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怎么跟那位客人交涉的?” 时季问道。
“啊,为了避免田中又说错话,我让她去后面数花肥袋子确认库存去了,鹭宫正在和那人大眼瞪小眼,我跑来里边才给你打的电话。是不是分工很好!严格遵守了时季姐你的谨慎风格!” 橘池倒豆子似地说了一串。
“客人有具体说是从哪里听说了我的花肥么?” 时季又问。
“哦哦,是经由朋友推荐的,说是特地慕清水花肥店的名而来,听说清水老板的出品特别好呢!” 橘池茜笃定道。
“我知道了,你让我确认一下近期的时间。” 时季边说,边抬眼看向表田里道,作出微微歉意的表情,朝他比口型,说自己要先行离开去处理一些别的事。
她径直步入植物园深处,熟练地左拐右拐,通过一条密道来到了地下,这里有一间专门查看花肥店内外状况的监控室。
她从中间的大屏里看见了站在店内的男子,以及坐在柜台内拿着培养皿又在做些奇怪生物实验的少女鹭宫诗织。
从监控里来看,那男子四五十岁左右,是寻常的样子,没有任何怪异之处。
要说有哪里叫人印象深刻点,便是他在看向柜台后的鹭宫不知从哪掏出放大镜凑向微微发绿培养皿,聚精会神地观察时,脸上溢出的一丝鄙夷迷惑。那眼神,时季总觉得在瞬间变得阴鸷起来,仿佛蔑视着什么到了极点。
她又调取了前面一段时间的录像,快速找到了那男人来到店前的场景——这人从店前到店内,眼神状似在不经意间探到了摄像头,又状似不经意地移开了视线,仿佛只是正常地浏览店内环境而已。
啊,这动作可真是自然啊。时季看着录像中男人没什么变化的平常表情。
只是在短时间内将每个摄像头都用眼神确认了一遍,一个都没有落下,这种敏锐和精准度可不太常见。
时季自然想起了上次的跟踪者,同样以悄无声息、稀松平常的路人形式而出现。
她重新回拨电话给橘池,说自己最近有些忙,另外也不太确定能否稳定供应,所以需要考虑一段时间再做答复,如果这位客人愿意等候的话,可以一星期后下午四点后致电清水花肥店。
“诶,让他打店内的座机电话吗?” 橘池惊讶道,不能理解时季姐为什么不直接和他交涉沟通,这么肥的差事万一溜走了怎么办。
“嗯嗯,拜托你了橘池,之后他要是再打电话过来也要麻烦你们再次交涉了。”
“行,时季姐。” 橘池有些可惜道,但转念一想不管是植物园还是这家肥料店,时季姐都尽量避免和客人进行直接交流,而她把这归为自己的行事偏好。
凑到橘池身边试图听清电话内容的田中望对此恍然大悟,自信竖起手指,认为这是时季在给自己营销神秘酷炫的个人形象,这样很多人就会觉得这家店非常小众厉害,因此被此吸引而来。
对于田中的妄想,时季轻笑了几声,“原来我的行为这么意味深长,给我灵感了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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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天,时季在园中细致地查看了每一处符纹并进行了增强,检测了那寄生于地下的巨大植物的状态,顺便还收割了一小堆结晶,对自身进行了净化。
她在做这些事时,还在思索那个跟踪者、几天前上门的男人,这两者之间是否具有联系,还是只是她纯粹的想多了。
就在时季看向桌上残留下来的只有半个指甲盖大小的一些结晶时,她又接到了一通电话。
那人在喧闹之处,能听见有人在一旁问龟背竹的价格——是很久之前就在时季店里订花肥的一户花摊店主。
店主询问时季最近花肥有多少库存,说自己这有客人想要买。
时季眉头皱起,店主说话的声音并不像是手机就在耳侧的感觉,更像是开了外放。是旁边那位客人想要旁听么?是真的想要花肥,还是想要确认她的声音?
