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温度适宜,还飘荡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床也很舒服。在这些因素的加持下,我这一晚上睡的很好。
祖母来敲门时我正好换完了衣服,出门之前,我把房间都看了一遍,确认没有忘记带东西才和她去餐厅。
今天餐厅里有一位女士在弹琴,弹的曲子多半是柔和舒缓的,简直完美适配这样的清晨。餐厅里静静的,几乎听不见说话的声音。
不可否认,她弹的很动听,无端给人一种空灵的感觉……
也许是我看她的目光过于显眼,她偏过头就与我对视了,她的目光带着审视与好奇。我向她微微颔首,如果时间还充足我很想和她聊聊琴,但很可惜,我要出发了。
吃完早餐我们坐上了去雪山的火车。出了城区,感觉遍地都是草皮,鲜花,青山和湖水,和童话里的世界没两样。
米拉在路上也会和我们大概说一些瑞士的风土人情和历史故事,他的讲述风趣且清晰,没有人会不喜欢这样的导游。
我们在更衣室换好保暖的衣服往山上走。一路上畅通无阻,我们跳过了所有需要花时间等待的项目。到山腰观景台米拉示意我们可以休息,拍照什么的。
口罩下,米拉的脸非常红,我给他递了瓶水。
他接过水,“谢谢。”
我摇头没接话,去往四处拍照。不远处的雪地里下方有一片小花,于是我脱离观景台去给它们拍照。我平常很少爬山,雪山更是没经验。拍完照想回去时才发现问题。这条路比来时难走,雪太滑,没有工具我一个人不太能爬上去。
米拉出现的正是时候。我正想打电话呼叫他,他就出现在我视野里。米拉一言不发,默默递过来一条绳子。我顺着绳子重新回到观景台。
米拉膝盖以下全陷进雪水里,登山靴也被雪浸湿,呈现出更深的色块。我们着装严实就是为了不被风雪催折,腿那一块可以说是唯一弱点。在雪山上脚部长时间处于湿润状态可不太妙,但米拉当没事发生,他像是感受不到凉,平淡把雪拍干净再收好绳子。
“走吧。跟我回去。”
“抱歉。”
米拉摇头,“是我失职。你没事就好。”
此后的行程我都没有再随性行动,乖乖听他的指令。在他的带领下,我们又去体验了滑翔伞,带我的那个教练很和蔼,在空中也时刻关注着我的状态,我和他也拍了几张合照,但我更多拍的还是山脉。
米拉并没有和我们一起,他早早已经等在了降落地。但还没见着祖母的身影。在等他们的时间里,我捧着那只泥塑娃娃让米拉给我拍了张照片。
……
这一系列活动进行下来,时间来到下午。在彻底日落前我们坐火车回到民宿。祖父和祖母用完餐出去散步了,又只剩下我和米拉,我本也想邀请他出门散步,但想起今天在雪山上的情况还是打消了这个想法。比起出门逛,他会不会更需要留出时间休息?
我:“好好休息,晚安。”
米拉转头看了我一眼,“我会的,谢谢。”
告别他后,我独自在民宿后方的秋千上坐了几个小时。其实也没干什么,我就喜欢盯着草、云、天空……发呆。这个习惯好早就有了。去哪个地方都一样,我可以在任何一个不知名街角消磨掉好多时间。
夜幕降临,周围景色都不见了影子我才回房间。罗维本人对那张雪山下的小合照很满意,接着他说,“好漂亮的景色。我长这么大都没出过远门,呆的最多的地方也就是俱乐部和赛场。”
我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向往的意味。我好像知道上帝给他关的门了。于是我说,“我还没见过洲联决赛的开幕式呢。等我们都有时间了,我再陪你去你喜欢的地方。”
罗维听后开心笑出来,把话题移到我的一天上。
……
第二天到了该汇合的时候,米拉不见了身影。
祖父和祖母倒是一点也不介意,在大厅悠悠喝着咖啡看报纸。这一等就是十分钟,对一个优秀导游来说,迟到这么久或许确实有些不对劲。
祖母这时有些担忧地说,“奥利,你上楼看看。别是出事了。”
我先祖父一步站起身,“我去吧。祖父你歇着。”
本来也就是小事一桩,祖母没道理非要坚持要祖父去。我顺理成章揽下这活,老实说我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米拉那双湿透的登山靴浮现在我脑海……
电梯停在我们住的楼层,我转角就看到了他。这时他虽然也穿的很规整,却没什么精神,就像我昨天在雪山上见到时一样,他的脸很红。脚步似乎有些踉跄。难道他昨晚自己出门崴到脚了?
米拉自然也看到我了,我头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慌忙的神色,“抱歉。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向你们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第二次。”
“你……”我打量着他,“我觉得你可能需要休息一天?”
