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熙站在玄关处。藏蓝色丝绒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在落地镜前划出优雅的弧度。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江也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

"江也？"她接起电话，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期待。

"程熙..."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项目出了状况，我可能赶不过去了。"

程熙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裙摆："很棘手吗？"

"合作方临时变卦，我得处理一下。"他声音带着歉疚，“对不起。”

“没事，工作要紧，”程熙顿了一下，“改天再约。”

挂断电话，她打通了姚思敏的电话。

“今晚金悦的晚会，我也跟你们一起去吧。”

“你不是跟江也有约了？”

“他公司那边突然出了点状况，来不了了。”

“好。”

金悦酒店的水晶吊灯将宴会厅照得通明。姚思敏正和合作商聊天，程熙心不在焉地晃着香槟杯，却在露台遇见原清。

江也的妈妈。

她穿着墨绿色旗袍站在栏杆边，月光勾勒出她挺直的背影。程熙原本想离开，原清却在此时转过身，目光在程熙身上停留。

"程熙？"她微微颔首，声音像浸了冰的瓷器。

"原阿姨。"程熙不自觉地绷直了脊背。

"很久没见了。"原清的唇角微微牵动，似乎想露出一个微笑，但面部肌肉却像是许久未曾使用过这个表情一般，显得有些僵硬。

“是的。”程熙轻声回答。

"工作怎么样？"

“挺好的，现在从事设计方面的工作。”

原清轻轻点头："不错。"她抿了一口手中的红茶，杯沿没有留下半点唇印。

程熙有些紧张的看了眼原清。想起她高中的时候，第一次遇见原清。

那是个下雨天，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

"这道题要这样解。"程熙手指点在纸上。她靠得太近，江也能闻到她校服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道。

江也的耳朵一下子热了起来。假装在看题，其实余光全在程熙侧脸上——她的睫毛好长，鼻梁好挺。

"懂了没？"程熙转头问。

两人突然四目相对。江也的心跳得厉害，发现程熙的耳朵尖慢慢变红了。空气突然变得好安静，只听见墙上时钟的滴答声。

铅笔"啪"地掉在地上。江也突然亲了过来，嘴唇软软的，带着薄荷糖的甜味。程熙脑子一片空白，手里的笔掉在桌上。

"咔哒"——门响了。

两人吓得立刻分开。江也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到桌子，疼得龇牙咧嘴。程熙赶紧低头假装看题，脸红得像煮熟的虾。

“妈？”江也有些吃惊，“你怎么回来了？”

那天原清本该在瑞士参加董事会。

原清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登机箱，西装外套上沾着雨水。她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参考书，扫过儿子通红的脸，最后落在程熙被吻得湿润的唇上。

空气凝固了整整三秒。

"航班取消了。"原清放下行李箱，箱轮在地毯上压出规整的平行线。她摘下丝巾的动作依然优雅。

程熙站了起来，心跳骤然加快。

原清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阿姨好。”程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发抖，“我是程熙，江也的同学。”

原清轻轻颔首：“外面雨很大。”

“是……是的。”程熙点头，“江也说可以借我一把伞。”

原清没说话，只是看了江也一眼。江也的耳根瞬间红了，喉结滚动了一下：“……或者等雨小一点再走。”

空气安静了几秒。

"妈…要、要吃苹果吗？"江也的声音都在抖。

程熙偷偷抬眼，发现他拿着水果刀的手抖得厉害，正在削一个梨。

原清：“……”

“早点送人家回家，大晚上待在你这像什么样子。”她语气平静，"江也，去拿把伞。"

等江也离开，原清突然说："他第一次带同学回家。"

程熙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应。

“一会儿我送你回家。”

“不用麻烦的……”

江也恰巧拿着伞过来了。

“我送小同学先回去，你在家好好待着。”原清对江也说。

“啊？”江也看了程熙一眼，“不用了，我一会儿送她……”

原清压根没理，拿着车钥匙往外走。

程熙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雨下得很大，车窗上的水痕被雨刷一次次抹开，又很快被新的雨水覆盖。

程熙坐在副驾驶，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余光偷偷瞄着正在开车的原清。

“家住哪个方向？”原清的声音平静，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两下，像是某种精确的计时。

恰好到了路口，程熙指了右边的方向。

原清没再说话。车里的空调温度刚好，她偷偷瞥了一眼原清的侧脸——她的睫毛很长，鼻梁高挺，和江也像极了，只是眉眼间的冷意更重。

“听江也说，你数学很好。”原清突然开口。

程熙一怔，没想到江也会跟他妈妈提这个。

“还……还行。”她小声回答，“江也也很厉害。”

原清的嘴角似乎微微抽了一下，又似乎没有。

“我听家里的阿姨说，他最近总很晚才睡。”她的语气依旧平淡，却莫名让程熙觉得像在试探，“你知道他在忙什么吗？”

程熙的手指悄悄捏紧了安全带。

——江也熬夜是因为在和她打祝频。

——这事能说吗？

——说了会不会显得他们关系太近？

“可能是……竞赛题吧。”她含糊地回答。

原清没再追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车在一个红灯前停下，原清从储物格里拿出一盒薄荷糖，递给她一颗。

“吃吗？”

程熙愣了一下，接过来：“谢谢阿姨。”

糖很清凉，甜中带着一丝微苦。程熙含着糖，悄悄松了口气。

“你父母做什么的？”原清又问。

程熙一阵窘迫，她忘记她当时说了什么，总归不是实话。

当时原清的手指在方向盘上顿了一下，终于转头看了她一眼：“不错的职业。”

程熙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好点点头。

雨似乎小了一点，车窗外的霓虹灯在水雾中晕开。

“到了。”原清把车停在小区门口，语气依旧平静，“需要伞吗？”

“不用不用！”程熙连忙摆手，“楼道很近，谢谢阿姨！”

原清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程熙推开车门，冷风夹着雨丝扑面而来。她刚要关车门，突然听见原清叫住她。

“小熙。”

她弯腰看向车内。

“可以这么叫你吗？”

原清的表情依旧淡淡的，只是眼神似乎柔和了一点点。

“下次来家里，可以提前说一声。”

程熙呆住。

“我让阿姨准备你爱吃的菜。”

车门关上，黑色的轿车缓缓驶离。程熙站在雨里，半天没回过神来。

——这是什么意思？

——是欢迎她再去的意思吗？

——还是……某种默许？

雨水打在脸上，凉丝丝的。程熙突然笑了，小跑着冲进楼道。

那颗薄荷糖的甜味，似乎还在舌尖停留。

"程熙？"

原清的声音将程熙拉回现实。晚风拂过露台，带着初秋的凉意。

"您...最近身体好吗？"程熙生硬地寒暄。

"很好。"原清理了理根本没有褶皱的披肩，"有空可以多来一下家里。"

程熙怔了怔。

这句话里的暗示让她心跳加速。

"我先告辞了。"原清微微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