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穿透精致的樟子纸格窗，在静谧的和室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线香与草药混合的气息，还有温泉水特有的硫磺味。

狩野探幽轻轻拉开客殿的纸门，对着等候在廊下的三郎等人微微颔首，声音带着完成使命后的轻松：

“三郎大人，青波大人的治疗已经结束了。”

三郎立刻快步上前，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探身向内望去。只见青波征一郎安静地躺在洁净的榻榻米上，身上盖柔软的薄被，脸色虽然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却已不再是令人心悸的死灰，呼吸均匀而平稳。

“啊，青波老师…”三郎的声音有一种不顾病人死活的大，但带着真切的关切。

狩野探幽表情微微扭曲，侧身让开，低声解释道：

“不必担心。多亏温泉完全恢复的神效以及白虎符的净化之力，侵入体内的瘴气污浊已经完全祛除了。” 他看向沉睡的青波，语气笃定，“过一段时间自然就会苏醒。静待老师恢复体力即可。”

三郎仔细端详着青波的脸庞，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下来：

“是这样啊…”他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脸色也恢复了呢。”那熟悉的、带着点书卷气的面容，此刻正安稳地沉浸在睡梦中。

一直守候在旁的芝右卫门狸欢快地蹦跳了一下，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喜悦：

“真是太好了！”它用小爪子指向三郎，语气充满崇敬，“都是主人的功劳！”

三郎却摇摇头，伸手揉了揉小芝毛茸茸的脑袋：

“嗯，不只是我，” 他目光扫过身旁的德川光国和狩野探幽，带着真诚的感激，“也是大家的功劳嘛。”

狩野探幽微微躬身，谦逊道：“实在不敢当。”

德川光国则站得笔直，他的目光落在三郎身上：“毕竟是殿下的请求，”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实现它也是理所应当的。” 他稍稍停顿，如同许下郑重的承诺，“今后我也必定会为殿下继续尽力。”

这不仅是报恩，更是对持有鬼丸国纲、肩负拯救中津国使命之人的效忠。

芝右卫门郎听到三郎提到“大家的功劳”，尤其是主人还摸了摸它的头，兴奋得尾巴都竖了起来：

“哦哦！得到主人的表扬，这是何等的幸福！”它用小爪子拍着胸脯，仰头望着三郎，大眼睛里闪着光，“请叫咱小芝吧！”

三郎被它逗笑了，爽快地应道：“那真是谢谢你了，小芝。”

看着榻上安睡的青波，德川光国紧绷的肩头也松了下来。

他望向窗外沐浴在晨光中的东照宫重重殿宇，神情变得郑重：

“总算解决一件事情。”他的目光转向江户城的方向，带着幕臣的职责与对兄长的敬意，“接下来，得向将军大人报告呢。”

……

温暖的阳光透过樟子纸格窗，在青波征一郎的眼睑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他睫毛颤动了几下，终于艰难地睁开眼。视野从模糊逐渐清晰，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木造天花和精致的唐纸屏风。

“…嗯？” 他茫然地眨了眨眼，喉咙干涩发紧，“这里是…” 记忆还停留在关原考古现场刺目的白光和失重感中。

“啊！老师！” 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惊喜响起。

青波侧过头，看到三郎正跪坐在他榻边，穿着那身显眼的浅葱色纹付羽织袴，“你醒了？” 三郎凑近了些，脸上是纯粹的开心，“你已经睡了整整一周了！”

“整整…一周？” 青波试图撑起身子，一阵虚弱感袭来，但他更被这个时间长度震惊，“…这可糟了！” 教师的职业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我还要为课外学习做准备啊！” 他下意识地摸索口袋，仿佛要找课程表。

三郎忍不住笑了出来：“真不愧是老师啊，” 他摇摇头，语气带着点无奈和佩服，“醒来第一件事居然是想的这个。”

青波的思绪这才完全归位。他这才注意到三郎奇异的装束，又环顾这间古色古香、陈设考究却绝非现代旅馆的房间，眉头紧紧皱起：“嗯？你那套和服是怎么回事？” 他目光扫过房间，没看到另外两个熟悉的身影，“鹤间和深美呢？” 最后，他的视线定格在那些散发着历史厚重感的木质结构上，“说起来，…这旅馆可真古老，这是哪里？”

三郎点点头，盘腿坐好，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陈述一个匪夷所思的事实：“嗯，其实这里是名为日光东照宫的驻地。”

“日光…东照宫？” 青波作为历史老师，对这个名字自然不陌生，但认知与现实产生了巨大的撕裂感，“…日光，…我们应该在关原的露营地才对啊！” 他试图将两者联系起来，却完全找不到逻辑。

