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何报复一个小豆丁呢?
林又蓝一时想不到合适的方法。
这么小的小豆丁会因为什么难过?
抢走她的玩具、不给她零花钱、不让她看电视,或者……
林又蓝目光一暗。
——让她喝中药。
她完全代入自己,按照小时候自己觉得痛苦的点去设想的。
也不知道那个小豆丁怕不怕又苦又辣的中药,上次的膝盖伤护士又是酒精又是镊子弄,也没见她吭一声。
转眼又到赶场的日子。
林又蓝不记得,晚上人和林晓慧一道在沙发上看电视剧,魂却在飘。
合理合情且适度地报复一个小豆丁,实在是一项技术活,不,脑力活!
林晓慧随口问:“明天赶场,你要去不?”
林又蓝犹豫之后:“……不了,我在家练舞吧。”
还没想好用什么态度对黄澄合适呢。
林晓慧一点儿不意外,也就随口问问。
上回林又蓝说要一起去才让她惊讶,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一向娇气惯了的。
“你别看是夏天就贪凉快一直开风扇啊,你这嗓子肯定就是着凉了。”
第二天,林晓慧简单叮嘱几句,就出门了。
林又蓝无聊极了,去舞蹈教室练了会儿,回家甚至把暑假作业拿出来做了一些。
都是些小学一年级的东西,一口气做了几百道口算题,满脑子数字的林又蓝往床上一躺,无聊得要发疯。
没有WiFi和手机的日子真难熬啊啊啊!
她着实佩服饰演过的重生文女主。
回到十岁,竟然可以有条不紊地融入十岁的身体,学基础课程,扮演一个小孩子,而且不被任何人察觉。
耐心和毅力完全可以做特工!
林又蓝刚重生回来不到一个月,没钱花已经很苦,动不动被灌中药,最重要的是还没有WiFi和手机!
唯一的娱乐是看电视。
怪就怪童年是个电视剧宝宝,天天举着《中国电视报》研究哪个台播哪部剧,所以这唯一的娱乐还都是看过的剧,毫无趣味。
要命!
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头啊?
傍晚林晓慧回家,在厨房整理今天赶场买的东西。
林又蓝在旁边帮忙,看见袋子里的几大块肉时,她分了神,状似随意问:“妈妈,今天猪肉是在哪家买的啊?”
“还好意思问!”
林晓慧瞪她:“上回你搞那么个事,我还好意思去他家吗,只能换一家了。”
她叹气:“唉,这家没有那家手稳,我说要三斤瘦肉,给我整三斤半,五斤排骨,弄六斤,我看就是故意的。”
碎碎念了半天,最后总结:“……都怪你!”
是林晓慧一向的习惯了。
怨天怨地,还怨林又蓝。
幼时的林又蓝对此很不满。
重生回来的林又蓝……对此仍然不满,忍不住回:“明明是这家老板切肉的问题,怎么又是我的错了。”
她一边掏出盒子整理,一边说:“你要真觉得还是黄家切肉准,就继续买呗,有生意难道他还不卖啊?”
林晓慧一噎:“我哪好意思!”
林又蓝:“上回在公交站骂我就好意思,那么多人呢。”
林晓慧又是一噎,还多了震惊:“……你还学会还嘴了?在哪儿学的?”
糟糕!
林又蓝瞬间闭嘴。
差点忘了自己小时候只会默默无语,从来不张口。
无论是被骂还是被灌中药,一向习惯性忍下。
见林又蓝低头,不吱声。
林晓慧一手叉腰,目光如炬,音量拔高:“这是和大人说话该有的态度吗?错了没有?”
刚重生睁开眼,那种巴不得自己凉透了的感觉又回来了。
林又蓝:“……错了。”
什么鬼重生!
别人重生回来大杀四方。
就她重生是再受一遍气的,唯一想报复的对象现在还是个小豆丁。
怪就怪道德底线太高!
高贵品德实在误我啊!
-
隔天早上起来,餐桌上有两盘炒菜,一盘炒土豆丝,一盘炒青菜,两碗南瓜稀饭,和一小碟泡菜。
林又蓝站在椅子旁,小脸满是惊讶。
林晓慧刚好拿着筷子,从厨房出来,见她没坐下,问:“想吃牛奶鸡蛋吗?”
“不,不不不。”
林又蓝满心震撼坐下,平时这样的早餐,只有生日那天早晨才会有。
一年365天,除了大年初一早晨吃汤圆和生日,剩下363天早饭都是牛奶鸡蛋。
回来大半个月,牛奶鸡蛋都要吃吐了。
林又蓝盯着眼前的炒土豆丝和青菜,拿起筷子,美滋滋地开动。这个一口,那个一口。
乐呵呵的,一脸满足。
林晓慧没想到她能这么高兴。
至于吗?
不过女儿这么高兴,她不觉也吃得比平时多。
“今天舞蹈课完了到店里来,上次进的货还没理完,今晚不做饭了,你来了我们下馆子去。”
“嗯!”
