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的!!”
横肉男抬起手就是一拳。
可方黎也并不怕他,往后一闪,轻松躲了过去。
横肉男更怒了,指着方黎大骂:“你这个小畜生!”
说完就对旁边几个人颐指气使地吼:
“你们几个给我压住他!我要狠狠教训他一顿!”
方黎这是第一次见横肉男,这人身上穿着燕尾服,显然也是乐手,看来是很少过来的恶霸,其他人都怕他。
体型上有差距,方黎确实有些怕,不过他还是竭力保持镇定,边偷偷往门的方向挪动,边喊:“你们敢!”
“哎呀小方,你服个软不就好了。”其中一个他合作了几天、还算脸熟的乐手语重心长地劝。
谁知方黎还没回应,横肉男就啐了一口,说:
“没用!你他妈要是帮他,老子连你一起打!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不想一块儿挨打就给老子上!”
不知这人有什么本事,但那几个人果然动摇了,方黎心说不好,准备转身逃跑,然而不知是谁伸腿绊了他一脚。
“啊!!”他惊恐万分,却本能的把小提琴抱在怀里。
倒下的时候只能紧闭双眼,随即,一股钝痛铺天盖地地袭来,然而不等他反应,几个人突然压住了他的手脚,很快,他用身体保护的琴就被人夺走了。
“还给我!!”方黎大喊着。
“闭嘴!”
横肉男上来就是一脚,直朝他的肩膀踢去。
是左肩,方黎的身家性命都倚靠这个重要的左肩。
钝痛变成了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此刻却由左肩传遍全身,他甚至怀疑骨头已经碎掉了。
此刻的他连叫嚷的力气都没有了。
横肉男还不解气,一脚又一脚,猛地踢向方黎的身体,方黎已经疼得无法挣扎,无法动弹,甚至口中已满是血腥。
“行了张哥,别踢了,再出人命就不好了。”
方黎隐约听到有人在劝阻,不过他的听觉和视觉已经变得虚弱无比,听不清他们的对话。
很快,他被人架起,横肉男又在他小腹打了一拳,一口鲜血喷出,他整个人都像破布娃娃一样,完全直不起身了。
方黎的视野已经有些混沌,可是他依旧记挂着谭诺给他的琴。
“我……我的……琴……还给我……”方黎的每一个字都说得十分艰难。
“啥?”横肉男突然凑近,“琴?什么琴?”
说完,竟然还对周围人大笑着说:“你们看见他带琴来了?”
“还给我!!”
方黎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好像在消耗灵魂在说话。
“哈哈哈!”横肉男猛的大笑起来,随即又变了张凶狠的脸,恶鬼一般地说,“你他妈的再说一遍,老子就往死里打了!”
“好了好了小方你别再说了,你们几个,把他丢出去,就丢菲尔路那边就好了,那边人少,清净,快去吧。”
那个劝他的人挡在他前面,然后对架着他的那些人吩咐了几句。
方黎现在还撑着一口气就是因为那架小提琴还在对方手上,他执着喊着“我的琴,你还我的琴……”可不知为何,却发不出声音。
很快,他被丢到了大世界外面,一处脏乱窄小的街边。
他全身似乎只有右手可以动,其他部位都像碎掉般,连疼都快感受不到了。
只剩下麻木。
方黎奋力往回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拿回小提琴,那是谭诺送给他的,绝不允许被别人夺走。
可是他几乎动弹不得,哪怕用了全身的力气也爬不了几厘米。
隐约间,他记得刘文提醒过横肉男的事,但是他没有在意。
不过他并没有自责,因为怀璧其罪,一切都是对方挑起来的,他没有反抗的余地。
他感觉到时间的流逝,更感觉到血液的流失,他愕然发觉,如果不自救,或许真的什么都完了。
所以方黎想到大路上,或许能碰到一两个好心人帮助自己,可是刚刚的动作已经耗费了他的大部分体能,竟是连伸手都变得困难无比。
而且更可怕的是,他视野范围越发的模糊起来,就像一张致密的黑网,锁住了他的双眼。
他的神智也开始迷离,这是昏厥的前兆。
很快,他绝望了。
然而,就在他即将放弃抵抗的那一刻,忽然之间,有个身影逐渐朝他靠近。
黑西裤、黑色牛津皮鞋。
穿着如此讲究,究竟是什么人??莫不是看他碍眼,要……
方黎不敢多想,也快要没有力气多想了。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竟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被两个人搀扶起来,对方的动作很小心谨慎,感受不到一丝恶意。
虽然鼻腔全是血腥味,但是一股清淡、冷冽的檀香味道竟霸道的占领了他的嗅觉。
他好像知道对方是谁了,却不敢相信。
对方在跟他讲话,可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剩下一个词——
“琴,提琴……”
“别怕,我会为你找回来的。”
熟悉的声音,沉稳、充满磁性。
方黎的心瞬间平静下来。
