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很忐忑的，我有些后悔开口这样问，然而我已经问了他，这话也被他听到了。

一时之间无人出声，静得只能听得到外边雨水自屋檐落下来的滴答声。

我是在等沈怀遇说话，他却是一直不应声，或许是在想着怎么婉拒比较好罢，我这样猜想着，再等了会儿，他依旧缄默无言，我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垂落在我坐着的沙发上的手捏住了襦裙，面上是尽量扯出笑容来，假装轻松，道：“我就这么问问，那书房又空旷，寒气重，又下了雨，夜雨也寒凉，你睡在书房，恐怕要受凉，所以才问问。”

沈怀遇凝视着我，半晌，他道：“大哥叫我过来是还有其他事，恰好大嫂说让你也过来，我想着正好你可以歇一歇，便同意了这事，之后他们问你，你也应下了，我没想到他们会做这样的安排。”

“嗯，我知道了，这不是你的意思。”我平静地回他。

他再次推门走进来，一直走到我面前来，站定，低头看我，道：“你不必觉得为难，也不必有压力。”

我别过眼看着旁边的地面，应了一声。

想来他和我一样是被迫了，上回沈老夫人到我和沈怀遇住的地方来，发觉了我们还是分居，那时我看她就是面上不悦的，表面是未说什么，不曾想她算计着竟做了这样的安排。

他接着说：“这件事以你的意愿为准。”

所以他并不是拒绝麽？我抬头看他，问他：“那你要过来睡吗？”

他又沉默了。

难道我想错了他的意思？我等待着他的回答，过了会儿他才出声：“你仔细想好你是不是要这样问我。”

“我已经问过你，要不要过来随你。”我说。

他突然弯下腰来，一直到他靠近，他近距离地盯着我，神色严肃，瞳眸幽深，说着：“阮良淑，你不要高估了我，你这样，我会有私心，想要留下你，你就要真正做我的妻子了。”

他说这话我是有些不理解，什么叫他有私心，什么又叫真的妻子？我讷讷问他：“我嫁给了你，本来不就是你的妻子吗？”

他听到我的话，突然揉了揉我的头顶，不再严肃，反而笑意融融，道：“嗯，你是嫁给我了。”

他又说：“我过来睡。”

我看着他直起身，紧忙道：“那个——”

他笑容变成了佻笑，抱着双臂，说：“又后悔了？”

“不是。”

“我们可以慢慢适应，我不逼你。”他说。

半小时后。

我躺在床上，沈怀遇躺在旁边不远，存在感很强，我无法忽视，以至于，我无法入睡。

黑暗里，我闭着眼睛，思维却无比活络，头脑是无比的清醒，一直想着刚才的话。

我是很惶惑了，沈怀遇为什么要这样说，如果他并不是把我当做妻子，最后又为什么还是过来睡了。

想着想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才睡着，心事太多，以至于夜梦也多。

梦到被巨石挡路，怎么推都推不开，又梦到了被藤蔓缠绕住，动不了。

许久，才真正熟睡，一直到再次醒来。

床上已经只有我一个人，我摸了摸旁边，还有些余热，果然不一会儿我就看到了沈怀遇，他再次进到房间里来，我看着他是一边系衬衫扣子一边进来，走到床边，已经系上了最上面一颗。

他竟然一大早起来去洗了个澡，我感觉到他来的水气，他头发也没干，一看就是没有吹过，只是没有滴水。

“你醒了。”他随意问我，拿起了床头柜上放着的领带，我看他熟稔地打领带，只看着他绕来绕去，最后就打好了。

我不会这个，也没有人需要我会，自然就没有学，看着似乎还挺复杂，我想着。

“我一会儿要去见一个人，你想出去就自己去走走，下午之前回来，我们要到大哥那里去。”

原来他这一大早起来洗澡收拾是有事的，想起他是说了他过来还有其他事，我没追问，就这么坐着，打算等他离开房间了我就起床。

他打好了领带后又拿了袖扣，我看他就这么单手扣上，慢条斯理的，还有点儿赏心悦目，却不想他忽然目光转到我身上，道：“你怎么不告诉我你睡着了还有挤人的习惯？”

我再无心看他动作了，也无法平静了。

“我挤你了？”

他望着我，那意思很明显，我是挤着他了。

“我不是有意的。”我心虚说着。

我以为我这坏毛病已经好了，我一个人睡的时候好像并不太动的，但是我的确是有挤人的毛病。

这事是秘密，除了阿娘和心慈是没人知道，少时我性子是有些顽劣的，后来被阿娘规训了，可是身体本能的习惯却是一直没有改变，心慈每回都喜欢让我陪她睡给她讲睡前故事，早上起来又总会抱怨，说我睡着了挤人，她挤得只能贴着床壁睡。