米拉:“不。我可以带完今天。我真的很抱歉。”
他越是坚持,我就越觉得有事。他应该比看上去还要严重一些。
我坚持说,“……我会解释清楚,祖父他们不会介意的。你身体好受些了再继续吧。”
米拉坚决不同意。最终我只好把他带下楼。他这个状态都无需我二次告知,祖父一眼就看出来,不过他没像我一样反复劝说,他只对米拉说了这一句话,“我们每天需要支付你200镑工作费,你应该清楚这不是笔小数目。你现在的状态让我有点担心。”
祖父平常虽然总是一幅乐呵的仁慈模样,但他从前参过军,偶尔严肃那么一次还是挺有威慑力的。
米拉沉默一阵后,主动开口请了一天假。他这么说正如了我们心愿,我们没道理拒绝。
祖母:“身体重要,确实该好好休息。正好我们也喜欢这地方,多留一天也好。”
米拉点点头,转身上楼。
祖父重新拿起报纸,“还没跟你说,昨天我跟达莲娜差点把人家的柴火烧灭了。”
……这场景可真是不好想象啊。
我:“怎么会让你们烧柴火……”
祖母止不住笑,“当时那主人家的小孩哭个不停,灶里的火又停不下来,我们路过就正好帮了一下忙。不过好像是帮了倒忙。”
我:“原来是这样。”
“宝贝,那你看着点米拉。要是他有什么不方便的,就帮他一把。我们一会儿出去看看镇里的网球赛。”
我:“我知道的,你们放心去。”
……
要是米拉并不需要我帮助我该怎么打发今天的时间呢……正思考着,有人敲响了我的房门。打开门一看,米拉赫然站在门外。
“……我要去一趟诊所,你可以顺便跟我出去逛逛。”
我放下手上正在看的书,“那现在出发?”
米拉:“嗯。”
乡间的小路很窄,可能就只有一米左右,几乎每一个路过的瑞士人都牵着狗狗。这地方生活节奏真是出奇的悠闲,倒是适合养老。等我六七十岁,我也要来这里。
米拉在当地的小诊所买了些口服药和药膏。他当场服下一些,然后往另一条路绕回民宿,这里的山坡上有很多奶牛,它们不怕人,哪怕是我靠近,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吃的舒服了就“哞哞”叫两声。
我克制住了自己想要伸手去碰小牛的想法,就这么静静看着,米拉站在我身前约两米的地方,我能感觉到他现在正看着我发呆,他或许以为我并没有感受到,盯了我许久,但他低估了自己这目光的强烈程度……
不过随着我直起身子,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收回了自己的思绪,“你喜欢奶牛吗。”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奶牛,有点好奇。”我顿了顿,又道,“它们的眼睛很漂亮,而且很大。”
米拉的表情有些奇怪,“……确实。但相处多了,你不会喜欢的它们的。”
我笑着没说话。回家后估计我是没机会和它们相处的……
我在路上甚至见到了骑马出行的瑞士人……不知道他们骑马要不要考驾照。
米拉适时问:“游客也可以体验,我带你去马场?”
我:“如果我们骑回去,需要把马儿送回来吗。”
米拉:“不用。小镇本来也不大,这些马在这儿生活了几年,早就认识路了。它们会自己回去。”
“那我想去马场看看。”
马场主人和米拉商量好之后,牵了两匹马给我们。
米拉:“我先教你些基本的东西。”
我小时候上过马术课,对这些还是有印象的,但看着米拉兴致高昂的样子,我还是又听他把最基本的怎么上马,勒马都说了一遍。
在一番详细的解说下,他问道,“大概明白了吗?”
我点头,“没问题了。”
米拉还是有些不放心,“你先上马,我拉着马走两圈试试。”
两圈走完,米拉终于放心。念及米拉的身体情况,我在马场大概跑了几圈就准备回去了,这些马儿在马场很快,但一上路就走的慢悠悠。
路上我看到了一支由许多肤色不同的人组成的旅行团,他们无一不带着相机,欢快地交流着。我虽然听不懂他们的语言,却也能感受到他们那种开心的情绪。
我大概是出现在其中一个旅客的相片里了,他的相机正对着我这个方向,应该是想拍我身后那座雪山。可不论我怎么拍马儿,它都走的很慢。旅客都把相机收好了,马儿还在路中间。
只希望我没有挡住太多景色吧……
到民宿后,我摸了摸马儿的面部以示认可,虽然知道它应该听不懂,还是像告别好友般说了句“再见”。
随即它蹭了蹭我,跟着另一匹马并头往回走。
分开前,我对米拉说:“如果你需要帮助,可以打我的电话。”
他淡淡地点头,“嗯。”
我本以为接下来的半天和米拉不会再有交集,他却在分开后的第二个小时给我打了电话。
“来后山坡坐一会儿吗?饮料和零食我都准备好了。”
米拉准备的不止这些……他甚至连小桌椅都摆放好了。米拉背对我坐着,也许是看景色入迷了,也许是在发呆。
我坐到他旁边,大着胆子问,“是因为昨天吗?你的身体。”
米拉好一会儿没说话。
“不全是。好早之前帮人家做工受的伤,拖的久留了点后遗症。”
“抱歉。”
米拉摇头,转而问,“你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在学校就是很常规的学习、参加各种活动。假期相对有意思一些,会和祖父他们出门透气,去老师那儿学习钢琴,偶尔去看看球赛之类。”我反问了一句,“你呢?”
米拉仰头看天上那些形色各异的云,“很忙。”
“……”当导游好像确实是这样的,永远都有下一批游客,要挣钱的话也只能让自己不断处于工作中。
我接着说,“那有遇见让你开心的人或者事情吗?”
“没有印象了。”
我有种奇怪的感觉。米拉明明就坐在我对面,甚至在和我对话,但我却觉得还有另一部分的他在别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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