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昇……”她声音发涩。

“别说。”他打断她，目光落在窗外，“她已经不记得了，你别告诉她，也别告诉任何人，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姚思敏怔住。

丁昇转身走向书桌，背影挺拔而孤独，像是早已习惯了这种无人知晓的守望。

姚思敏深吸一口气，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的看着他，看着他的背影在灯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他的肩膀绷得很紧，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

"可是..."她犹豫着开口，"万一她其实记得呢？"

丁昇的背影明显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记得又怎样？"他的声音很轻，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她喜欢谁，现在和谁在一起，未来会和谁结婚，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姚思敏突然想起，程熙说起江也时眼睛发亮的样子。她咬了咬嘴唇："你就打算一直这样？"

丁昇转过身，脸上又恢复了那副冷淡的表情："这样有什么不好？"

"可是..."

"思敏。"丁昇打断她，眼神平静得可怕，"有些感情，放在心里就够了。"

姚思敏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她拿起桌上的文件，转身往门口走去。

程熙和傅明瑞没走，蹲在门口等他们，程熙看了一眼丁昇，友好的冲他笑了一下。

笑容刺痛了丁昇的眼，他匆忙移开了视线。

几人离开后，丁昇坐在车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手腕上黑色的皮筋。

窗外霓虹闪烁，他的思绪却飘回了十三岁那年。

那时候的他，瘦弱、孤僻，像一株长在阴影里的植物。母亲不关心，父亲不在意，他在学校里也总是被欺负。直到有一天，几个男生在楼梯间推搡玩闹，故意将他从台阶上推了下去。

他摔断了腿，住进了医院。

病房里总是很安静，消毒水的味道刺鼻，窗外偶尔有鸟飞过，却从不停留。他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直到出院，回到那个冰冷的家。

直到——程熙的出现。

她是因为烫伤住院的，腿上缠着厚厚的绷带，笑的很温柔，也很悲伤。有一天，她偷偷溜进他的病房，手里攥着一颗水果糖。

"给你。"她塞进他手里，"护士姐姐说药很苦，但吃完糖就不苦了。"

他愣愣地看着掌心里的糖，包装纸被她的手指捂得温热。

"我叫程熙。"她歪着头，"你呢？"

"……丁昇。"

那是他第一次和别人交换名字。后来，他们常常在花园的长椅上晒太阳，程熙会讲很多事，大多都是难过的。而他只是安静地听。有一次，他无意间看见她换药时露出的烫伤痕迹。

"你爸爸……真的这么狠心？"他声音发紧。

程熙的笑容淡了淡，但很快又扬起："没关系，等我长大了，就离他远远的。"

那一刻，丁昇忽然觉得，自己的孤独和她的痛苦比起来，似乎不值一提。

可一个月后，程熙出院了。

他醒来时，病房里已经没有了她的声音，只有柜台上落下一根小皮筋，黑色的。

他太小了，不知道该怎么找她，甚至不确定还能不能再见到她。

直到——

高二开学不久，他在江也的手机屏保上看到了程熙的照片。

江也笑着介绍："我女朋友，程熙。"

丁昇站在阳光下，却觉得浑身发冷。

江也是他唯一的朋友，是儿时唯一会在他被欺负时站出来的人，是那个会把自己父母的爱分给他一半的人。江也的父母甚至会在周末叫他去家里吃饭，给他买新衣服，问他"最近过得好不好"。

他怎么能……怎么敢……去破坏他们的感情？

于是，他只能沉默。

看着江也牵她的手，看着他们一起骑行，看着她牵着江也的手对他笑。

而他，始终站在人群之外，像一个无关紧要的旁观者。

后来他们分手，江也喝的烂醉，他从国外赶回来一次。丁昇拖着他回宿舍时，拽着江也的衣领轻声问："为什么...没有好好对她..."

江也红着眼睛把他按在床上："你他妈以为我想分手？"

后来丁昇才知道，是程熙提的分手。

月光透过车窗洒进来，丁昇回过神，将皮筋轻轻放回抽屉最深处。

那里还有一张被捻的很平整的糖纸。

他轻轻合上抽屉，将他们一起锁进黑暗里。

雨刷在车窗上有节奏地摆动，姚思敏坐在副驾驶，手指飞快地敲着手机屏幕。

"所以？"傅明瑞一边开车一边斜眼看她，"你刚才在包厢里跟丁昇嘀咕什么呢？"

程熙坐在车后座，睡得迷迷糊糊。

"没什么啊。”姚思敏头也不抬。

“没个屁啊。”傅明瑞有些吃味。

“你别误会，是和程熙有关的。”姚思敏轻拍他的肩膀。

傅明瑞哼了一声，没说话。

车停在程熙家楼下时，雨已经小了。傅明瑞转头看向后座，程熙歪着头睡得正熟，睫毛在路灯映照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醒醒，到家了。”姚思敏轻轻推她。

程熙迷迷糊糊睁开眼，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回到家，她甩掉高跟鞋，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热水从花洒倾泻而下，蒸腾的雾气很快模糊了浴室的镜子。

换上睡衣时，窗外突然炸响一道惊雷。程熙吓了一跳，只见豆大的雨点瞬间倾盆而下，砸在玻璃上。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程熙的心猛地一跳。这个时间，会是谁？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前，透过猫眼，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外。江也浑身湿透，他的头发滴着水，在走廊灯下泛着微光，睫毛上还挂着水珠。

门开的瞬间，又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他苍白的脸色。

"江也？你..."

话音未落，程熙就被一股大力拉入怀中。江也的胸膛滚烫，即使隔着湿透的衬衫，也能感受到他高频率的心跳声。

"你没有接我的电话。"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程熙愣在原地，双手悬在半空。

“我手机落公司了，没有生气。”程熙弱弱回道。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雷声轰鸣。程熙这才注意到，江也的嘴唇已经冻得发白。

"你先进来。"她拉着他的手，"我去给你拿毛巾。"

江也却纹丝不动，反而将她拉得更近："不要，你先回答我。"他的眼神炽热得几乎要将她灼伤，"这六年，你有没有.....想过我？"

程熙一瞬间想起无数个失眠的夜晚，想起在街头，看到一个相似的背影时的恍惚。她看着江也的眼神，泪水忍不住流下。

"每一天。"她哽咽着说，"江也，我每一天都在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