这个不良习惯，阿娘一直想让我改掉，这么多年，却是没有改变。

“抱歉。”我又说。

我本是好心叫他来睡床，却好像弄巧成拙，他昨夜应该是睡得很不好。

他倏地笑了起来。

我是看不懂他了，刚才我以为他是要斥责我，怎么又突然笑出来。

“我并不是在责怪你，你道什么歉？”他说着，“我没和人同床共枕过，一时不能习惯，以后会习惯的，说起来，有件事还想问你，你手脚怎么这么冰凉。”

他竟然连这个都察觉了，我道：“天生的。”

我天生就手脚冰凉，我也习惯这个温度，就算是冬日，我也不感到冷，只是手接触别人时总有人要问我是不是冷，还要说我手冰。

“不是感到冷？”

“嗯。”

“你不冷就行，我还以为你是太冷了。”他停顿住，忽然又说，“或者，你若不嫌弃无聊，可以和我一起去，我和人谈话，你可能在等很久。”

“去哪里？”

“顺和饭店，我和人在包间谈话，为你单定一间包间你待着，去吗？可以叫几个人陪你打牌，或者你想听曲子也行。”

我在想着我是要自己出去还是和他一起出去。

“我和你去方便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要去就赶紧起来，约好了时间，不能迟到。”

我是不再顾及他还在了，我起来，以最快速度收拾好了自己，最后我们一起去到了和顺饭店。

我单独定了包间，不过没请人来陪我打牌也没请人来唱曲子，我就是一个人待在包间里，带了一本书，就这么打发着时间。

我是隐约有知道的，沈怀遇并不只是表面那样只做他的事，背后他是还在为他大哥做事，而具体是做什么我就不那么清楚了。

这一次他要见人，大概也是见很重要的人，我们和那个人在和顺饭店门口相遇，我看了一眼那个人。

我认得那个人，但是我记得那个人应该是和宋秉同有关系才对，我以前在一场宴会上就见过他一次，听说过他的身份，是宋秉同的亲信的。

可是今日他却到丰城来了，还和沈怀遇见面，这其中好像是有什么事。

他们谈话谈了很久，我再次简单沈怀遇已经接近午时。

由于心中是有疑问，我一见到他就直接问了他：“那个人来投靠你？”

沈怀遇没回答我，反而问我：“你认得他？”

“在一场宴会上见过。”

“他是来投靠的。”

“然后呢？你们要做什么？”

沈怀遇倾身靠近我，问我：“大厦将倾，他想寻一条出路。”

“他到这里来，不危险吗？”

“危险，一不小心就是没命，可是他没更好的选择，他来了也回不去了。”

我迟疑着，问他：“又要打起来了吗？”

我知道沈怀遇大哥肯定不会吃这个暗亏，必然是要做什么的。

“你放心，这一回，不会再牵扯到你和阮家，你上回帮了忙失去的那些，不久也会让你重新拿回。”他已经走进包间里面去，说着，“好了，我们还是不要说这个。”

之后我们是又在这里吃了饭。

我们后面又到沈公馆去。

沈怀遇和他大哥又是在谈事情，我和大嫂徐惜禾则在客厅里闲聊，聊了会儿她忽然兴起，说着：“走，咱们去做两身衣裳。”

最终我和她就这么去买衣裳去了裁缝铺。

衣裳还没做，她一去就看到一件已经做好的旗袍说适合我，非要让我穿。

我并不想穿，说不适合，她非要说：“怎么不合适，我瞧着你身姿高挑，就是的衣架子，穿上肯定好看。”

拗不过她，我是说答应了，说：“那我试试。”

我大概是明白了，她应该是故意的，或许是沈老夫人给她下达了什么秘密任务。

我换上了一件旗袍，这衣服穿上身上我是觉得凉飕飕的，两只胳膊都露在了外边，两条小腿也露在外边，我很是不自在，正想着换上自己衣服出去，听到了敲门声。

“良淑，好了吗？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我见你在里面待了很久。”

我抱着胳膊，深吸了口气，开门走了出去。

徐惜禾就在外边，我一出去看到了她，看着上下看着我：“好看，这身最好看，我就说女儿家穿旗袍是最好看的了，你好白呢，这红色衬得你更肤白貌美了，长得高挑些穿衣服是好看，这身段多好，你就穿这身回家去，保管他见着你都不敢正要瞧你。”

“哪有这么夸张。”

她往我这边挨近，凑在我耳朵旁边，说：“更夸张的我还没说，这样玲珑有致的身姿，哪个男人见了都会心动。”

我脸一下子发烫起来，推搡了一下她，是有些斥责的语气说她：“别说这些。”

“有什么害羞的，这些都是人之常情，以前啊就喜欢遮遮掩掩的，实际也就这么回事。”

我是已经不想再听她说这样的话，好回了更衣室，取了衣服，最终也没有换上，而是穿了这身旗袍。

还是很不自在，又买了针织披肩搭在身上，这才感觉好了一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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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