模样，看着眼前的餐具都不敢触碰的样子。

除了宋国，三个年轻人好像都各怀心事，都低着头的样子一点没有过年的喜庆气氛，反而有点像是都刚经历了什么伤心事。

宋国笑呵呵的从口袋里掏出个红包，依次排开先拿给了宋以茉一个，又摸了摸她的脑袋：“哈哈哈，孩子们，过年给你们发红包，一个个表情凝重的像什么样子。”

宋以茉情绪不高，她知道这是每年爸爸给她的仪式感，无论多大都是他的孩子，所以每年都会有压岁钱给到她。

宋以茉：“谢谢爸。”

宋国：“大过年的，我的宝贝怎么这么不开心的样子？”

为了让宋国相信自己真的没事，宋以茉还伪装出一个笑容：“爸，我没事。”

可她越是这样，宋国越能看出其中的问题，自己女儿什么样的人没人比他更了解，平时大大咧咧没想没肺，好像不管什么事情都不会影响她的心情一样，但是越是这样她伪装出开心的时候就越能说明问题的严重性。

在宋以茉妈妈曲晓蓉去世的时候，商界就开始流传出一句话，宋家人才辈出但也出情种，宋以茉的爷爷当初为了她奶奶放弃了远洋机会，不然可能在爷爷辈的时候宋家就能有现在的辉煌。

到了宋国这里更不用说，接手家业的时候，宋氏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中介公司，宋国奋斗了半辈子终于把自己的江山打造成整个洛北最强大的产业。

他不负公司不负员工也没让曲晓蓉伤了心，但唯独的就是忙了半辈子事业，好不容易走上了正轨想要休息的时候，曲晓蓉也生病了。

宋国找了国内外最好的专家为曲晓蓉会诊，可得到的结果都只能是尽可能的延长她的生命，最长也不过能再活半年。

那时候的宋国是崩溃的，身边还有个两岁多的娃娃，妻子又得了这么严重的病，也是那个时候他才清楚，什么金钱荣誉都是不重要的东西，能给你的只有短期的快乐。

妻子走了之后，女儿又生了重病，在看到宋以茉带着呼吸机喘不上气的那一刻，宋国就放弃了想要她继承自己衣钵的想法，现在他只有一个愿望，希望他的女儿可以开心快乐无拘无束，不会被任何人花言巧语骗到，也不要深陷感情无法自拔。

宋国有些浑浊的眼睛，目光一聚震慑力还是足够让人害怕，一个红包递到穆行之面前，面容和善看不出一点假意：“小穆，给你一个，茉茉平时被我惯坏了，要是平时乱发脾气，你要多担待她。”

“伯父。”穆行之站起身样子非常认真，随时说给宋国听的，但是眼睛一直看着宋以茉：“我跟茉茉是自愿在一起的，我们互相喜欢，怎么会有担待的说法，我很珍惜茉茉。”

“是不是，茉茉？”穆行之温柔的问她。

他总是有这种蛊惑的魔力，宋以茉又偏偏会上钩，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似乎忘记了刚才的事情。

穆行之夹了一块糖醋里脊，送到宋以茉盘里：“糖醋里脊，我专门跟我们学校的食堂阿姨学的，尝尝是不是那个味道。”

奢华典雅一直是珐琅彩瓷器的代名词，炸制金黄的里脊肉均匀的裹上了一层红色的糖醋汁，又撒上黑白芝麻点缀，光是看了就让人心情不错。

宋以茉是知道的，穆行之从小生活条件不好，所以年纪很小的时候，做饭洗衣各种家务活他就需要全部学会，在别的孩子设想这怎么逃离补习班出去玩的时候，他不但要努力学习还要为了如何生活下去苦恼。

“伯父，您也吃。”

穆行之又夹了一块，拖着手腕恭敬的送进宋国的盘子，唯独没给李苓烟夹，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

“你们两个闹矛盾了？”

宋国一看女儿样子，就看出来不对，一边问着一边审视着两人的面色，余光很快扫到李苓烟，严肃的神情又很快用爽朗的笑声掩盖下去。

“小情侣哪有不闹矛盾的，除夕夜过了今天就是新年，不要让茉茉的小伙伴看了笑话。”宋国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李苓烟旁边，大方的把红包递过去：“伯伯给你一个红包，小孩子压压岁。”

看到宋国走过来，李苓烟赶紧站起身，果然是商界巨鳄气场强大，仅仅只是靠近自己就让她慌的不行，手也忍不住的发抖，眼睛红红的像是受了欺负一样，磕磕巴巴的说着：“谢谢，伯...伯...”

