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不知才接过了那一通来意不明的电话,心情难免觉得烦闷。
即便他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网红”,就像越远说的,他有十万关注者,早就明白……舆论伤人,不可避免。
那些隔着屏幕,顶着一个虚拟ID,便从键盘里为所欲为地打出对他攻击谩骂的字眼的事……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而且,他毕竟是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学的,还是哲学。
按理说,他看待这个世界的角度,早就不同于年少时,那么偏激和主观。
——但他仍然无法否认,无论他多么努力地训练自己的内心,想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更不为外界的言论所动……
他还是,受伤了。
至少,感到了受伤的情绪。
而此时,那孜孜不倦、一条又一条的好友申请,只看得他更加心烦意乱。
他本来就是个社恐,对于陌生人突如其来的示好,比起“相信他们是善意的”,他更多的感受是——
惊恐。
谁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来找他。
谁知道,这条好友申请的背后,会不会又隐藏着某种,他无法预判的恶意。
谁知道……屏幕背后的那个人,那个“辛归”,是不是又一个,想要整蛊他或伤害他的……乐子人。
他甚至,连那些人……如果那些真的是“人”的话……是怎么找到他的联系方式……都不想,也无力追究。
于是,聂不知索性再次将手机调到了“勿扰模式”,选择了眼不见心不烦。
同时,他望向自己放在桌上的相机……
心里有些消极地想:算了,今天就不按计划更新了。
停更一期而已,随便吧。
那边的越远已经和王皑再次陷入了“乱斗”,争吵和笑闹声不绝于耳,聂不知却再没了“观战”的心情,恹恹地把手机扔在桌上,也没再想着,去导出相机里拍的素材。
他默默地起身,绕过宿舍里还在打闹的两人,只轻轻留下了一句:“我去洗个澡。”就径直走向了卫生间。
谁知,原本还在和越远进行“父子局”的王皑,一见聂不知的脸色,立刻追了上来,关切地问:“老四,你……”
他脸上竟然泛起了一丝红晕,扭捏了半晌才接着问:“你没事吧?”
这话一出,惊得越远立刻尖叫起来:“老大!你真是我们老大?不会是被哪个女妖精夺舍了吧?!”
说着,就上来扯王皑的脸。
王皑脸色迅速一变,冷漠到几乎是有些冷酷地怼了句:“别闹!”
同时掰开越远的手,就把他人往一边推了去。
眼睛,却还直勾勾地盯着聂不知的背影。
聂不知感觉到了身后灼热的视线,有些迷茫地转过身——才一眼,就看到了王皑脸上,那丝毫不加掩饰的担忧。
聂不知怔了怔,喉咙口也莫名地有些发紧,不由自主地吞了一口口水。
但他很快就清醒过来,躲开了王皑的视线,低下头低声地回了句:“谢谢老大,我没事。就是……”
他本想随便找个借口搪塞掉对方,心头却忽然涌上一股自责,最后只是微笑着说:“就是有点累了,想早点睡了。”
——这不算是欺骗或搪塞,他是真的感到很疲惫,仿佛是身体上的疲惫,又似乎是精神上的疲惫。
但他才刚一露出一抹温和的微笑,就看见王皑的眼睛亮了亮,同时还用力地点头对他道:“好、好,那你快去洗吧,然后、然后早点休息。”
越远的眼睛都瞪大了,嘴里又忍不住想调侃:“哇!老大——”
话还没出口,就被王皑一脸严肃地上前捂住了嘴。
同时,王皑就像生怕吓到聂不知似的,再次扬起一个安抚的笑容,对聂不知道:“老四,你快去洗吧!”
聂不知看着他们二人此刻怪异的动作,唇角忍不住又泛起一丝笑意:“好。”
说完,他就转身走进了卫生间。
而随着他关门锁门的动作,王皑几乎立刻就低沉着训斥起了越远:“你是不是有病?!真想让我给你一顿教训是吧?”
越远当然知道自己论身形和力道,都不是老大的对手,但他一向嘴贱,哪肯轻易服输,嘴上没个把门地就揶揄起来:“老大~~~~嘶——我没看错的话,你刚才对小不知……”
本来,这也只是他的一句玩笑,没说完的半句是“你对小不知好像特别关心哟”。
可他再也没有了开口的机会,因为他的嘴,又一次被王皑宽大的手掌牢牢捂住了。
话说到最后,越远的口中,只剩下了“唔唔唔——”的低鸣。
王皑在他耳旁郑重地问:“还敢说?还想继续被我蹂躏?”