好像身体也意识到了安全,铺天盖地的黑暗裹挟着疲惫向他袭来,霍然之间,他终于失去了全部意识,堕入沉睡。
*
方黎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好像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都是过去的事情。
他记得自己因为一把价值不菲的小提琴,被恶人殴打,只因为这把琴是谭诺送的。
身体的疼痛似乎还残存在身上,鼻腔也满是血腥味。
不过,那令人安心的檀香味道,虽然清淡,却还是以相当霸气的姿态占领了他的嗅觉。
看来,人对熟悉的味道会很敏感。
方黎稍稍清醒了一点,他发现自己手上插着管子、身上连着监护设备;而惨白的墙面、头顶的Led灯、喧闹的声音,他瞬间意识到,这里好像是医院的急诊室。
他环顾四周,随即竟愣住了。
有个男人此刻正坐在折叠椅上,手撑着头,似乎睡着了。
方黎记起来了,在晕过去之前,自己正和这人斗琴来着。
看来是他把自己送进的医院,而且显然,他已经守了一段时间。
方黎发现手机正在床头柜上,就想拿过来看看时间,可他刚坐起身,链接监控仪器的电线竟然掉了,刹那间,警报大响,吓得他一激灵。
谭诺的眼睛霍然睁开,与此同时,两名护士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发现只是设备掉了,而且人也醒过来了,就松了一口气,教育了几句就离开了。
等人走后,方黎耳朵里还回荡着刺耳的警报声。
他默默躺在病床上,盯着天花板,想着要不要主动给谭诺道声谢。
“医生给你做了检查,没发现什么病灶,只是有点贫血。”
正犹豫着,是谭诺率先开了口。
方黎望向对方,那人眼底是关心与难以掩饰的疲惫,他有些于心不忍,所以问:“……是你送我来的?在这里守了多久?”
“一个下午。”谭诺回答。
方黎很惊讶,因为病床被帘子遮挡,看不出现在是什么时间,没想到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
“抱歉,”方黎发自肺腑地说,“给你添麻烦了。”
“确实麻烦。”
方黎没想到谭诺竟然会回应得如此直白。
“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方黎说这话的时候,心态十分拧巴。
主动说了添麻烦,谭诺承认麻烦又觉得伤心,这种矫情的心态属实欠扁。
而谭诺却只是微微一笑,说:“我很久没回国了,在国外也很少看病,竟然程序都搞不明白,给医生护士添了许多麻烦。”
原来麻烦是这个意思吗?
“21床病人家属。”
霍然间,一名医生掀起帘子打断了方黎的思绪。
只见对方拿着一沓纸走进来,先看了一眼方黎,然后把手里的纸递给她口中的“病人家属”,继而说:“没什么大事啊,可以走了。回去注意饮食,多吃含铁的食物,有什么不舒服尽快过来。”
医生走路带着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病人家属……”方黎重复了一遍这个高亮的词汇。
“情非得已。”谭诺的解释言简意赅。
方黎倒也接受这个理由,只是觉得这个的称谓有些古怪的暧昧。
他迅速修整好出了院,在此期间他从谭诺口中愕然地得知了一个事情——
他竟然是被救护车拉到的医院。
可见那时的谭诺有多么着急,虽然不是他的错,但他还是感觉十分羞愧。
而且他今天还和谭诺吵了架,虽然是为了乐团而争吵,但是他知道,自己辜负了对方的关心。
当他行走在夜色中,身后是灯火通明的医院急诊楼,一种重生般的释然感让他想通了一些事。
比如说没有必要找借口拒绝谭诺的邀约。
那人就在他的身侧,和他走得一样慢,而且还时不时地往他这边看,显然对他晕过去的事情还心有余悸。
意识到这一切,方黎实在不忍心再拒人于千里,他握紧拳头又松开,直到走出医院,他终于做出了决定:
“一会儿有时间吗?请你吃个饭,就当……就当感谢你照顾我一下午。”
没想到谭诺却笑了,笑得很无奈,只见这人突然转过身指指身后,方黎顺势看去,那鲜红色巨大的“急诊”二字,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你可是刚从那里出来。”谭诺说。
“我好了。”为了自证,方黎蹦了两下,“医生也说了,我只是贫血而已。不过,如果你累了,或者有约了,那回来再说也行……”
“我今晚的时间本来就是留给你的。”
方黎万万没想到谭诺竟然会这样说,真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他有些脸红。
“不过……”没想到,谭诺突然话锋一转,“吃饭的地方由我来选,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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