“好孩子，不用怕。”宋国拍了怕李苓烟的肩，把红包塞进她手里：“好好吃饭，吃完饭和茉茉一起去放烟花，放完让老吴送你回家。”

手里的红包薄薄一片，但李苓烟可以摸得出，这红包里包的并不是现金，薄薄的一张卡片，应该是一张银行卡，她觉得有些可笑，果然是有钱人家，连发红包都这么与众不同。

李苓烟也明白宋国话里的意思，要不是因为宋以茉她根本无法踏进宋家老宅的大门，虽然宋国的话很婉转，但是意思明确就是赶客。

“爸，我说留下她在家过年了。”宋以茉有些不开心，以往宋国都是顺着她的意思，这次也不知怎么的。

宋国轻按着宋以茉的肩膀，让她坐下，回到自己的主位拿起一个油焖大虾，边剥边说：“茉茉乖，人家也要陪伴自己的家人过年，不要耍小孩子脾气。”

虾壳剥净，宋国放进宋以茉的盘子里，擦了擦手又给她盛了碗羹汤：“尝尝爸爸做的大虾，应该不比小穆做的糖醋里脊味道差。”

话题就这么被一下带过，看着李苓烟在这里怯生生的眼神，宋以茉也不好再说什么，也许她也并不愿意呆在自己家里。

宋以茉和李苓烟坐在一边，两个人盘里却是截然不同的景象，一个都不需要伸手夹菜，盘里的东西只要吃净便会被宋国或者穆行之夹来，李苓烟则是畏首畏尾不敢去夹，只有宋以茉不停的夹给她，一顿还算和谐的年夜饭，在宋以茉的愧疚中结束。

吃过饭后，李苓烟拉住宋以茉的手，小声问她：“茉茉姐，卫生间在什么地方。”

手指着一个方向，宋以茉回答着她：“从那边拐进去，书房旁边就有一间，要不我陪你过去。”

李苓烟：“不用麻烦茉茉姐了，我自己过去就好。”

宋以茉点点头，也没多想什么：“好，我等你回来在让他们放烟花。”

看着李苓烟去卫生间的空当，穆行之替要出门的宋以茉披了件衣服：“我有件东西忘在书房了，我去取一下。”

想起今天下午穆行之不开心的样子，宋以茉怕他再跟李苓烟相遇，便想着她去替他取东西：“阿行，要不我去帮你拿。”

穆行之凑近了她几分，高挺的鼻子上架着黑色的金属眼镜，镜片映照出自己的模样，又透过镜片映照在他的黑眸里，那一刻好像穆行之的眼里只有自己。

穆行之在她发红的脸颊上摸了摸，语气难得的体贴：“我自己去拿就好，伯父难得有空，你还不抓紧时间陪陪他？”

卫生间里，李苓烟扣着嗓子把刚才吃的东西吐了个干净，一直到吐出酸水还不住的扣，好像想要把整个胃都吐出来，她恶心这里的一切，刚才吃下的都是宋以茉给她夹的东西，吞进肚子让她反胃。

直到吐的不能再吐，李苓烟才站起身，按下抽水马桶，好像她厌恶的那一切都能随着这些污秽一起冲走。

开门的时候，李苓烟一愣，因为她没想到门外站在穆行之，主要是她想不到穆行之竟然敢在这个地方来找自己。

没有理会他，李苓烟打开水龙头捧了一碰水漱口，穆行之递来了一张纸巾。

穆行之看着她，眼神温柔的似乎都能凝出水来，和跟宋以茉说话时的样子完全不一样：“烟烟，你不该来这。”

