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这大冷的天气,她可惯会折磨人的。”眼前这个打扮富贵的老太太坐在江府灵堂一脸气愤地说道。“死在哪里不好,偏偏死在菜市场口那个地方,我吩咐赵管家去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见了。还得回来给她买一个像样的棺木,真真是赔钱货。”

说来也怪,杜春和从来不信灵魂这类的说法,此刻居然也灵魂脱离□□飘浮在了空中。她死时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再醒过来居然跟着江府的那卷草席回到了江府。□□虽然已经不再疼痛,可她听着眼前这个刁蛮老妇对自己的咒骂,恨不得堵上她的嘴,气的是自己却毫无力气。只能看着,听着,感受着这一切。可这时从里屋内走出一个潇洒清逸的翩翩公子。

春和认得,那是她的丈夫—江云湛。她就是因为他而死的。

江云湛原来也不是这副模样的。春和第一次见他是在杜府的书房里。

彼时的杜春和是杜府大房的嫡出大小姐,那时的杜府是文官清流,书香世家,门客众多。春和的父亲杜清知是从四品下的国子司业,就职于皇家开设的国子监,负责皇子们的读书教育。杜清之为人勤恳、饱读诗书 ,十六岁便高中状元,一路从乡野秀才晋升到了如今正四品的官职。杜家也因此得到了朝廷的重视。

正是由于出身于平凡乡野,更加体会到读书人读书的艰难,会资助很多贫困的学子,定期在府中讨论功课,并且进行捐助,所以比起门客更像是师生的关系。而这众多门客其中便有江云湛其人。

少年时的江云湛虽然家境贫寒,却也知足上进。总是功课做的最好的那一个,无论春夏秋冬必然勤勤恳恳,在一群门客中,第一个考到了探花郎。也是父亲最满意的学生。

杜春和只记得,那一个冬日她炖了甜汤,想要亲自拿去给父亲滋补身体。便去了父亲的书房,父亲不在,未曾想到里面站了一个陌生的少年。

“你是谁?”杜春和开口问道。眼前的少年穿着粗布衣裳,大概是走了很远的路连鞋子上都是雪水。却也周身的书香气质,爽朗帅气的模样。只不过脸被冻的已经通红,嘴唇都已经有些发紫了。

当时那少年突然见到杜春和,一下子觉得窘迫,本能的收了收脚,看了一眼对面的人便不敢再抬头看她。他声音像清冽的泉水:“我。。我叫江云湛。。是杜司业的学生。。”

“哦?如此我便不打扰。“杜春和点头致意,放下了手中的餐盒,转身离去。

可杜春和看着此时的江云湛,确是和回忆大不相同了。

眼前的江云湛端的是一身的华贵,连衣服都是云锦料子制成的。玉冠将头发束起,腰间都配上了顶级的象牙白玉。相貌依旧是清贵相貌,如今的他已经接管了国子监司业的位置,登上了云梯了。

江云湛用手放下门帘,将屋外的寒冷和风雪仔细挡住。对着老妇人轻声说:“娘,到底她爹是对我有大恩的。没有杜老爷,哪有我的今日呢?”

他转身去点燃室内的蜡烛,灵堂内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棺木还未钉上盖子,照理说应该在这里停放七日才能下葬。

江云湛一步步走近了棺木,端详着里面的女子,神情冷漠更甚冰雪。

他看着眼前面容可怖,衣服残旧的尸首,忽然记忆力便想起了那日的杜春和。

他那是冒着大雪翻山越岭来到杜府的,因为家中的茅草屋漏了一个大洞,还未来得及修补,娘便病倒了。和亲戚借的钱已经够多,他不能再借了。那点钱是要留着去考乡试的钱,他纠结在三还是决定用这钱去找大夫,可到了医馆大夫却极尽羞辱说这钱只够买一次药的。

年少的江云湛紧咬着嘴唇,见哀求无用便动身去往都城的杜府。

在那个书房,江云湛第一次见到杜春和。他知道那是杜司业的女儿便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不敢作声,看着近似谛仙一般的女子走了过来。腰间的环佩一步一作响,清脆的像是鸟鸣。周身的气度端的是杜府的脸面,好似仙女踩在云端一般,不容人靠近亵渎。

那时杜春和长相极为寡淡,浓黑茂密的长发未曾挽起垂至后腰,脸上总是挂着近似冷漠却又拒人于千里的神情,一双眼睛却像是黑夜里的萤火,透亮的像宝石。唇红齿白却不带着笑。实在是像一副牡丹图里的留白处,毫无色彩毫无波澜,让人一眼看不到心里头。她和那些热热闹闹的小姑娘不一样,她像是一滩沉静的湖水,无论多少颗石子丢过去都不会掀起一点波澜。

她虽面容冷冷的与他说话却在少年心里留下了千斤分量。那一日的脸也不是冻伤的,而是看着她红的脸。

再后来,江云湛中了探花郎,又借了杜府的银子将母亲安置到了汀兰都城。他被杜老爷叫道府中,原想着再见一次大小姐。可却见杜老爷眼含着泪,握起了江云湛端手。

“云湛,老夫有一事嘱托不知你能不能答应我。”杜老爷看着眼前的少年忽然站起身,抱拳道:“老师就是云湛的再生父母,没有老师就没有我江云湛的今日,您的恩德我日日不敢忘,有什么用得到学生的您尽管开口,学生万死不辞。”

杜老爷点了点头,开口说道:“云湛,前几日杜府起了一场大火,我的女儿在大火里虽死里逃生但也容貌毁尽,你是否愿意迎娶我女儿?”

