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

桃枝的每一步都带着某种决绝的力量,像是要打破某个牢笼。

李陈氏见状,吓得脸色惨白,慌忙后退一步,尖声道:

“你这死丫头,还敢乱来?……”

“啪!”

就在李陈氏话音未落的刹那,空气中骤然响起了一声清脆的鞭子抽地声。

与此同时,巴掌重重甩在了李陈氏的脸上。

鞭子与巴掌的声响在同一刻爆发,携裹着桃枝心底沉积多年的屈辱与怨恨,一瞬间尽数迸出,似雷霆骤落。

李蕙娥见桃枝竟然真的毫不留情地扇了自己的母亲李陈氏一巴掌,顿时怒气冲天,猛然扑向桃枝,声嘶力竭地喝道:

“你这个贱人!”

然而,眼前的桃枝竟如换了一个人般,冷冷地看着李蕙娥。

那双曾经写满顺从与畏惧的眼睛,此刻却锋利如刀,似是褪去了所有的懦弱。

她的反应迅速,立即回以一掌。

“啪!”

李陈氏猝不及防,硬生生挨了那一巴掌,瞪大了双眼,只觉脸上一阵火辣,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踉跄几步。

此刻,四周仿佛凝固了一般,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待李蕙娥站稳后,她再一次冲向桃枝,毫不顾及平日里刻意维持的优雅仪态,眼神中充满了凶狠与决绝。

她抓住桃枝的头发,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要将她拖扯到墙边。

那一瞬间,桃枝的心如被刀割般疼痛——

李陈氏也曾这样抓住她的头发,狠命地将她撞向墙壁。

沈容端见状,立即上前,手如同铁钳般紧握住了李蕙娥的手腕。

力道之大,令她痛苦地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与疼痛。不得不勉强松开了手,

与此同时,郎中已经检查了树荫下的老乞丐,确认他并无大碍。

赵秉清见状,松了口气,急忙立刻走向沈容端,声音中带着些许的焦急和不安,眉头紧锁:

“沈大人,事已至此,还是快些离开为好,免得再生变故。”

围观的群众见赵秉清低声劝阻,知道要没有好戏看了,反而愈发不满,开始嗡嗡作响地发出各种煽动两方继续打架的声音。

沈容端却不为所动,点了点头,拉着桃枝,一行人上了停靠在岸边的货船。

接下来在江上的几日,桃枝的心情格外轻松,脸上常挂着笑容,仿佛那些积郁多年的阴霾在那一刻烟消云散。

然而,一到与沈容端独处时,她却变得有些拘谨,原本爽朗的笑容也微微收敛。

时不时,她会因沈容端不经意的靠近而脸红心跳,眸光游离。

与桃枝的明媚形成对比的,便是赵秉清的沉默。

相比桃枝的轻松,赵秉清则显得有些沉重。

他也从头到尾都未对此事发表过任何评价——

既不称赞,也无反对。

斐然时常兴奋地与桃枝回忆起当日沈容端挥鞭抽地、踹翻林集敬的情景,神色激动,言辞中满是崇拜之情。

可赵秉清只是静静地听着,目光深沉,叫人摸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见赵秉清如此,斐然也收敛了神色,还曾趁着无人的时候,小心翼翼地问沈容端:

“师姐,你这样做,会不会把林集敬得罪得太狠了?林集敬好歹是个知县,当街被你这样打骂,怕是心里会记恨得不行。依那日他的所作所为来看,他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沈容端倒是丝毫不以为意:

“无妨,我们不去文昌府,自然不会再与他有交集。而且,我早有辞官的打算,官场上的拿些虚与委蛇、关系维系,我从未放在心上。如今,更无须顾忌。”

斐然虽然心头略松,但心底的疑虑却始终挥之不去。

师姐的淡然让他稍觉安心,可是他觉得林集敬是个睚眦必报之人。

虽然沈容端不太在意,但谁又敢说未来一定不会有麻烦?

