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和家不在一个城市，隔得比较远，坐高铁来回需要整整一天，所以不到寒暑假的时候，穆橙基本都不会回家。

这次，穆橙特意请了一周的假，从高铁上下来时，已经是晚上12点了。

刚出高铁站，摩的司机开着摩托车“轰隆隆”的停在了穆橙脚边，说着一口家乡话，拉客道：“美女去哪？我这车便宜。”

穆橙摇头拒绝走开了，“不用了，谢谢。”

这个时间点，穆橙可不敢瞎上这种无证车，哪怕便宜但安全系数太低，可如果打出租车的话，穆橙又没钱，她连坐高铁的钱都是朝肖小黎借的，经济实在紧张得很。

所幸，家离高铁站很近，步行也只需二十来分钟。

外面一片漆黑，天气已经渐冷，穆橙被冷风吹得瑟缩了一下脖子，拢紧了衣服。

刚走出几步，拐角处，有一佝偻的身影正在朝这边招手。

穆橙眼睛一亮，展笑，小跑了过去，“奶奶。”

穆奶奶六十岁出头，姓钟名素枝，她身体硬朗，背部微微佝偻，历经风霜的面容有了些褶皱，但蓬松的短卷发却无一丝白色，黑油锃亮的，穆橙这发量过多的毛病就是从钟素枝身上遗传来的。

钟素枝手上拿着大红外套，嗔骂道：“就知道你穿得肯定少，一点记性都不长，待会又要感冒了，和你说了多少次了，这晚上风大，外套赶紧披上。”

穆橙拿过衣服，乖巧的穿上，土气的大红外套虽然不中看，但却出奇的暖和，“奶奶，都说让你早点睡了，这么晚还出来接我干什么。”

钟素枝：“这大半夜的，我不来接，你一个女孩子多危险，出事了怎么办。”

穆橙乐滋滋的挽上钟素枝的手，腻腻歪歪的将头搁在她肩头，“还是奶奶好。”

钟素枝掰开她靠在肩膀上的头，“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腻在人身上，走开走开。”

穆橙不依，就粘着她。

钟素枝摇了摇头，也随她去了，“你刚刚怎么不打车？”

穆橙摸了摸鼻子，“挺近的，就不浪费钱了。”

钟素枝一眼就看穿了她，“零花钱都用光了？”

穆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嗯了一声，“一时没控制好，钱都花光了。”

“花光了怎么也不知道和奶奶说，没钱了在学校怎么过的，你那学校好像也不包餐，天天吃的什么。”钟素枝瞪她一眼。

穆橙嘻嘻笑了两声，“我那不是怕你骂我嘛，我有一室友挺好的，她这段时间一直请我吃饭。”

钟素枝点点头，念叨了几句，转而问：“怎么突然想着回来了，不是说要到寒假才能回的吗？”

说着说着，二人已经回到了家门口，钟素枝拿出钥匙开门。

位于三楼，四室一厅的房子，装修大方简洁。

穆橙并未照实说，吐吐舌，“想你了就回来了，我想奶奶了，还需要理由吗。”

钟素枝被她逗笑，“打小就这张嘴甜，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抹了蜜似的。”

门才刚打开，就在客厅碰见了穆母玥梅。

玥梅穿着宽松睡衣，眼睛小小的，眼中透出一股精明的感觉，她睡觉睡一半起来倒水喝，恰巧碰见钟素枝接穆橙回家。

她扫了一眼穆橙，皱了皱眉，没好气道：“也不知道回来干什么，来来回回的车费不要钱吗，这高铁费也得好几百，钱多烧得慌，学校不都交了住宿费了吗，不多住住怎么回本，浪费钱败家。”

穆橙抿了抿唇，没回话。

“住宿费也好高铁费也好，你一分钱都没出过，有什么资格说她浪费钱败家，你那儿子才叫败家吧，都毕业一年多了，还赖在家里混吃混喝，”钟素枝拉了拉穆橙的手，“别理你妈，饿了没？在高铁上估计没吃什么，奶奶给你下碗面。”

穆橙笑了，点头，“好。”

玥梅见她这个样子更来气了，“妈，你就护着她，宠得都没点谱了，越大越没规矩，你看她，回来从始至终连妈妈都不会喊一句。”

穆橙不情不愿的喊了一声，“妈妈。”

玥梅哼了一声，并不领情。

玥梅喝完水，临走前还不忘提醒一句，“妈，那冰箱里的牛肉和螃蟹是我买给小雄补身体的，下面放点油盐就行了，半夜吃肉也不好。”