越远此刻就像开悟了,立刻精通“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宗旨,脸上带着乖巧而讨好的神情,用力地摇了摇头。
王皑这才放开了他,同时赶在越远再次开口之前,立刻截断他的贱言贱语,认真叮嘱道:“老四的情绪不对,你别再犯贱去招惹他了,今天就让他好好休息。”
越远再次瞪大了眼睛。
他心里当然有很多疑惑,也萌生了不少揣测,比如王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人情味了,比如王皑好像对聂不知的情绪特别在意,比如……王皑看他的眼神,几乎是冰冷而决绝的。
但他毕竟听进了王皑的那句话——“老四的情绪不对”。
一想到,聂不知自从回了宿舍之后就不怎么精神的状态,以及面对他分享表白墙的八卦时的心不在焉……
越远也觉得,聂不知恐怕是经历了什么。
他也就,一本正经地对王皑比了个“嘴上拉拉链”的动作。
这是他的真实反馈——越远虽然看起来总没个正形,但其实在627这间宿舍里,他一向都是……共情能力最强的那一个。
开玩笑、和室友闹着玩……是他的乐趣,也是他娱人娱己的方式。
但真要涉及到某个室友的不开心,他往往才是最敏锐的那个。
只是,越远真的很好奇,他察觉小不知的情绪有异,算得上理所当然。
但老大……
老大今天破天荒地逃了课,还破天荒地关心起了小不知?
这又是怎么个事儿呢?
越远深邃的眼里,不免多了一丝探究的意味。
只可惜,王皑向来不是个乐意配合越远的话痨,事实上——整个627里,就属王皑看起来,最不稀得与其他室友深入交流。
宿舍夜话,王皑从不参加;
班级八卦,他也从来不感兴趣;
甚至,有时候在深夜,越远和薛真阳聊得正嗨的时候,王皑也总是最破坏气氛的那一个——
“几点了?还不睡?!”
这就是王皑的口头禅。
这句话的对象,也总是最活跃的越远。
王皑在这个宿舍里,除了学霸的身份,和热爱学习的人设,给人印象最深的,就是沉默寡言、不苟言笑。
——今天这是怎么了呢?
不过王皑也没给越远更多的探查机会,自顾自地把脏衣服收进了脸盆,就打算出门去洗。
槐大的公共洗衣房在每栋宿舍的一层,紧挨着热水房和外卖柜。
眼见着王皑就要出门了,越远不愿放弃他的好奇心,连忙也捞了几件脏衣服,紧跟上王皑的脚步——
“老大!老大等等我,我也有衣服要洗。”?
说完,看着王皑皱眉瞥过来的目光,他又莫名心虚地“嘿嘿”了两声。
而直到他们俩一前一后地出了宿舍,卫生间里的聂不知,才刚刚把自己身上的衣服尽数脱了下来。
他愣愣地看着手里的衣服——原来,在他没注意的时候,他的浅蓝色T恤上,竟然破了一个小洞。
是……在操场弄破的?
聂不知不禁回忆起他下午在操场的经历。
那个黄毛……
显然是打算找茬的,可砸了篮球过来之后,却又莫名其妙地拉着他,进行了一顿猛烈的道歉。
至于衣服是怎么破的……
聂不知皱着眉想了想,估计只能是他去“抢救”被砸到地上的相机时,无意间擦破的。
那破洞的位置,在右后腰附近。
他下意识地扭头去看向自己的右后腰,差点把脖子扭抽筋了,也看不见腰上是否也有擦伤。
于是他放弃般,伸手去摸了摸——
这一摸不要紧,还真有点轻微的痛觉。
就像是小时候,胳膊或膝盖上磕破时的,那种疼。
聂不知叹了口气,心里猜测恐怕右后腰上,也已经有了一道淤痕。
他自小就是受伤容易留痕的体质,无论是磕了碰了还是跌了撞了,无论有没有出血,他总是会在不久之后,很快发现身体上显眼的淤青和痕迹。
如今衣服都破了,只怕他的右后腰,留痕也难以幸免。
不过幸好,他只是个香水博主,平时出镜,也并不需要露出上身。
更别说,是右后腰这样,还算隐蔽的部位。
聂不知把那件T恤随手扔进了自己购置的脏衣篓,想着一会洗完澡,就去楼下把衣服洗了。
至于破洞……
他唇角勾了勾,缝缝补补,也是他擅长的。
这一次,不如就……
他的视线,忽然落在了越远那瓶,显眼的“大粉兔沐浴露”上。
不如就,缝个大粉兔补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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