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父明显被气着了。

方黎知道自己肯定猜对了，不然也不会把人气成这样。

谭诺虽然仍然没什么表情，但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唇角多了一抹弧度。

“不，方黎，”忽然，谭诺微笑着说，“已经搞了一些有的没的。”

方黎恍然：“哦对，刘先生，放消息说我是靠不正当手段上位的，就是您吧？”

刘颖东的脸色阴晴不定，冷笑一声说：“难道不是吗？”

方黎火冒三丈：“你……”

谭诺拦住了他，随后叹了口气，说：“用这种下三滥手段诋毁他人，确实像你的做事风格。”

从谭父那阴沉的表情来看，这话不是对刘颖东说的。

“谭诺，你不要觉得逞一时口舌之快就很厉害了，”谭父冷冷的说，“我有的是办法整治你。”

谭诺挑眉一笑：“你觉得我会怕吗？”

“你认为有那个姓杜庞的法国人撑腰就万事大吉了吗？你错了谭诺，错在过于天真。”

谭父说的话让方黎有些愤慨，是你逼谭诺年纪轻轻去了法国，好不容易有了成绩却要诋毁，真是够了。

他以为谭诺会继续反唇相讥，然而没想到的是，这人却陷入了沉默。

刘颖东突然接话道：“少爷，韩煦里一个人不可能把事情搞得这么大，您难道就不怀疑其中有问题吗？”

对方在暗示些什么实在是再明显不过，方黎不希望谭诺中了对方的圈套，所以连忙反驳：“无论有没有问题，如果是您，刘先生，您打算怎么处理莫小姐的事？”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刘颖东突然提高音量，大声吼了起来，歇斯底里格外可怖。

方黎联想到对方肯定发怒，所以并没有被吓到，甚至还有点想笑。

“怎么那么大反应？”谭诺半笑不笑地问，可下一秒，他就突然收起笑容，说，“回答他。”

此刻的谭诺气场全开，那种居高临下的俯视感，令刘颖东怔了几秒。

方黎注视着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像一片平静无波的海，在夜色中更显深邃，仿佛酝酿着暴风骤雨。

“少爷。”

“没听懂吗？”

谭诺的声音让周围空气都冷了几度。

“你不必如此，”谭父把话接了过来，“怎么做，你心里是有数的。任性就要付出代价，这无可厚非。”

“跟爱的人在一起就是任性吗？这都什么时代了？”方黎忍不住的反驳。

谭父立刻摆出满脸的厌弃：“谭诺，管好你的人。”

“我认为他说的很有道理。”谭诺面露无辜。

对方被噎得够呛，方黎能想象这两父子从前都是怎样一个相处模式，真是窒息。

“既然你不知悔改，那就休怪我不顾念父子之情了。”

谭父那威胁的语气实在让人胆寒。

“父亲，我无心跟您争执。你我相互都很了解，再争执下去只会让误解越来越深。”谭诺的神情变得平静无波，好像真的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您的提醒我都记下了，已经很晚了，您尽快回去休息吧。”

说完，方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谭诺拉着手转身离开。

“少爷！”听声音，刘颖东似乎有些焦急。

“让他走。”谭父说。

谭诺的速度不快，方黎正好可以跟上，他想要回头偷瞄一眼，却被对方出声阻止。

码头没什么人，周围都是酒店，金黄的灯光从玻璃窗中透出来，热闹又冰冷。

虽然现在是夏天，但海边温度不算高，他们就这么往前走着，不远处就是一片漆黑，只能依靠路灯照亮。

“我们要去哪儿？”方黎忍不住地问。

“不知道。”

谭诺的回答让他很讶异。

“不知道？”方黎疑惑地看向对方，只见那人的脸上是无可奈何的笑，就知道这不过是个玩笑，“那就走回去好了，走到天亮。”

“好啊。”谭诺好像真心接受了他的“建议”。

他哭笑不得：“我开玩笑的啊！”

谭诺微笑着说：“如果我邀请你跟我一起走，你愿意吗？”

“当然，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方黎认真的说。

“You jump I jump 吗？”

“我跟你正经说话。”方黎有些不悦。

“嗯。”

谭诺只是简单的回应，听不出情绪，方黎以为这人还在跟他不正经，正想质问，可是紧接着，他感受到一个强烈的力量，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倒在了对方怀里。

方黎挣扎着抬起头：“你做什么？万一有人路过……”

“你怕被人看到吗？”

这是谭诺第二次问了。

相比上次，他的语气带了些伤感，目光也有些哀凉。

方黎只觉得心揪着疼。

他不禁环住对方的腰：“不怕，你爸面前我也敢抱你。”

谭诺低声笑了起来，笑声很柔和：“真的吗？”

方黎笃定的说：“当然！不然回去表演一下？”

