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历沃纪1月13日晴
我能感觉到日月陨落的地方就要到了,可恶,那本笔记被带跑了,如果笔记还在手上,我现在积攒了一个本子的疑问就能得到现成的信息源了,而不是在这里漫无根据的冥思苦想。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哪怕是谎言,也比满脑空空要好。
算了,暂时不想了,放过羽毛笔也放过自己的头发。或许是距离终点不再是可望不可及,心里控制不住的浮躁。
我还是写写自己的生平吧,让后来者知道我是谁,完成了怎样的壮举,就算发现者是现在这些神的无脑狂热分子,等发现的时候我估计也尸骨无存了。再做些挫骨扬灰之事,我也只能先夸赞一句:算你厉害。
幸福的人生千篇一律,我的童年没什么好讲,唯一值得说道的就是我的外婆,她来自更遥远的地方,信奉着死神。这是一个在帝国之外,尤其是长生种间隐晦流行的信仰,但帝国更愿意去退而求其次地用冥神来聊以慰藉,明里暗里驱逐死神的信徒,哪怕那是一位纯到不能再纯的生者,也从未犯过罪过。具体有什么由头我再此也只能再道一句历史遗留问题。
出人预料的是外婆对于占据了死神部分权柄的冥神并无个人情绪,有时候也会去祭拜冥神,以至于外人,包括我逝去的祖父一直以为外婆是冥神的忠诚信众,免去很多麻烦。我之后没有接触过更多的死神信徒,不做更多赘述。但或许,他们就在我的身边?在每一次的擦肩而过里,在冥神的祭典之上……
这么说来,冥神也是一个相当奇怪的神明,连独立的神殿也没有,但在祭拜黑暗之神、自然之神、死神,甚至是时间之神与空间之神的时候都能普遍看到衪的身影与痕迹。
再后来,我去往帝国首都学习,光辉之神的身影笼罩着这里。我在这里接触到元素学说,有不知名的先驱者将各种元素笼统地规划为地水风火,认为世界是在这四大元素的基础上形成的,地为承载,水为滋养,火是聚变,风将四者联通,更多的元素因此而生,而后生成万物。至于其他的安插不上的元素,都是后来的修饰,好比支撑起殿堂的支柱、遮风避雨的砖瓦与上面修饰的花朵宝石。
相当有意思的理论,按照着这种划分方法,根据过往的事迹、圣典的内容与祭坛风格来看,冥神有着强烈到一眼就能看到的风与水元素,黑暗之神地、火元素强盛,风元素次之……总之,确实有几分道理。我还记得当时激动的心情,有心找人讨论,可惜这种说法在当时实在是说不得,就连看过这件事都应当是个秘密。
(下面又有两页被水打湿模糊了字迹)
帝国历沃纪1月16日月亮明亮到让人生畏
灾月出现了,被照射到的动物,尤其是鸟类都发了狂。所谓的等级在此只会体现在破坏力上。
我在知识之塔进修过的同僚说,这是因为鸟类的色感细胞种类、数量更多,可以看到更多的颜色,月亮变化时就像是有一个上千个分隔的万花筒在眼前旋转,搅乱了脑子,让它们像是一次性吃满了混乱与狂化魔法。
