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的深夜,水月镜都十里外,临时魔宫宛如一头蛰伏的巨兽,隐匿于黑暗中。
“啊啊——”
凄厉至极的惨叫声划破寂静,远远路过的两名魔侍搓了搓手臂上的疙瘩,对视一眼,身形较高的魔侍摇了摇头,嘴里小声感叹道:“惨呐……”
另一个稍矮的也摇头:“唉,谁让这小子犯了魔主的忌讳,竟害了上百凡间女,啧,还个个先辱后杀!”
“不过,今天怎么时间这么长?这都一个多时辰了还活着呢。”
高的讳莫如深地说道:“在他之前,尤护卫带着隐魔三传来的消息进去了……”
隐魔是魔修中比较特别的一种,他们极擅伪装,速度快,是天生的消息贩子亦是刺杀的好手,而隐魔一和隐魔二随时保护在魔主身侧,隐魔三领了个寻人的任务,常年在外。
众魔之间有则传闻,据说,魔主百年来始终在苦苦寻觅一个女人,这女人是魔主的妻,死在当初坡流山动荡那日,可魔主执念深重,从未放弃寻找。
想到这里,矮的魔侍不禁唏嘘感慨:“看来还是没找到……”每回隐魔三的消息传来后,本就冷酷狠辣的魔主,都会变得喜怒无常,手段也变本加厉。
高的轻声叹了口气,怜悯道:“这小子实惨,运气也忒差,求死不能啊。”
此时的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摇曳的烛火在冷冽的夜风中瑟瑟发抖,昏黄的光忽明忽暗,将阴森氛围烘托得淋漓尽致。
“啊!!求、求……您……赐死、死……啊啊!求……”
早已看不出面容的魔修被无形的力量钳制在半空,气若游丝,他身上的衣物被血水浸透,深可见骨的伤口处,黑绿色的魔炎正滋滋作响地燃烧。
“……求、求您……啊啊!”魔修拼尽力气,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每发出一个音,都疼得他五官扭曲,魔炎透骨仿佛千万只虫蚁在啃噬,生不如死。
站在一边的尤钧,偷偷抬眼望了一下高台上的人。
只见魔主身着玄色长袍,双腿交叠,随意地靠在王座上,上半张脸隐在繁复精美的金丝面具下,尤钧仅能通过他轻抿的薄唇和点着膝盖的指尖判断——魔主还未消气。
尤钧跟随魔主已经八十余载,他本是仙门小宗派弟子,然而全家十三口人却死于同门师兄弟之手,只因撞见了他们的龌龊事,悔恨临死之际,是魔主路过带走了他,接下来便是顺理成章的转修魔道和报仇。
别人或许对魔主的过往一无所知,但尤钧却清楚,魔主原本的名字叫谢砚沉,更知道他是坡流山邪魔破封拯救了世间之人,但他始终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变故,让他毅然决然地弃道入魔,只暗自猜测这可能与他一直在寻找的人有关。
这么多年来,尤钧亲眼看着魔主奔波,因每一次失望变得愈加冷漠,眼里的死寂不断积累,他曾暗自祈求上苍,哪怕是个假的也好,至少……至少让魔主有个寄托,否则他怕是……
忽然一双幽深的黑眸扫向尤钧,他猛地一怔,心中暗叫不好,连忙低下头。
就在这时,殿中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像被突然掐断,消失地干干净净,仿若从未出现过一般,仅余地上一摊墨绿色的灰烬。
尤钧跟上魔主离开了殿内,走到外头时,尤钧踌躇道:“魔主,明天就是仙魔会晤日,我们要不要再多带些人去。”
“不用。”声音低沉冰冷,驳回了尤钧的提议。
尤钧心里明白,魔主修为高深,仙门无人能抗衡,但就怕对方耍阴招,可魔主不同意也没法,心道一会跟隐一隐二提个醒,接下来几天务必时刻保持警惕。
“对了,我查了那封匿名传讯符,似乎是来自剑天宗。”原本此次会晤魔主任意派个魔君前来即可,但两日前,一封匿名传讯符飞入魔宫,被拦截下来后,只听见伪装后的声音言“仙魔会晤日,得见故人时”,而查到的剑天宗正是魔主入魔前的宗门。
“嗯。”毫不意外,显然早有答案。
尤钧心想,难道魔主是知道是谁也信了那话,所以才亲至?要见的故人就是发传讯符的人?
而尤钧没想到,这个疑问在翌日他们刚进入水月镜都时,就猝不及防地揭开了……
**
黎漾前两日就跟着何嘉嘉到了水月镜都。
这里就像它的名字那样,梦幻而美丽,整个都城都被一层淡淡的水幕所笼罩,阳光穿透时,折射出五彩光华,城中的建筑也多以透明或半透明的材质筑成,微风中,还会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而贯穿都城的是一条澄澈如镜的河流,被施了法的河流里,散落着点点星月,美轮美奂。
黎漾此时便蹲在河边瞧星辰,她身边有不少人和她一样沉浸其中。
“姑娘似乎非镜都中人?”黎漾左手边和她同样穿着镜都轻柔如雾的淡紫色衣衫的少年招呼道。
黎漾瞅了眼两人同款明显是情侣装的衣服,愣了愣道:“我不是。”她只是在何嘉嘉有急事去处理后自己闲逛发现街上很多卖镜都特色衣饰的,入镜随俗地变了个装玩下。
“姑娘是来看仙魔大会盛景的吗?”