见眼前少年原地愣住,一语不发,杜清之又开口道。

“旁的人我不放心,但要说你,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心是最良善不过的。春和十几岁就没了娘,是我一手把她拉扯大的,不想说竟没照顾好她。”

说到这里杜清之拭去眼角的泪水。此时的江云湛心里是慌乱的,那般气度华贵的女子竟在大火中毁了容貌,顿时对初见的喜欢也消灭了半分。

可看着老师的模样,却连拒绝的话也说不出来。

“学生愿意迎娶杜家大小姐,照顾其一生。”那一日的江云湛其实并不是心甘情愿的。

谁曾想,杜春和竟然推开了书房的大门。周身的清贵气质还在,只不过透过脸上薄纱依然可见扭曲可怖的烧伤痕迹。

“我不会嫁人的,更不会嫁给他。”杜春和的声音就在这安静的书房中像是火药一般炸裂开来。那一句“更不会嫁给他”直直的刺进江云湛的耳朵,让他心里开始气愤。

“春和!你莫要胡闹!回你的屋子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时轮得到你插嘴!”杜清之生气的冲春和喊道。

争论的声音像是在耳边,熟悉又陌生。江云湛流露出温柔的模样注视着春和的棺木。

此时的杜春和看着灵堂里的江云湛气的发抖,他此刻流露出的片刻温柔深情,都只是他的表现。

她恨不得自己能就地把他拉去地狱,让世人看看这人面兽心的东西是什么做的!

津国十三年,正是杜春和十五岁的那年。大婚那日,她死死的捏着手里的汉白玉玉佩,在华贵的花轿里终于哭出声来。新郎官风华无双,街角巷弄的儿童嬉笑着追随接亲队伍跑着,喜婆时不时的沿街撒下喜糖,鞭炮声,人群的讨论声,孩子的笑声,此刻像一根根带刺的荆条捆住了杜春和。

她只是盖着红盖头,一遍遍摸着手里的玉佩哭着。

成亲之后,虽然春和毁了容,江云湛对她也算过得去,婆母也待她算是客气,看她容貌可怕便免去了每日的问安。只是春和像是失了魂魄一般,日日只在房间里看书,绣花。从不和江家人一起吃饭,也不喜同江家人言语。她和江云湛彼此疏离的像是陌生人。

春和二十二岁那年,父亲被人所陷害,说是贪污了国子监的银子,与门生私下交往勾结,收受贿赂。

当日二皇子去杜府抄家,不过听见风声的杜府二房三房的人早早的和杜清之撇清了关系,二房当家将杜清之连同杜春和的名字在族谱中抹了个干净,扬言恩断义绝。杜春和因为已经出嫁许多年,皇家开恩,赦免了她的罪。

自此杜春和的人生开始一落千丈,没了父亲的庇护,江家人开始露出本来的面目。

恶毒的婆母将她的房间搬到旧柴房,每日只给她江家人吃剩下的饭,有时饭菜都是馊掉的。让她日日在屋子里缝补浣洗衣服,做着粗人杂役的活。江老太讨厌杜春和端着清高的模样,稍不满意就让她跪一整夜,不听话就令护院拳脚相加打到她求饶。

春和也曾卑微的求过江云湛,求他去救救爹,求他不要让人打她。

可江云湛却总是温柔的拍拍她的肩膀,像从前一般说:“春和,有些事都是命里该有的,我又怎么能帮得了你呢?有些人生,合该你承受。”

“那你不要帮我,我受着,我干活没关系!求你救救我爹!你也知道的,他是清白的!你是知道的啊!”那是春和第一次跪着求江云湛,卑微入泥土。

江云湛点点头,将春和扶了起来,“春和啊,老师有没有贪腐我最是清楚,我毕竟是他的学生,我最了解他。”

春和抓住了稻草一般,紧紧的握住江云湛的手;“那你去跟朝廷说,我爹是清白的。你是他的学生,在我爹门下许多年,他们会重新调查的!”

“我去说过了。”江云湛绽开笑容,“我说,我是杜清之的学生,在他门下多年,他的确贪污**,的确暗中勾结。我作证。”

杜春和被这句话惊呆在原地,顿时觉得气血上涌,无法喘息。一张脸上布满了气愤和激动。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如此连畜生都不如!”

“我是感念你爹的恩德的,如果他不下大狱,我又怎因为证明贪腐有功而坐上他司业的位置呢?”

春和就那样眼泪止不住的流,震惊的看着眼前似是熟识又分外陌生的面孔。他满脸的坦荡让春和恨不得撕开他恶毒的面孔。“我爹对你那样好,你怎能。。你怎能!”春和疯狂的扑过来,想要与江云湛同归于尽。

江云湛用力抓住了杜春和的手臂,她已经骨瘦嶙峋,头发干枯蜡黄。他露出嫌恶的神色,一把将春和推到地上。

“你爹对我好,怎能将毁了容的女儿许配给我!你爹对我好,怎么能这么多年不帮我走动不提拔我!你爹对我好就是让你这高贵在上的大小姐来到我家,每日看我们的神色像脏东西一般?!”

江云湛此时也不想再隐瞒,这么多年的自卑已经完全将他击碎,饶是少年时的正义心境,这么多年也消磨殆尽。

他现在只有利益,只想着将过去没有得到的尊严如数收回。

请大家耐心等一等,男主角马上出现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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