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

至于为何此剑如此重要?

沈容端不知道。

挽澜不说,她就不问。

此时此刻,这把剑竟然出现在了叶家的宴席上。

出现在她面前。

许琼花看到这柄剑时,却也神色微变,目光瞬间复杂起来。

叶世忠似乎察觉到了许琼花的异样,但依旧面带微笑,淡淡说道:

“把这柄剑呈到沈公子面前。”

沈容端又深深看了一眼那点朱砂,轻声问道:

“敢问叶大人,这柄剑是从何而来?”

叶世忠眉头微扬,依旧是看着许琼花,似笑非笑地反问道:

“哦?沈公子也认得此剑?”

沈容端摇了摇头,表情如常,心中却波涛暗涌:

“晚辈愚钝,并不识此剑来历,只是看它非同寻常,忍不住好奇罢了。”

叶世忠淡然一笑:

“家中仓房积年累月,宝物繁多,这剑具体如何得来,我倒也记不太清了。”

许琼花见叶世忠看她,勉强笑了笑,轻夹一口菜,未作任何回应。

叶和凝却没有觉察到他父母之间的暗潮汹涌,而是一心想着沈容端,所以迫不及待地在旁插话,满脸兴奋:

“沈大哥,你快收下吧!戏文都说宝剑赠英雄,这柄剑配你,再合适不过了!”

沈容端心中翻腾,犹豫再三,终是缓缓起身,深深一揖:

“既然如此,晚辈便多谢叶大人。”

收回此剑,挽澜应当会高兴的吧。

只是,此剑是如何落到叶家的呢?

不会两家正是因此结仇吧?

……可是,叶家权势滔天,天下奇珍异宝尽收眼底,有什么必要去夺挽澜一把佩剑呢?

她想不明白。

叶世忠却摆了摆手,笑道:

“什么叶大人,都是自家人,不必拘这些虚礼。既认我为义父,以后便唤我一声义父吧。从今往后,叶家便是你的家,你若愿意,住多久都行。府中的别院已经为你备好了,还请千万多留一段时间。府上的珍奇药材有许多,也好助你调理身体。”

沈容端看了看叶世忠,他的表情看起来很真诚。

看得出,他真的很在乎叶和凝这个唯一的孩子。

也是真的很感激沈容端。

于是,沈容端便这样因着那柄惊鸿剑,和尚未康复的身体,稀里糊涂地留在了叶家。

虽然有时候也有些不适应这种高门大户的生活,但比起江湖上的漂泊,还是惬意许多。

或许是因为她救了叶和凝两次,他对她的态度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以前在茶馆时,他见到她,往往只是轻轻地点一下头,就算打过招呼了。

他是矜贵的,尤其是被人簇拥时。

连点头,幅度也十分小。

他绝不会让自己的视线,低于任何一个人超过五秒。

简而言之,叶和凝就像一只西域来的名贵猫儿。

——这也是沈容端在叶府才得以看到的稀奇动物。

要人捧着,要人护着,却又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不过,如果遇到有人对它不理不睬,却又会整日喵喵地拖着长音叫着,绕着那个人的脚走。

就像现在的叶和凝。

因为此前接连发生的两桩事(在钟山上的那次叶和凝一开始还没有告诉家里,是后来为了给沈容端邀功才说出来的),叶世忠十分生气,直接把他在兵马司的职位给撤没了。

所以,他就天天在家,缠着沈容端,要她拿着那柄惊鸿剑,教他剑法。

沈容端虽一向冷淡,但耐不住叶和凝天天死缠烂打,偶尔也教他一些最基础的招式和套路。

一日,叶和凝拉着她去新开的酒楼吃了饭,回到家,又求她带自己练剑。

沈容端只好握住他眼巴巴拿出来的惊鸿剑,“那你看好。”

她出剑时,剑刃如流水般流畅无滞,尤其是那剑锋上朱砂一点,随着她的动作飞速游走,时而疾速如飞,时而缓慢如缕,竟在空中勾勒出一道艳丽的红线。

叶和凝站在庭中,呆呆地看着沈容端舞剑的身影。

她轻盈而灵动地转身,剑势一变,猛然刺出,风声伴着剑影呼啸而过,那一点朱砂在剑锋颤动间宛若鲜红的残月,划破苍穹的同时,又迅速隐入剑身,如火焰般绚烂,瞬息万变。

这是每个学剑的人入门时练习的最基础的套路。

可是,却被沈容端舞得如此超群拔萃。

她的面容平静,眼中却透出一丝隐秘的锋芒,整个人如同与剑融为一体,恣意潇洒,剑意凌厉中透着从容。

叶和凝屏息注视着,生怕错过她舞剑时的任何一个细微动作。

时间仿佛被她划破风声的剑拉长了,他甚至能看清她的发丝在空气中轻轻拂过面颊,能感受到每一次呼吸的起伏。

恰在此时,许琼花前来探望沈容端的病情。

她刚踏入院中,便被庭前的剑光所吸引。

定睛一看,只见沈容端手握惊鸿剑,正使出一式与寻常剑法截然不同的剑花。

许琼花心头猛地一跳,瞳孔一缩,脚步倏然顿住,站在廊下。

就在叶和凝屏息凝神的瞬间,沈容端的剑忽然一收,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

她静静地立在庭前,回头看向他,目光平淡,却隐隐带着一丝调侃:

“你看明白了吗?”