但近来年流行说法又发生了变化,有学者与法师发现部分飞鸟的状态比起狂化更像是过度兴奋,多年来的伤亡数字蒙蔽了世人的眼睛,让我们忽略了随之而来的爆发性等级提升。在这种情况下,那个被确定有着原始月亮信仰的有翼兽人部落遗迹又被拿出来做了讨论,暂时推翻了原本“将天灾人格化以求免受苦难”的自我慰藉论。
我也去看了那个遗迹,作为兼职诅咒法师进行指导。不得不说,这些骨骼纤细,虽有翅膀却已经无法在天空飞翔的兽人作为外来者能够保守这种富饶的地方一直到瞬间灭族是有原因的,那些诅咒直到千年后的今天也依旧看得人眼花缭乱,换了几批人,探查工作一直徘徊在山脚那里难有进展。
至于为什么上面又是部落又是王城……我很难将他们的习性、文化、信仰风俗和当时的环境一起简单概括。就先描述下那座城的样子。
那座城建立在山洞里,骨头、石头搭建成与上方钟乳石相对的高耸房屋,地面没有道路,森寒的地下水集聚成望不见底的深潭。当月亮偏移至一定的位置,月光穿过山壁开口落在水面上,黑漆漆的潭水会一瞬间亮起来,黑石房屋立在发光的水里像是月亮上的黑斑。
房屋没有门,只有错落有序的窗,连接房屋的是复杂的吊桥,木头与绳子已经被腐蚀没了,只能够通过摔碎在平台上的骨板在脑内构想。我们本身无法靠近,使魔刚刚飞到半山腰就会陷入混乱,直到死亡或坠毁,只能通过是光辉之神牧师祝福的瞭望镜在诅咒界限旁边透过那细长开口窥探内部一角。
根据从下方村落里翻译出的记载,里面的有翼兽人大概分成四类,他们有着共同的祖先,在漫长的迁徙之后追随着月神的脚步在此定居、繁衍。这时候他们还是存粹的部落形式,以血缘为纽带,通过血缘分配职责,哪怕此时他们已经有了明确的律法,在对于气象的认识与计算上也总结出了系统的规律并简化利用,师徒授受也离不开血缘,整个看上去就像是一张张蛛网。
随着人口增多,对周围的影响力增大,其他智慧种被吸引着在附近定居,渐渐地承担起放牧、养殖一类生产者角色,同时也各自与附近的其他聚集地进行贸易,进一步扩散着影响。以上是从他们的记载里概括出来的内容,但将两种贸易交换对比就会发现,与王城间的联系寥寥无几,还集中在稀有昂贵的布料、矿石、木材上,似乎王城本身可以自给自足,并不需要周围的这些村落添彩。所以我才会说这些有翼兽人的社会模式即是王城又是部落。
但考虑到直到现在也只挖掘出三个村落,以及为什么就它们三个被挖掘了出来……我暂且按下观点不表。
以上都是我曾经的思路,如今知道月神真的存在,思考角度也发生了变化,看着那有翼兽人的王城,越看越觉得这种若即若离的模样像是圣殿与环绕周围的信徒。在这种情况下,这座城的建筑风格的即视感也再难以忽略。无论是平静森寒的地下水、高耸的黑石建筑还是时有发现的青铜礼器和颜料涂抹的骨饰,都像极了冥神祭祀的风格与章程。
是冥神曾被称为月神吗?还是神灵间发生了某种迭代?
我又想起祂说的话,月亮曾经死去了,再也没有升起来。月亮曾经死了,那现在呢?没有升起来,是因为衪不再是月亮了吗?我们夜晚抬头时看到的又是什么?
(下面字迹模糊,或许是书写的太过潦草,墨水还没有干透就合上了扉页)
帝国历沃纪1月18日今年的生日在野外度过,天空布满了星星
要去问问他吗?
