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不知茫然地看着这张,隐隐觉得熟悉的脸。
作为一个美妆博主,他很快就发现,这人的眼睛长得有些特别——
他有一颗长在左眼角下方的泪痣,但他的眼角……是微微有一些上扬的。
他的双眼皮很窄,但却很明显。
他的眉毛……也和他的眼型一样,有着弧度微妙的上挑。
不得不说,和那双眼生得十分和谐,看起来相得益彰。
虽然如此,辛归的眼睛看起来,却没有通常的“丹凤眼”那么高挑和威严,反而……在他侧过头看向自己的时候……
聂不知觉得,他的眼神,竟然是狡黠而愉悦的。
辛归已经站起身靠近他,这又让聂不知吓得在原地微微颤了颤,他已经见识过这人的脾气——直到此刻,还有不少人,在望着他们这里窃窃私语。
大约是女生的嗓门通常更细一些,聂不知能隐约听见好几个女生的声音:
“那个人好眼熟啊……”
“是啊是啊……是不是那个……那个……”
“啊对对对,我找到了!就是他!你们看……”
“真的?我的天,今天居然在这里见到了?”
……
聂不知努力听完后,有点失望:姐妹们,要八卦他是谁,咱们能不能大方点?再说清楚点?!大胆点?!
就这么小声蛐蛐哪行啊……(叹气)
结果,聂不知是一句重点的都没听到,只听出了,这人还算小有名气。
但辛归已经近在眼前了,王皑的身影也已经出了教室了。
“举目无亲”的聂不知,已经下意识地紧紧闭上了眼——不敢接触的人、不想面对的事件、不知道怎么面对的情绪,他从来都只能想到……逃避。
他的社恐,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是怎么来的,但他清楚地记得,从小,父母就总对外形容他,“怕生”。
聂不知想,他或许不完全是“怕生”,他只是……
“怕人”。
毕竟,对陌生的小动物,不管是别人养的还是流浪的……他都没觉得自己那么怕。
如今,辛归的气息扑面而来,对嗅觉敏感的聂不知而言,压迫感让他几乎动弹不得。
“呵……怎么了?吓到你了?”
与他担心的不同,辛归的声音,竟然出乎意料的……温柔。
甚至还轻笑了一下。
聂不知犹豫了十几秒,才敢缓缓睁开眼。他睁眼的同时,他的上下眼睑就像个慢镜头一样,渐渐打开了他眼前的世界。
但和镜头的效果一样,眼球看到的世界……也是近大远小的。
辛归……
就像一座高大的山,遮住了聂不知视线里,其他的一切。
他的眼睛再次像镜头一样,主动虚化了除辛归以外的一切。
辛归那双特别的眼睛,正直直地看着聂不知。他的嘴角,那抹原本带着戏谑的笑意,也似乎变成了……宠溺。
聂不知被他看见的,这张放大的脸上的表情,吓了一跳。
他莫名感到,气氛……
竟然尴尬中徒增了一点暧昧。
同时,他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
是紧张吗?
一定是紧张吧……否则,怎么会跳得越来越快了。
辛归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又轻声问:“怎么了?真吓着了?傻了?”
聂不知从来没想过,一句如此普通的问话,几个微微上扬的咬字发音,竟然让他的脸,瞬间开始发烫。
他比刚才还要不知所措,只能立刻低下头,像一只受惊的小鹿,颤抖着说:“没、没有。你还有事吗?没、的话,我先去找座位了。”
然后,聂不知把心一横,抬脚就后退一大步,终于逃离了这一排让他窒息的座位。
他生怕自己晚动了半秒,那充满压迫感的声音或怒吼,又会传来。
谁知这一次,辛归非但没有阻止他,甚至没有生气。
虽然聂不知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抗拒”,但辛归看起来竟然比刚才开心了不少,整张脸上,也没有了先前的阴霾,他只是笑着,轻快地答:“我啊,当然还有事了。你那……舍友,还在外面等我呢。”
辛归想了想,还是把“监护人”改成了“舍友”。
毕竟,眼前的小兔子好像都快哭了。
“不过——”
就在聂不知长舒了一口气,快步走到教室后面的一排座位上准备坐下的时候,辛归又追了过来。
他再次惊恐地望向那高大的身影,下一秒,一个温热的塑料袋就被轻轻地塞进他手里。
“他有一点……说得不错,你得吃早饭。”
说完,看着还在发愣的聂不知,辛归又是爽朗地笑了几声,然后才慢悠悠地转身出去了。
聂不知看着他走向了教室的后门口,而门口……
王皑那张怒发冲冠的脸,清晰可见。
那眼神,就像……
如果辛归再和聂不知多说几句,王皑随时打算再次冲进来了。
聂不知右手握着包子,又一次咽了口口水,心头的紧张和喉咙口的紧张,丝毫没有褪去的意思。
怎么办?
要不要出去看看?