“呃,算是吧。”少年笑时脸上有两个酒窝,眼神纯净看起来很平易近人,黎漾也不好不理人。
少年说自己是镜都人,开始给黎漾绘声绘色地说起镜都的风土人情,黎漾一时听着倒也有点意思。
直到周围传来窃窃私语,气氛陷入诡异,才发现镜河对面,停着一行服装与仙门与镜都都颇为迥异的人群。
黎漾抬头的瞬间便滞住。
她的视线毫无征兆地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
四目交汇的刹那,黎漾觉得自己像是被拽进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漩涡,而周遭的一切都似被无形的膜隔绝在外,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黎漾徒然加快的心跳,如密集的鼓点在胸腔里敲个不停……
“姑娘,你怎么了?”
“别怕,仙魔会晤互有约定,这帮魔修不敢在镜都闹事的。”
少年也看到对面的一行魔修,以为她是被他们吓到,想伸手轻拍她的背安慰,然而那伸出的手还未靠近她,他整个人就被什么力量束缚住,连张嘴都变得困难,下一刻,被那力量扔进了镜河里,溅起一片水花。
周围人顿时惊呼,黎漾回过神,呆了呆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噗通”声是从何而来。
正要出手救人时,方才对视之人出现在了她身前。
离得很近,近到黎漾能闻到他衣服上薰香味和一股混着的极淡的若有似无的味道,近到他身上的气势压迫地她完全无法动弹。
身前人的脸部大半被金色面罩遮住,仅露出紧抿的薄唇和绷紧的下颌。
莫名地,黎漾竟觉得那下颌绷紧的弧度似在哪见过。
黎漾:想什么呢!下颌绷紧不都是差不多的样子,当然熟悉!
黎漾余光瞥见那群魔修将周围人隔离开,不让任何人靠近,也瞥见镜河里的少年呆愣愣地浮在那看着她。
而在谢砚沉的眼中,一切都被凝固。
他死死盯着眼前只在梦中出现的身影,即便浑身都在疯狂叫嚣着想要靠近,他却僵在原地,无法挪动分毫。
他怕。
怕他一动,眼前人就化为泡影,消散于无形。
怕他一动,便会从这场美梦中惊醒,再次坠入黑暗与孤寂。
他只能遵循本能地禁锢住她,不让她消失,不让他……再也找不着。
但,这次,似乎同以往不一样。
微风轻拂,面前人温热的呼吸轻轻拍打在他脸上,带着丝丝缕缕的暖意。
谢砚沉近乎贪婪地将这熟悉的气息卷入身体,心间涌起一丝奢望:会不会……这一次,是真的?
谢砚沉已经数不清这是百年来的第几次催动无名指上的鸾印,每一次都是他在绝望中的挣扎和期盼。他缓缓闭上眼告诉自己,最后一次了,如果仍然是幻影,就放过她也放过自己。
他已经撑了太久,身体也将至极限,他没法再等下去了……
然而,那从未响应过谢砚沉的鸾印亮了,发出灿金色的光芒,直直照进他的心头。
黎漾正满心疑惑,忽然感觉她的左手无名指传来一阵灼热刺痛,像是一团火在燃烧,但她无法抬手查看,下一瞬,她猛地被拉进一个怀抱。
像个失而复得的珍宝。
黎漾在他颤抖的怀抱中,闻到了先前那若有似无的味道。
恍惚间,她仿佛置身于一座雪峰,苍松成林,白雪皑皑,山巅楼阁,陌生而又熟悉的场景争先恐后地浮现。
原来,是松雪味啊……
不过,紧接着脑海里又突然出现一些让她面红耳赤的画面。
黎漾:??
不是,那个主动攀上去亲人的是她?
还有,都这时候了,仍不给她看清那人的脸啊?讲不讲武德?
等黎漾发现自己能动了时,她已经转瞬离开镜河边,被壁咚在一个不知是哪家后院的墙角。
刚一张嘴,便被勾起下巴封住。
带着松雪寒凉的舌尖在黎漾嘴里疯狂扫荡,不留余地。
黎漾觉得呼吸有些困难,想扭头,对方却固定着她的脸不让她移开,她被亲得全身发软,狼狈又羞耻。
可她竟沉浸在这松雪的气息中,生不出丝毫的抵抗的念头。
甚至不知何时攥上了他的衣服,让自己靠得更近。
黎漾觉得自己真的疯了。
不然她怎么会和这连长相都不清楚的魔修在外面亲得难舍难分。
但她又不得不承认这人的技术高超……
直到她感觉唇边有抑制不住的津液流出,她才猛地推开身上的人。
黎漾撑在墙上,急促地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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