(一连好几天重复着同一件事,边角上有着散落的墨点)
帝国历沃纪1月22日星星被云挡住了
算了,还是问问吧,抱着疑问而死想想就觉得悲惨。我会因此不得安息吗?有些跃跃欲试。但我知道我不敢去赌。
回来了,没有篝火,他说,死亡才是最古老的神明,而且从一而终,亘古不变,唯有死亡才是永恒。
说到冥神,他说:“祂现在是冥神,过去是月神,再过去是什么呢?未来又会成为什么?我想祂自己也不清楚,一次又一次剧烈的变化,一次又一次的抛却与容纳,让祂自己也混乱了。或许这就是紧握手中之物的代价。”
我有心想问问那不变的是什么,但想想也不是很重要,于是我问了另一个迫切想知道的问题:变化?我明确记得冥神代表的是水稳定的那一面。
他让我回忆一下冥神有关于水这一部分的权柄:森寒之水,行于大地之下的罗网。世俗的来讲,就是暗河。
我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我们所能看到、行经的部分大多是暗河流出的地方,激荡的水流已经迎来平缓,而在更深处,那真正的暗河四通八达、森寒刺骨,水流的去势千变万化,被卷进去不知道会在什么地方冲出来,许多被追杀到无路可走的宁可跳崖也不往暗河里钻除了暗河不好找外另一个因素就在于完全不受控,黑暗的地下不知道有多少危险,真真是在以投胎试水的心态赌运气,握住一筒木签,摇出来一根是现世,多根是哪个雌性的肚子。
而且冥神在人们的心中确实还涉及到灵魂转世上面,尽管原话其实是:错位之旅,连接对立两面的长尾。那些真正能感受到冥神的祭司们从来没这么宣扬过。他们甚至不愿意去主持葬礼与诞生礼!
他很不赞同,让我从魔法,从象征入手去理解。“这可是一位神!分析人格都要深入浅出多角度剖析,分析神明这种存在本身就很概念的存在竟然还敢只看表面?”
发散思维对我来说确实有些难,我更擅长去梳理线团,根据已有的东西去编织梳理。
“指那些看不见的危险?”我大胆假设,见他没有反驳的意思紧接着反问,“神的权能也能造假吗?”
“谁知道呢?”他回答的敷衍,“或许衪稳定的部分都体现在自己身上了吧。”
于是我明白了,这稳定的部分肯定与死神有关。他从不愿意提及自己的信仰,也不愿意以冥神信徒的身份行走于世。
我又问:“那自然之神呢?众所周知衪是位变化无常的神。”
“这就是有意思的地方了,”他说,“变化莫测的那位人们认为恒长平稳,平衡包容的那位人们认为喜怒无常。但从某种意义上又确实如此。冥神再如何变化依旧立在那里,挥洒于世的力量不偏不倚,危险各有其规律与范围。自然之神包容地上的生灵、死物,在笼统的框架之内从不拘束自己的力量与眷属,时有天灾毫无缘由降下,可以是无人的荒野,发生结束都不为人知,也可能是一个文明的核心,惨烈景象代代相传。”
“那月亮呢?”我问,“月亮现在是哪位的投影?”
“冥神?死神?自然之神?生命之神?谁知道呢?总归月亮已经不是最初的那个了”,他说不准,转口道,“你要知道,世界之底就是个专属于世界的垃圾场,只要有时间,有耐力,什么都能捡到,什么都不完整。灵魂也是废物,只是洗洗还能利用,那些被洗掉的东西同样成为了需要处理的垃圾。”
“那亡灵之灾是死神生气了把垃圾又扔回来了吗?”我那时问道,现在想想当时实在是太随意了,以至于口无遮拦。好在没人在意这个。又或者说,我已经谨言慎行了半辈子,早在心底渴望着放纵一把。
在我剖析内心时他说的随性洒脱,“这倒不至于,对于世界之底来说这些暂时没有沉寂的灵魂或许更像是蟑螂一类,可以处理分解一下垃圾。”
现在可以把变成亡灵的想法彻底抛弃了。
(接下来的几天没有记载,似乎一直在赶路)
帝国历沃纪1月25日天空燃烧起火焰
我们到了,一片炽烫的沙子取代了坚实的土地,我身上的衣服燃了起来,尽管处理及时,还是焦黑了一片皮肤。不知道他的斗篷是什么材质的,完全不导热。
换了一身衣服继续往前走,水属性的魔晶被金属掐丝盘成法阵固定在身上,糊在皮肤上的气体现在又热又湿。