“简单点来说，” 三郎直视着老师的眼睛，说出那个决定性的词，“是我们穿越了。” 他顿了顿，补充着关键信息，“现在是呆在名为中津国的地方，现在的将军应该是德川家光，” 他看向德川光国，确认道，“是家康君的孙子。”

德川光国：“…” 他保持着沉默，只是微微颔首。

青波征一郎愣住了，随即像是听到了一个荒谬绝伦的笑话：“…噗…哈哈哈哈！” 他忍不住笑出声，“穿越时空？难道是鹤间精心准备的恶作剧？”

他试图用理性解释这荒诞的一切，甚至带着点对三郎“进步”的调侃，“不过三郎，你的历史倒是有进步，至少知道了德川家光和德川家康的关系。” 他把这当成了学生配合的玩笑。

三郎叹了口气，看着老师强作镇定的样子：“不要进行自我欺骗啊，老师。”

青波的笑容僵在脸上。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猛地从怀里掏出手机，手指颤抖地按亮屏幕：“那我就用手机看一下位置情况吧…” 屏幕亮起，信号格的位置却是一片刺眼的空白，“嗯？无信号？” 他用力摇晃手机，又尝试重启，“真奇怪…” 冷汗开始从他额角渗出。

现代科技失去作用，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冲击力。

“好了好了，别慌张，” 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伴随着茶杯放在矮几上的轻响，“喝口茶冷静一下吧。” 说话的是刚才安静蹲在角落的芝右卫门狸。

刚刚那个位置放的好像是一个烧水壶来着？

“嗯？刚刚…烧水壶好像开口说话了？” 青波的声音干涩，眼神发直，仿佛大脑无法处理眼前的景象。

小芝歪了歪头，意识到自己暴露了，索性解除了变形术，一团小小的烟雾散去，显露出它毛茸茸的本体：“变形术！”

青波下意识地看向声音来源，只见一只穿着坎肩、直立行走的狸猫，正用爪子捧着一个冒着热气的茶杯递给他！

青波的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什…！狸…狸猫？！” 他指着小芝，又指向刚才它蹲的位置，语无伦次，“烧水壶…变成了狸猫…”

小芝浑然不觉自己造成了多大的精神冲击，殷勤地将茶杯又往前推了推：“来，青波阁下，喝点上等煎茶吧，” 它的小胡子抖了抖，“无需客气。”

“怎么可能？！” 青波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世界观崩塌的尖啸。

小芝却自顾自地看向青波的茶杯，惊喜地叫道：“哦哦！茶叶竖起来了，是吉兆啊！”

茶叶竖没竖起来，青波征一郎已经看不见了。他只觉一股巨大的眩晕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眼前的一切——古雅的房间、穿着古装的学生、捧着茶杯说话的狸猫——都开始疯狂旋转、扭曲。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手指徒劳地在空中抓了一下，然后眼前一黑，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砸在榻榻米上。

“哎呀！” 德川光国轻呼一声。

三郎看着再次昏迷的老师，无奈地挠了挠头：“真是的，” 他对比了一下旁边镇定自若的古代武士和艺术家，“感觉身为现代人的老师，比身为古代人的你们还不能接受穿越这种事情。”

小芝凑到青波脸旁，用小爪子戳了戳他的脸颊：“哎呀，又晕过去了。”

就在这时，狩野探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神色略显凝重，打破了房间内因青波再次晕厥而产生的微妙气氛：“抱歉，打扰你们的畅叙。” 他对着德川光国和三郎微微躬身，“光国大人，三郎大人，我有要事要禀报。”

三郎抬头：“讲。”

德川光国也收敛了表情：“怎么了？探幽，发生了什么事吗？”

探幽走上前，从怀中取出一封略显皱褶的信件，双手奉上：“收到一封从三岛寄给三郎大人的书信，” 他的目光带着一丝凝重，“请过目。”

三郎有些意外地接过信：“哦哦，给我的呀？” 他一边嘀咕一边拆开信封，“拿过来吧…” 他展开信纸，只看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哦，真是相当潦草的字体啊。” 那字迹狂放不羁，仿佛带着刀劈斧凿的戾气，难以辨认。

探幽见他皱眉，上前一步：“什么？恕我失礼，请给我看一下。” 他从三郎手中接过信纸，仔细辨认着那狂乱的墨迹，脸色渐渐沉了下来，“这…既然寄过来了，应该是想让人好好了解内容的吧？” 他艰难地解读着，逐字念出那充满挑衅与怒火的字句：

“你拿着…的…鬼丸国纲，属于身为一番刀的我…”

“请…解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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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返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