叶和凝一愣,心跳突然加速。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如此失态,呆呆地盯着她看了许久,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脸颊微微发烫,他连忙移开了视线,略显尴尬地笑了笑。

此时,沈容端注意到走近的许琼花,连忙收起剑,朝她行了个礼。

叶和凝见状,回头,见是许琼花,压了压自己刚刚纷乱的心绪,正想打招呼,却见她脸色有些发白,脚步也略虚浮,不由得问道:

“娘,你看起来脸色好差,是有哪里不适吗?”

许琼花勉强笑了笑,却没回答叶和凝的话,而是问沈容端:

“容端,此前还未曾问过你。你这身功夫,是师从何人呢?”

沈容端微微一愣。

这几天观察下来,她知道许琼花与寻常的官家夫人十分不同。

她擅医术,而且十分随和健谈,没有什么架子。

不过,这些都还在可解释的范围内。

她知道叶世忠也是个身世凄惨之人,或许他是与许琼花相识于微末之时,一路携手奋斗至今。

因此,许琼花可能也有自己的境遇。

然而,她为何多年过后,还要过问这种江湖之事呢?

见沈容端没有马上回答,许琼花又笑了笑,补充道:

“……因为凝儿也很喜欢舞刀弄枪,我还想给他请个好些的教习师父,所以向你打听。如果不方便说的话,也无碍的。”

她看起来比刚刚镇定了些。

沈容端忽然又想起了挽澜在信里的千叮咛、万嘱咐。

她的剑法,自然是挽澜教的。

观察着许琼花的神态,她隐隐猜测,她刚刚看见了自己舞剑,认出了其中的一些关窍,也认出了自己的师父。

也知道为何惊鸿剑会在此。

那么,是为何呢?

这些都是挽澜绝口不提的事。

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沈容端也不例外。

她不想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也不会去费事窥探别人的秘密。

所以,沈容端说:

“我幼时便离家,因缘际会,吃了寺里几年饭。那时,也跟着庙里的师父们,粗粗学了一些武艺。他们也是各自学来,倒无什么门派师承之论。”

许琼花听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再追问。

要不要将在此的所见所闻,一一写给挽澜呢?

沈容端垂眸深思。

最近挽澜似乎很忙,信来得少,上面的字也寥寥。

不知他去哪了,也不知他又在做什么。

她是不爱给人添麻烦的,尤其是别人本就有麻烦时。

那么,还是暂且按下不提了罢。

“沈大哥,我练得怎么样?”

叶和凝还在一旁练着她新教的套路,十分认真,额头都出了一层晶莹的薄汗。

刺出最后一剑,他得意洋洋地看向沈容端。

见沈容端看过来,他又有些慌乱地把视线移开。

叶和凝是十分俊朗的,尤其是朝人撒娇时。

像昂着头的猫儿,突然蹭过来,偷偷舔了一下你的手心。

沈容端再怎么冷静自持,也是个仅有十几岁的少年。

头一次遇到这样的少年郎,连她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秋天随着漫山的枫叶一起落了,被皑皑的白雪覆盖。

皇室传统,冬日摆驾皇城附近的皇家专用猎场狩猎、顺便在行宫泡温泉。

这项活动不仅有众多皇亲国戚参加,重要的盛朝权贵也会应邀前往。

而且,这些人往往还会带着自己的子女一起。

一是存了一些比试之心,二也是希望他们能够多加亲近,日后继续相互扶持。

叶世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自然也受到了邀请。

于是,沈容端和叶和凝,便随着他一同前往。

到了猎场,早已扎满了营帐。

年轻人都在一处,大人则在另一边。

叶和凝自幼便与这群公子少爷厮混,走到哪都是认识的人。

他也曾带沈容端一起和自己这帮朋友出去吃饭玩乐,但见沈容端不喜欢人多吵嚷之处,而且那些人吵吵闹闹,也碍着他和沈容端说话,所以近来倒是罕见地不曾出现。

此时,见到了他,大家都纷纷围了上来,笑着问他是不是又被叶世忠关禁闭了,怎么近来谁叫都不出门。

“喂,叶和凝!”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脆生生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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