“为什么不来？”李苓烟瞪大了眼睛，跟之前小白兔一样的可怜样完全不像，就好像换了个人：“我不但要来，我还要跟她成为好朋友，她夺走了我最珍视的，我就要把她毁到一无所有。”

一个二十岁的姑娘，单纯可爱的模样，可现在她的眼底只剩下让人打颤的恶寒，只是瞬间李苓烟的神色又恢复了她往日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抬头看着穆行之：“放心不要管我，我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说罢，她又换上了那副含蓄的微笑，丢下在卫生间的穆行之，去到老宅后院找宋以茉。

“茉茉姐，我回来了。”李苓烟很自然的挎上了宋以茉的胳膊。

不远处的亭子里，宋国坐在椅子上问着刘叔烟花的安全性，每年的除夕放烟花是老宅一直的保留项目，宋以茉喜欢宋国就一直满足他，但是无论多少年过去了，他还是要仔细检查之后，才能放心的一束仙女棒交给了宋以茉。

也许是想调动一下一直沉默不语的李苓烟的情绪，宋以茉把手里的仙女棒分她一半：“过年就要放烟花嘛，让所有的烦心事都随着烟花消失。”

看着地上的烟花盒，宋以茉又提出了那个一直没有被同意过的请求：“爸，要不今年我去点烟花吧。”

宋国微一皱眉，吓唬她道：“嘭！”

果然，宋以茉被吓了一跳。

宋国拍着她的后背，爽朗的笑着：“我的傻闺女呀，吓唬一下就害怕了，还要去点烟花，让他们点，不够看再让人去买。”

终究还是老吴接下了这个重任，引线接触到火焰快速的点燃，散着火星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一阵白烟冒出带着淡淡的火药味，好像是绚丽烟火前的最后宁静。

嘭！

一颗烟花升起，寂静的黑夜看不到它升空的轨迹，当到达顶点时的炸裂，留给了天空最美的绚烂，红色绿色紫色黄色，各色的烟花将黑夜点亮，也温暖忙碌了一整年的人心。

有烟花的老宅一下子热闹起来，佣人们也都喊来他们一起欣赏，偌大的老宅在这一刻好像没有了阶级，没有主仆关系，让这一刻变的更有年味。

烟花还在放着，宋以茉侧过身看到旁边的穆行之，五年过去了他好像从未变过，他抬头仰望着天上的繁星和烟花，光映在他眼里也留在了他眼里，那不就是自己一直喜欢他的感觉吗，不管在什么时候他眼里似乎都有光，给人无限的力量。

正沉浸在此，她感觉腰后被人戳了一下，宋以茉下意识回头看去，就看到了眼眶里喊着眼泪的李苓烟，在别人都在抬头望向天空绚丽的烟花时，她低着头看着她有些破烂的鞋子。

宋以茉忽然有些心疼，她感觉自己太考虑不周了，明明知道人家父母不在了，还带她回来见到了自己这个宠女狂魔的父亲，拉起李苓烟的手摇了摇，指着池塘边，哄她道：“苓烟，我们去那边放仙女棒吧，老看烟花眼都要花了。”

也不顾宋国的阻拦，宋以茉拉着李苓烟就过去。

自己家这位小祖宗，就是被惯坏了，宋国也不急喊着穆行之去陪着，自己一边品着茶一边享受着这短暂的烟火气。

轰~

一声不太和谐的声音响起，烟花盒轰然倒地，释放烟花的口直冲着宋以茉她们的方向。

“嘭”的一声，一颗烟花射出，正冲着宋以茉，手里还拿着仙女棒的她根本来不及反应，笑意僵在脸上恐惧才迟迟到来。

宋国手里的茶杯掉在地上碎裂成几瓣，发出清脆的响声，烟花炸开所有人都冲了过去，宋国像是老了十岁，走路都有些颤颤巍巍。

走过去才看见，宋以茉坐在地上哭到不行，身前抱着穆行之，他替她挡住了飞来的烟花，后背衣服全部被炸开，一大块皮肉也被炸的血肉模糊。

穆行之艰难的抬起手，蹭掉了宋以茉脸上的灰：“茉茉，你没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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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难忍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