帝国历沃纪1月26日太阳不知道去了哪里,但天空亮堂堂的,有些晃眼
这身衣服,或者是魔晶惹来了麻烦,原本对我们不感兴趣的一种看起来像半截猴子的生物围了上来,从凹陷的胸腔处翻出锯子般的嘴,内脏被带了出来,鼓囊囊的肉袋子着不知道装着什么。
这些东西没有什么攻击力,也可能是我们正克它们,天然免疫了它们的主要攻击手段,经过一番单方面的投掷运动后成功摆脱了它们。不得不说它们的骨头是真的硬,手现在还有些发麻。
又走了大概几千米,我们在这里看到了一截残肢,插在地里已经风化,少了一根指头,纹身魔力耗尽在缩水发黑的手臂上很不显眼。那个冒险队经过了这里,看来我们没走错方向
帝国历沃纪1月27日太阳占据了半个天空
冒险队在哪里呢?我看着手里的罗盘,指针一圈圈的转。他毫不在乎地站在不远处,没见他对什么感兴趣,不知道为什么站在这里。
帝国历沃纪1月28日热的嗓子在冒火
突然想起来,我找不到了不代表他不可以。总觉得自己的记忆力与反应力时好时坏。
(又是几处缺页的破损,从参差边缘的墨迹来看似乎画着什么)
帝国历沃纪1月30日我看到了月亮
经过几日通明,夜晚终于降临了,月亮悬挂于漆黑的天幕。
没有星星环绕,悬挂于天的月亮近乎于苍白,让人联想起炮制后骨肉脱离,一下就可以撕去表皮与脂肪筋膜的骨头,冷冷的光辉漠然洒落。
我仰望着衪,只觉得威严、恐怖,像是一只死者的眼睛,脚下是乌黑腥臭的死水,不甘死去的鱼半身白骨烂肉。
总之,这是绝对让人生不起柔情诗意的画面。
是因为月亮已经死去了,天上那个是衪的尸体吗?还是说,月亮本身就是这幅模样?
我踩着这浅浅的水,向着更深处走去,海面不知沉寂了多久,随行走在鞋底下发出牵拉的刺啦声,但远方巍峨如珊瑚礁的骸骨依旧遥远,我始终看不清那些攀附在骨架上的黄色蔓生物是否是海蕨。
我在这一刻清楚意识到,这连尸骸都不是,只是一片失落在时空里的残影,告诉路过者千万年前有海从这里走过。
生物的记忆会随着时间逐渐淡化扭曲,直到面目全非找不到昔日的模样,但世界的不会,无论千年、万年,只要存在就定然是时间掩埋下真实的一角。
世界只会定期打扫,这点又像是生物的大脑了,那些被判定为垃圾的东西被从世界里扔了出去,于是世界内的生灵死物也就跟着一起遗忘了,忘了黑暗森林的前身不是另一片森林,忘了那曾让世界震动的巨响,忘了紧随其后持续了四个纪的永夜,那时一纪还是十二年,更久远的已经完全无法追溯了,有着似是而非的东西撑起现存之物的皮囊,塔上的人浑然不觉支撑的立柱已经换了一批又一批,古老年代流传下来的古物经过一代代混杂了主观的修缮早已面目全非,放在当时的年代人们疑惑于这是何物,现在的人却在欢欣鼓舞,大肆宣扬:瞧啊,看我们把它从时间里带了回来。
我感到毛骨悚然,更觉悲哀。
即便不丧身于此,我恐怕也不会回去了吧。
(越来越潦草的字迹有着反复修改的痕迹,中间的很多地方晕染,似乎落笔时仍在迟疑,接下来又恢复了工整与流畅,显然是又过了一段时间,已经整理好有些失控的情绪)
第一人称写的好顺畅啊,作者好像真不太适合写第三人称。也可能是人物设定的事,导致不太好展开来写。但总之,看到矛盾的地方当伏笔就行了。(这话是不是说的有点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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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篇外·一本日记的残缺断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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