毕竟上一次,五条悟他们就是让家入硝子这么干的。
现在有人想要故技重施么,短短几天就有两个人想要亲自和她交易买花肥了,这实在是难以让她不多想。
时季简单回复了一下,便挂断了电话。
如果对面那位“客人”是想确认清水花肥店的老板是不是她,那么她不论回不回答都已经暴露无遗。
不过即便确认了她经营有一家花肥店,那些人仍旧无法发现她。
没有受到邀请之人是绝对无法感知到植物园的存在的,要感知到植物园的存在,就必须在心目中对这座植物园有准确具体的印象。
获取这种印象的唯一途径就是时季发出的邀请卡片,上面印有她从另一个世界的苍崎橙子那里弄来的材质特殊、还有卢恩符文加持过的矿物颜料,这种颜料绘出了植物园的大致外观,而它只会被除时季以外的第一个接触它的人所看见。
植物园的存在是确切而唯一的。
而在她的魔法构筑之下,去往植物园的路径却是不确定的。这些对植物园有了最初印象的人去前往的方式依照每个人的内心意向而呈现。
譬如有人会认为需要经过一条窄窄的巷子,有人认为需要穿过这附近的一小片树林,还有人认为需要穿过一片废弃的荒地。
而在外人看来,他们去往的地方也各不相同,譬如穿过一条巷子的会被认为进入了一个老旧居民楼内,经过树林的则会被认为要前往这附近的社区公园。
所以时季认为眼下最好还是按兵不动,坚守自己的阵地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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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院扇派出了两位具有术式的炳组织成员前往东京。
具有在一定范围内快速搜查物体信息的禅院信高根据一级咒术师冥冥最近的活动范围进一步搜查,在两天后锁定了清水花肥店。
他们拿着时季伪装之后的照片,谨遵禅院扇的遵嘱,选择了十分迂回的调查方法——在花肥店左邻右舍以及附近询问是否认识照片中的人,得到的结果都是斩钉截铁的否定。
禅院相高又问起这些人是否认识清水花肥店的老板时,这之中的蹊跷之处便显现了。
很多人对于此位老板竟然就只有“年轻女子”这一个模糊印象。
简直像是人为干预后的遗忘。禅院相高很笃定这其中有咒术在起作用。
虽然仍旧未确定清水时季就是花肥老板,但一样的姓氏,和植物相关的花肥生意,以及人们难以记住的面孔,这样的“巧合”实在难以让人忽视。
禅院相高于是请示禅院扇直接把店里那三个女子高中生抓起来审问一番就好,却被禅院扇冷厉阻止了。
“那附近最近才发生了一起诅咒师诓骗建材公司老板的事件,东京高专的人还派了五条悟过去处理,现在仍旧有一些高专的人在那附近善后巡逻,大人不希望打草惊蛇。”禅院扇身边的侍从解释道。
毕竟东京并不算禅院家深耕的地盘,还是低调行事比较好。
于是他们转变策略,开始暗中跟踪起花肥店内那三名女高中生,只是这三人整天除了上学就是结伴去咖啡厅坐着聊天,要么就是去花肥店里看顾一会儿生意或者是往附近的社区公园里去散步。
一群游手好闲的高中生罢了,完全没有有价值的线索。
他们的调查陷入了僵局。
禅院扇摸索着从咒灵植物标本上切除而下的一小节枝干,若有所思着,几乎可以笃定不论是这个清水时季还是那个老板,抑或她们就是同一个人,都掌握着某种极其高阶的隐蔽术法。
而破解这种术法最高效有力的做法则是利用人体灵敏到极致的五感……
“你上次是不是说那人在医院?” 禅院扇在几秒内下了决断,重新叫来禅院信朗问道。
禅院信朗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连忙躬身回道:“没错,大人,那小子的妻子得了绝症,现在完全是在靠药吊着。”
禅院扇对此没有任何反应,只挥了挥手,“让那个人来指定地点见我,就说我能给他妻子最好的医疗待遇。”
一处位于京都郊外的幽雅奢华别墅内,仆从带着人穿过重重走廊,终于来到一间和室前。
像山峦倾颓而来、给人以极强压迫感的男人散漫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单手拨开门,便望见了坐在垂帘背后的禅院扇。
他像野兽一般细长而缺乏情感的眼睛因为惊讶而睁大,覆有一道疤痕的嘴角随即肆无忌惮地裂开了,发出一声无法抑制的大笑。
“原来是你!怎么,禅院家的人忽然想要回头来做慈善了么?” 男人嘲讽道,下一秒双眼就危险地眯起,释放出来的低气压让一旁的仆从直发抖,“那我可是当真了,如果你把我叫来纯粹只是耍我,那……”
禅院扇立即打断他,眼里是毫不隐藏的鄙夷:“我可不是其他那些游手好闲的废物蠢货,甚尔。我要你帮我找到一个人,你妻子的所有医疗费用都将由我来承担,我说话算话,一笔钱就在这张卡里。”
名叫“甚尔”的男人伸手接过飞来的一张银行卡,仔细查看一番后才重新收敛起气息,恢复了那副似乎不在意任何事的样子,装傻充愣道:“为什么是我?你竟然已经堕落到要委托我这个同样是废物的人了么?”
禅院扇黑洞洞的眼睛直直转向他,其中含有几分不耐烦,语气愈发冰冷:“你以为我不知道么?术师杀手,过去三个月已经杀了六名咒术师,因为死的人和禅院没有关系,所以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好吧,要我干什么?” 禅院甚尔耸肩,继续弹着手里那张银行卡。
“我要你利用自己的天与咒缚特性来帮我找一个善于伪装的人,一个年轻女人,长相未定,但必定拥有掌握有一些隐蔽伪装的咒术术法,曾经出没于这个地方。”
仆从递送来一张地图,其中圈出的正是清水花肥店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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