林又蓝将一碗南瓜稀饭喝得干干净净。
真好吃。
以前怎么没发现南瓜稀饭竟然这么香甜呢。
她捧着碗,看向厨房:“妈妈,还有吗?”
“有是有。”
林晓慧瞧她高兴,还是记得老师的叮嘱:“控制着点儿啊,体重不能超,你知道的哈。”
“放心好啦!”
林又蓝捧着碗就去了。
别说是跳舞,当演员对于控制体重也很严格。
早上喝了两碗的林又蓝,今天在舞蹈课上比平时还用功,休息时间思考用什么态度面对黄澄时,也在拉伸呢。
林晓慧的服装小店离舞蹈教室不远,走路十几分钟就到。
舞蹈课结束,林又蓝背着包,慢悠悠晃荡。
这一带是临江市较为繁华的商业区,沿街铺面没有一个空置,连街上支个摊的商贩也不少。
有那个年代流行的刮刮乐,有卖风筝的,附近有一个比较大的富乐广场,很多家长带着孩子在那儿玩,还有……
林又蓝脚步忽然停住。
旁边摊子不大,一张折叠小桌,摆了几本书。
一位上了年纪的爷爷坐在其后,头发都花白,但一双眼睛却有着老年人少有的明亮。
身后的阴阳八卦旗,静静伫立。
林晓慧很信这些,林又蓝不信,还觉得很烦。
上一辈子林晓慧没少在寺庙和路边给林又蓝算命,不是说林又蓝一生平步青云,就是说她一生大富大贵的。
每每听得林晓慧满面笑容。
唯独有一次,母女俩从服装店回家时,经过的一个算命摊老师傅说法与别人不同。
“小女子有大富大贵之相……”
正等林又蓝耳朵要起茧时。
“但六亲与子嗣缘薄,且岁运并临,恐怕……命中有大劫。”
“什么骗子!随便摆个摊子也敢给人算命了!”
当时,林晓慧气得将放在桌上的钱一把抓回,她气急:“我女儿谁来算都是命好得很!要你在这里蒙我?一定是骗钱的!”
她牵着林又蓝果断走人,当晚回家还骂骂咧咧的。
彼时林又蓝不懂什么叫“六亲与子嗣缘薄”与“岁运并临”。
她懵懵懂懂,第二天的舞蹈课林晓慧破天荒的跟老师请假,借口老家有事,暗地带林又蓝去了她相熟的寺庙。
“法师,您帮我女儿再看看,昨天碰见一个算命子,说她什么六亲子嗣缘薄,还说什么岁运…岁运——”
“岁运并临?”
“对,还说她命中有大劫!把我气得……我还是更信法师。您给解一下。”
法师上了年纪,要来林又蓝的八字算了算。
沉吟片刻,看了看旁边茫然新奇的林又蓝:“让孩子出去玩吧。”
那天林又蓝在寺庙的池塘旁,捡起小石子,往里扔着玩。
玩了会儿林晓慧还没出来,又去逗弄寺庙养的狗,临到天黑之际,林晓慧终于出来,拉她回家,不说话。
心事重重的样子。
那天回去,林晓慧严令禁止林又蓝喝冰的,酷暑都不让吃冰棍。
林又蓝闹,她就说:“冰的有什么好的,肯定就是你太爱喝冰的了,要不好好的女孩子,脸粉嘟嘟的怎么会没有孩子?”
上了中学来月经后,林晓慧更是动不动给她煮补气血的汤汤水水,逼着她喝。
这一切,全都怪路上的一个老头张口说子嗣缘薄!
林又蓝想忘都难。
现在回想,这老头算得惊人的准。
身旁行人交交错错,林又蓝心里默念“封建迷信要不得”,人却到了摊位前。
“那个,爷爷……算一下多少钱呢?”
没办法,七岁手头紧张,得先问问。
老师傅抬眼。
面前一个小女孩,背着粉色小书包,穿得也可爱。
目光清凌凌的。
来这儿算命的,除了算姻缘的年轻人,算事业的中年人,也就是为子女算前程的家长了。
头一次遇到这么小的娃娃主动来算命。
他温和笑道:“娃娃,你想算什么?爷爷不收你钱。”
都不收钱了,林又蓝甜甜地笑了下:“谢谢爷爷!算……”
她犹豫一瞬,本来想知道报复苏澄的正确方式,开口的时候脑中一个困扰许久的念头又蹦了出来。
“我想知道,我这辈子是什么命。”
命中的大劫还会再来吗?
落向她的舞台吊顶大灯,这一世会以什么形式坠落?