果然,仿佛应了斐然的乌鸦嘴般,几日后,事情突生变故。

船只快行至岭西布政使司时,众人皆以为再走上几日,便可顺利抵达岭西汉元府。

然而,一日清晨,他们刚刚整装待发,却传来一则急讯——

上游突发洪水,导致原本通行的河道已经被彻底封锁,前路断绝。

这本已是个不好的消息。

然而,更糟的是,唯一能绕过洪水继续前行的道路,竟然必须经过沈容端不想去的那个地方——

河广文昌府。

驿馆之内,众人皆沉默无言,围在舆图前,神色凝重。

桃枝、赵秉清、斐然各自心怀忧虑,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在沈容端身上。

她垂眸盯着舆图上“文昌府”三个字,眉宇间阴云密布,眼神复杂难辨。

钟掌珍碰见叶和凝的那一日,他正要带着许琼花去往城外钟山的寒泉寺。

行至土地公庙时,许琼花便想顺便前往一拜。

然而,当时天色已晚,加之皇城和钟山之间也没有可以休憩的驿站,于是叶和凝便叫人先送许琼花上山,自己则留下来,帮她给土地公上了柱香。

谁知,上完香出来,刚掀开帘子,就看见了躲在里面的钟掌珍。

他看到她,先是吓了一跳,随即想起了那日他诓自己和许琼花去诏狱,结果被锦衣卫追了一路,回来还被叶世忠臭骂一顿的事情。

顿时,他气不打一处来,就要开口骂钟掌珍。

然而,架不住钟掌珍苦苦哀求,他还是把自己这位童年玩伴藏在了轿子里,躲过了卫兵的搜查。

此后,到了寒泉寺的厢房里,钟掌珍又把皇帝和太子如何薄情寡义、苏贵妃如何蛇蝎心肠等事一一告诉了叶和凝。

不过,她也留了个心眼,并没有告诉叶和凝兵符的存在。

只是说,自己刚出城门,就被人发现不对劲,于是慌乱之下,躲进了他的轿子里。

寒泉寺有诸多厢房,供客人清修暂住。因为男女有别,所以男子和女子并不住在一处。

叶和凝便利用了这一点,打算让芝兰和玉树伪装出一副自己在这里潜心静养的样子,好方便他赶紧跑去川四的清河府,救出被人诬陷的沈容端。

钟掌珍原本听说他要去川四,想让他顺路带着自己,把自己送去河广的文昌府。

她可以从那里再去边疆的西凤,找她舅舅的军队。

然而,当得知叶和凝是去找沈容端之时,钟掌珍却心中一动,想起了那日在诏狱里,舅舅叮嘱过她的话——

沈容端和她的师父挽澜,二人可堪重用。

于是,她便说,自己也要跟着叶和凝去找沈容端。

叶和凝原本不想带她,无奈经不住她死缠烂打、威逼利诱,加上看她如今的处境也的确是可叹可怜,最后便同意了。

叶和凝虽然平日里养尊处优,但是之前缠着沈容端讲她以前的一些见闻经历时,倒也体会到了“在外奔波行走并不浪漫,也不容易”这一点。

于是,他提前找自己的那群虽然不会读书做官,但是路子很广的朋友搞来了许多通关文牒,还准备了许多路上需要的东西。

加之他和钟掌珍,一个丞相独子,一个皇帝女儿,都是不差钱的主儿。

因此,在外每日赶路,虽然也有叫苦叫累和生病颓丧之时;但一路奔波,倒也顺利到了河广文昌府。

这一日,两人正打算进城里找个旅店,投宿一夜,然后继续前往川四布政使司。

走近城门时,叶和凝注意到前方聚集了一群人,低声喧哗,似乎对什么事议论纷纷。

他皱了皱眉,带着好奇心走近了几步,试图听清楚他们在谈论什么。

钟掌珍跟在他身后,目光也随之飘向了那边。

然而,待他走近,看清了马的长相那一刻,他的呼吸突然一滞——

眼前这匹马,它毛色灰暗无光,既非洁白如霜,也非深黑如墨,而是一种平庸的褐灰色,毫无亮点。

鬃毛稀疏且干枯,虽然并不完全蓬乱,却也失去了应有的光泽与生气,仿佛经历了岁月的蹂躏。

——这匹马,不正是他当初套到、并且送给沈容端的马吗!

叶和凝一下子心跳骤然加速,冲进人堆里挤到那位牵马的人的面前,焦急地问道:

“这匹马从哪里来的?”

那个人看叶和凝穿得华丽富贵,还以为他是要买马,于是便和他说得比较详尽:

“这匹马是我前几天去河边捕鱼时捡到的。它就在城外锦山旁边的一个河滩上,具体在哪,我也记不清了。”

叶和凝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的眉头紧蹙,急促地问道:

“锦山旁的河滩?那地方究竟是哪个方向?”

那人捋了捋胡须,思索了片刻后说道:

“嗯,大概就在西南方向。你要找的话,可能得多问问附近的人。”

叶和凝心急如焚,脑海中沈容端的身影不断闪现。

他的脑中已经想出了沈容端投河身陨,马一路被河水冲来此处的场景。

于是急忙付了钱,牵走了马。

马看见叶和凝,显得分外亲热,还拿头不断拱他,似乎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叶和凝便让路上雇来的脚夫先送钟掌珍进城里,然后自己上了马。

叶和凝刚跃身上马,这匹看起来根本跑不快的丑马,却飞也似地冲了出去。

卖马的人和其他围观群众看着马如同箭矢般飞驰而去,都惊呆了。

卖马的人手里攥着钱,看着已经远去的一人一马,不由得喃喃道:

“这真是我刚卖的那匹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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