看到对方笑了，可他的心还是隐隐作痛，他认真的注视着对方，手掌由下至上的抚摸那结实背，虽然他知道这算不上什么，但也希望能给与对方抚慰。

“所以我没有任何顾虑了，”方黎坚定地说，“我也不是活在别人的目光之下的。”

“或许以后会有些麻烦，”谭诺说，“我父亲可能会对你或者乐团下手。”

他抬起眼皮看着对方，一字一顿地说：“兵来将挡。”

谭诺的微笑扩大了些：“我欣赏你的乐观。”

方黎耸耸肩：“因为我也想过会发生什么，诋毁我是不怕的，我一个拉琴的，能骂出什么花样？”

“或者是诋毁我？勾引首席，意图不轨。”

方黎失笑：“……你逗我呢？”

“没有，”谭诺笑道，“而且这也是事实。”

“……”

真是不正经，任何时候都能不正经。

“我跟你说真心话，你跟我开玩笑，”方黎说着用力挣扎起来，“我不想跟你说话了，你把车钥匙给我，我开车回去，你自己一个人走回去吧！”

“哈哈哈，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的。”

方黎当然不是真心生气，但谭诺的道歉也是十分不真诚。

所以他顿时恼怒非常，瞪着谭诺说：“你把钥匙给我，看看我会不会这么做。”

“好狠的心啊。”谭诺笑道。

方黎蹙眉：“是啊你第一天认识我吗？”

「滴！」

倏地，尖锐的汽车鸣笛声划破黑夜，给方黎吓得一激灵。

“马路上卿卿我我罚款啊！”

竟然是陈亭。

方黎简直哭笑不得。

谭诺没有放开他，而是抬起头望向不远处，他随着对方的视线回过头去，就见一辆纯白色迈巴赫停在路边。

现在迈巴赫是大酬宾吗？人手一辆？

方黎想到这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来得真是时候。”谭诺半笑不笑地说。

“少阴阳怪气啊！”陈亭不悦地开门下车，“我那边也有事，酒都不能喝，就为了接你们两位大少爷。”

只见那人怒气冲冲地走过来，看得出酒没喝到的怨念。

“我请你。”

然而，谭诺一句话，让陈亭立刻住了嘴。

“好啊。”只见陈亭勾起嘴角，怒气竟然就这么消了，“不过，还要再带一位。”

“带。”谭诺说。

陈亭笑道：“你也不问问是谁？”

“能上你的车，想必也是可靠的。”

这话说得没毛病，可陈亭却突然警惕起来：“怎么回事你是？突然夸起人来？莫不是有求于人？”

谭诺耸耸肩：“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人品吗？”

“哼。”陈亭挑起眉，转头对方黎说，“刚才发生什么了吗？我好像看到了谭家老爷子的车了。”

方黎哑然失笑：“为什么问我？”

“怕他不说实话，还堵着不让你说实话。”陈亭诚实地说。

“没什么可隐瞒的，”谭诺说，“走吧，去我那里。”

陈亭听到这里来了精神：“哟，听说你把我在地下室搞的酒库又填满了，是不是真的？”

“真的。”谭诺回答。

“好！我今天非把你喝穷了不可。”陈亭跃跃欲试、摩拳擦掌。

谭诺只是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而方黎，在一旁听得心里发慌。

这是终于找到机会酗酒了吗？俩人都不怕胃出血吗？

本打算劝劝他们，可是没想到，方黎刚一上车就呆住了。

他坐在车后座，而此刻里面的座位上已经有了人。

还是熟人。

“……方院长？？”

方黎怎么也不会猜到，陈亭要带的人竟然是救济院院长方奕。

他离开救济院时，院长还在喂猫喂狗，身上穿着一件略有些脏的T恤和牛仔裤。

可此刻的这人却是西装革履，头发也梳得整齐。

眉眼和过去的那位孤儿真的很像。

方黎一时感慨万千。

“小方啊，又见面啦。”方奕笑道，“没想到吧？”

“你们有聚会吧？”谭诺的声音从副驾驶传来。

“嗐……”陈亭短促地叹了口气，“是啊，叶家请的。”

叶家？叶君歌的本家？

方黎有了些兴趣，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还是投资的事？”谭诺问。

“对，”陈亭说，“能请的都请了，但是……大厦将倾，请谁也不管用啊。哦对了谭诺，你小心，叶伯父要是失去理智，搞个拉郎逼谭家下水也不是不可能。”

谭诺轻笑一声：“你当君歌是那任人摆弄的人吗？”

方黎听着心惊，却也有些不解，想着这里也没有外人，就忍不住的问：

“找杜庞先生不是更顺理成章吗？”

谁知，话音刚落，就见谭诺和陈亭对视一眼，就好像他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