“娃娃记得自己的出生时间吗,要具体到几点的。”
“嗯。”
好在林晓慧前世热衷给她算命,具体出生时间,林又蓝想不记得都难啊。
老师傅翻出一张白纸,又写又画,最后抬起眼时,目光与之前骤然不同。
他拿着纸啧啧称奇:“就算你不是娃娃,今天也收不了钱啊。算了大半辈子命,头一回遇到这么模糊的命数。”
顿了顿。
“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林又蓝眼中的光淡了淡。
有些失落。
一向不信这些的她,是真的想要知道一点东西。
再说重生这样的事情都发生了,无论如何,她也不能重回到对玄学嗤之以鼻的前世。
“好吧,爷爷再见。”
好嘛,别人重生就是先知。
自己连这个金手指都不确定有没有。
林又蓝去服装店的路上,边走边踢路上小石子。
不过往好的想,爷爷这辈子对她的命数看不清,至少妈妈那边不会再为了“子嗣缘薄”四个字逼她喝补气血的汤汤水水。
但“什么都看不出来”一句话,还是落在了林又蓝的心头。
上辈子好歹还有个“有大富大贵之相”呢,该不会这辈子要过苦日子了吧?
这可比报复苏澄更加紧迫。
一连几天林又蓝在舞蹈教室都更加认真,有一次林晓慧过来接她,舞蹈班张老师特地夸她进步神速,是她教过最有天赋的孩子。
林晓慧最喜欢听这样的话。
她摸摸女儿的头,笑得春风满面:“我家蓝蓝打小就省心。”
那天回去,林晓慧给了林又蓝两块钱:“看你最近这么自觉,零花钱恢复了哈。”
林又蓝握着两张一元纸钞,激动得内心尖叫。
这个年代只有现金,七岁没有两块钱在身上,真是寸步难行啊呜呜呜。
“明天我去赶场,你好好练舞啊。”
“我一起去!”
手里两块钱还热乎着,林又蓝此刻就是全世界最乖巧的七岁宝宝。
她笑得可甜:“妈妈,妈妈,我帮你拿东西嘛!”
昔日林又蓝能在大二出道一炮而红,不是没缘由的。
如秋水的一双漂亮眼睛,顾盼生姿,眉眼一弯,唇角旁的两个小梨涡,甜得人心醉。
更不用说小时候了。
从小美到大的。
就算是自己生的,就算天天见着。
林晓慧还是抵挡不住女儿撒娇:“行行行。”
这一回赶场要买的东西依旧很多。
刚下公交车,往菩江镇市集走,遥遥一望,就看见了汹涌人潮。
“妈妈,今天要不要去黄家买猪肉啊?”
林晓慧当即摆手:“上回那么多人看,赶场的好多互相都认识,我才不去。”
“……哦。”
每回来赶场的人和商贩都在变,这一趟来,林又蓝见到许多上回没有的生面孔。
或许,不一定是生面孔。
人来人往,或许是她记得模糊,太多人了。
有一瞬间,林又蓝想过溜去黄家摊位前,看看黄澄的膝盖伤好了没有。
但也只是一瞬间,想想便作罢。
又过去半个月,五岁孩童的记性能有多好呢。
说不定已经忘了。
这一回林又蓝没有东张西望,跟在林晓慧身边,在各个摊位之间流转。
空空的背篓填了大半。
“差不多就这些。”
林晓慧看看时间:“回去正好炖个汤。”
她们俩在人群中往回走。
“债主姐姐!”
身后一声脆生生的嗓音,在熙熙攘攘喧哗的集市犹如一道清脆的惊雷。
眨眼间,黄澄就到了面前。
人群中不知多少双眼睛望了过来。
林又蓝的小脸当场就红了,磕磕巴巴的:“你你……”
怎么遇到苏澄就没有好事啊!
这辈子,不,上辈子也没这么羞耻过啊!
“你乱叫什么呀!”
她压低声音。
黄澄的小脸也红了,怯怯的。
“我……我刚刚一直在喊,你没听见……”
她抬起手,小小掌心是一张卷得细细的五元纸钞。
声音也越来越小:“上回你落下的。我想还给你……”
“咋回事?”林晓慧盯着钱,完全懵了。
林又蓝才反应过来。
可不能让妈妈知道,上回自己一个人偷偷溜到黄家村的事!
“她搞错人啦!”
不顾林晓慧的目光,林又蓝拉起黄澄飞快跑到了人少的地方。
一站定,那张卷得很细的五块钱又被黄澄举到眼下。
“你怎么知道还能见到我?”
连林又蓝自己都不确定,报复EX的计划还要不要继续。
黄澄不吱声。
只是举五块钱的小手又高了点,快到林又蓝的唇边。
这熟悉的沉默与倔强,终于有了一点日后苏澄的样子。
林又蓝不得不接过被卷得很细很细的五块钱。
“你怎么确定是我丢的?”
坦白讲,连她自己都不能确定。
黄澄飞快点头:“我看着它从你身上落下来的。”
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清澈又真挚。
林又蓝瞠目:“你都看见了,当时怎么不说呢。”
黄澄抿紧唇。
林又蓝:“说啊。”
黄澄的唇抿得发白,还是一声不吭。
林又蓝:“……”
果然苏澄的脑回路,哪怕是mini澄,她都无法理解。
今天更得好晚,发红包补偿嗷~
但是大肥章有没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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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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