准备下面的钟素枝将锅子重重一放，发出“砰”的一声，驱赶玥梅的意思显而易见。

穆橙只有寒暑假才会回，一来是，来回路程太长麻烦折腾，二来，也是最主要的原因，家里除了钟素枝欢迎自己以外，其他人其实并不欢迎她。

她明白这一点，所以很识趣，尽量不回，要不是念着钟素枝她寒暑假都不想回。

玥梅本是想生两个儿子，结果二胎却是个女儿，她大失所望，还为此交了超生罚款，因着超生的缘故穆爸被原单位开除，家里的财政状况很长一段时间，因穆橙的到来而陷入紧迫中。

玥梅也因为此事越发看穆橙不顺眼，出生后连个名字都不愿意取，还是钟素枝帮取了个名字，穆橙这才有了名姓，钟素枝揽下了照顾穆橙的责任，从幼年至大学，钟素枝又当奶奶又当妈妈又当爸爸。

穆橙因长期被玥梅这样对待，便也就产生了抗体，不会因为他们的冷言冷语而生气失望或者难过，平常相处时，尽量不回话，避免没必要的冲突，穆橙也总这样劝钟素枝，不要因为自己和他们置气，以免气到身体。

穆橙这趟回来，唯一的目的就是要督促钟素枝去检查身体。

钟素枝一开始不乐意去，但耐不住穆橙一个劲的劝，最后还是被穆橙软磨硬泡的拉去了医院。

大医院一套检查下来，费时较长，转眼就下午四点多了。

医生穿着白大褂，坐在桌子前，侧身敲了敲电脑，拿起检查结果翻了一眼，态度敷衍，道：“人到了这个年纪身体大大小小都会有点毛病，但你奶奶除了有点骨质疏松外，身体一切健康，没问题。”

穆橙并未因为这话而放松，神情严肃，“会不会有中风的危险？”

“检查结果我看了，你奶奶的身体状况很好，一般情况不会有中风的危险。”说完，医生抬手便要招呼下一位等待的病人进来。

穆橙仍旧不放心，又问：“那有没有预防中风的方法或者药之类的？”

医生被问得有些烦了，面上很是不耐烦：“老人中风的风险确实很大，但只要保持健康的生活方式，适当的运动，饮食清淡，情绪不要过于激动，身体健康的情况下，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穆橙欲要再问，医生打断她的话，“后面还很多人呢，你奶奶的情况我也和你说了，骨质疏松患者需要注意的点我也都给你说明了，不要影响耽误后面等待的病人。”

催催催，从一进门开始就一直在催，穆橙被催得有些恼火起来，正要同他理论两句，结果被钟素枝拉了出去。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一直揪着中风这个问题问医生做什么，我刚刚不拉着你，你是不是还想和他吵。”钟素枝敲了穆橙一记头栗。

穆橙捂着头，委屈的嘟了嘟嘴。

穆橙望着一切正常的检查结果，眉头紧蹙，陷入沉思。

按照仲映之的说法，钟素枝是中风去世的，现在检查身体怎么说也得检查出一点这方面的倾向才对，怎么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现在没事，几年后身体状态突然变差而发生的？

不管怎样，以后每隔半年就得带着钟素枝来检查一次身体，势必要把所有意外都扼杀在摇篮中。

回到家后，玥梅看了看检查结果，又开始抱怨起来，“这检查费怎么这么贵，我一开始就说了，身体好好的就不要去检查了，浪费钱，还不如省着这些钱……”

钟素枝把检查单夺了过来，“省着干嘛，省着给你那赔钱儿子继续祸害吗。”

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正在嚼槟榔的穆傲雄撇撇嘴，不满道：“奶奶，我还坐在这里呢，要说也背着点说，你怎么老这样说我。”

玥梅朝穆傲雄使了个眼色。

穆傲雄会意，吐了嘴里的槟榔，跑上前，嬉皮笑脸道：“奶奶，我前些日子驾照考到手了，过几天想去看看车，奶奶你陪我一起去看好不好。”

哪里是要陪看车，分明就是想让钟素枝掏这买车的钱。

钟素枝根本不吃这套，“这车要是买给小橙的，钱我也就出了，但这要是买给你，想都别想，你什么出去工作了我们再什么时候谈其他的事情。”

“奶奶，”穆傲雄气得剁了剁脚，“你太偏心眼了，不就买辆车吗，你反正有那么多钱，给我花点也没什么，钱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您都多大了，保不齐……”

“我呸，”钟素枝怒道：“我就是死了这钱也是给小橙的。”

玥梅拉住还想继续争执的穆傲雄，示意他先回房。

穆傲雄翻了个白眼，踩着拖鞋，吊儿郎当的转身房间。

关上房门后，他低低骂了句，“老不死的，赶紧死，死了老子好拿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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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