虽然不明白老大为什么和这个人杠起来了,但这人对他……似乎又没什么敌意。
老大这个人,平时明明只醉心于学习,怎么今天突然这么暴躁?
他们万一真打起来怎么办?
……
聂不知心里乱糟糟的,一下子连他手里这最爱的包子也觉得不香了。
没想到,今天,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神秘力量特别能眷顾聂不知似的。
他还在自责和纠结中原地愣神,又一道熟悉的声音,远远地就对他喊了起来:“老四!你干嘛呢?”
亲切而懒散。
是薛真阳。
聂不知立刻抬头,果然就看到了正从教室前门进来,往他走来的薛真阳。
薛真阳总说自己,比起哲学家,更想当一个艺术家。
美学课,他从不缺席。
但今天从睡醒,聂不知就没在宿舍看到薛真阳,他还以为薛真阳比他更早就来了教室,没想到,这才见到。
他赶忙先放下包子和书包,朝薛真阳挥了挥手,没一会儿薛真阳就到了他身旁。
而教室里的其他学生,在看过辛归三人的“闹剧”之后,现在已经又沉浸到了各自的上课准备之中,只有角落的几个女生,还在持续关注聂不知的情况。
教室里的学生越来越多,座位也越来越满。
有趣的是——那排原本靠中间的座位,也就是聂不知最想抢占的位置,因为有两个位置上分别放了王皑和辛归的书包,倒是被学生们以为有人占了,都很默契地避开了。
“怎么了老四?还不坐?老张快来了吧。”
薛真阳有些好奇地看聂不知,还把自己的书包也放在了聂不知旁边的座位上。
“老张”,是薛真阳对美学教授张成森的戏称。作为本专业的学生,薛真阳的美学成绩一直很好,课堂上也经常会问出让张成森很满意的问题,张教授从不掩饰对薛真阳的欣赏。
自然,也没介意过薛真阳喊他“老张”。甚至还对学生们打趣,都可以叫他“老张”,听起来亲切。
眼见薛真阳坐下就打算翻书,聂不知紧张地问薛真阳:“老三,你来的时候,看到老大了吗?”
“老大?”薛真阳疑惑地看他,“老大比我先走的。他说给你送早饭……”
说到这里,又看见了聂不知桌上的包子,马上笑了起来:“这不是早饭都送到了么?他人呢?又出去了?”
聂不知心里一紧,知道薛真阳这么问,肯定是没看见王皑和辛归在外面。
那他们是……去了别的地方?
2303虽然不小,但前后门的距离,还不至于就看不见了,说明那俩人也没在教室外面逗留。
聂不知越想越着急,只好对着薛真阳说了句:“老三,如果老张来了,你的笔记之后借我。”
说完,不顾薛真阳在后面“哎、哎”地喊,人就从后门飞奔而去。
薛真阳一脸迷茫地看了看聂不知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他桌上的包子……
心里忽然冒出一个荒唐的想法:他俩吵架了?老四去……哄老大了?
这可有意思了。
他越想越来劲,就翻出手机,打算和宿舍里还在睡懒觉的越远狠狠八卦一番。
谁知,他掏出手机后,还没来记得翻到【神奇四呱(4)】和【越老二】,就被表白墙最新的帖子吸引了注意——
【惊!校队新晋篮球队长和哲学系学霸在2303杠上了!】
还附上了几张,角度各异的照片——
薛真阳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这……这不是老大么?
旁边……旁边还有老四!
那他俩中间的,这是谁?!
当然,无论标题还是下面的评论,很快就让薛真阳知道了答案。
辛归?
槐大篮球队刚刚选拔的队长?
……
薛真阳随便翻了几条被赞到顶上的评论,很快就知道了辛归是体育系的,也是大二,似乎还是个风云人物,被不少其他系的女生暗暗惦记。
……体育系?
薛真阳整张脸都拧在一起了,心里只觉得:麻了。
体育系的……跑来上美学了?
还……招惹上我们老大了?
是老大健身健得神志不清了,想转到体育系去了?
还是……篮球队队长,看上我们老大的潜力了?
……
薛真阳来不及多想,反手就把那个帖子转发给了【越老二】,然后又想了想,还是转发到了【神奇四呱(4)】,先发了一条:
【@皑 ,老大,你搞什么?】
又发了一条:
【@不知 ,老四,你赶紧给我交代清楚!】
想了想不过瘾,只觉得连他最爱的老张的课都不香了,继续连发三条:
【@远远远远 ,别睡了!】
【@远远远远 ,猪啊你?!打雷都叫不醒你是吧?】
【@远远远远 ,快醒醒、快醒醒!醒了赶紧给我死到2303来!】
……
还在627的床上,睡得满脸笑意,正要啃上一口东坡肉的越远,在翻身的同时,忽然打了个喷嚏。
不知怎么的,梦境终止得猝不及防,他人也醒得始料未及——
好像……
有点……
尿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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