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停下的时候，钟默手里的早餐正好吃完。

两个人之间的陌生尴尬的气氛终于消散了一点，结伴往教室走的时候，钟默也没有上次那种恨不得能闪现的心情了，反而走到三楼时因为到了沈意的教室而要分开，他还有些意犹未尽。

到教室时，离早读还有十来分钟，教室里人都没有到期，董楚看见钟默一进来就笑了，“看来怕叫家长是所有中学生的通病啊。”

钟默轻笑一声没有说什么，“昨天的数学作业给我抄下。”

“给。”董楚早就准备好，钟默一说，他就把题册递了过去。

看着钟默奋笔疾书，他不由忧心忡忡，“你说你从高一抄到现在，怎么就不好好学习呢，高考的时候可怎么办？哪有人给你抄啊。”

这是最近钟默第二次听到高考这个字眼。

“没人抄那就不抄了呗，听天由命呗。”钟默很无所谓的回答。

毕竟当过一年的同桌，董楚隐隐约约也知道钟默的家庭条件不太好，心里猜测他是不是因为家庭原因不能上大学，他想帮他却又无能为力，心里叹了口气也不再说话。

赶在早读前，钟默抄完作业早早就交了上去，不用在早读的时候时刻注意老师的动向然后悄摸摸的抄作业感觉也不错。

或许可以试试早点来。

他翻出一本语文书，偷偷把手机藏在书下面，撑着老师不注意点开微信，看到有一条新通过的好友申请，备注沈意。

看来好学生也会早读的时候玩手机。

沈意的头像是个手绘的卡通男孩对着鱼吹泡泡，而微信则叫YI。

他的朋友圈发的不多，大部分是看书的打卡，偶尔会有一些他的家庭分享，真的温馨的一家人啊。，看着他和沈思一家的合照，那股淡淡的、被他极力忽视的羡慕又涌上了心头。

退出沈意的朋友圈，钟默给沈意发了条微信问他早饭多少钱，早上他以为沈意是要买来自己吃，所以并没有留意沈意付了多少钱。

等到早读下课，沈意也没有回话。

可能没看手机，怕自己会忘记给钱，钟默干脆转了十块钱给沈思。

一整天沈意也没有收下钱，下午最后一节课是数学老师的课，讲题讲上头，拖了十分钟堂，再加上今天是钟默的值日，等他打扫完卫生离开的时候，楼道里已经没有什么人。

往楼下走，走到三楼的时候，他往楼道里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沈意的身影，应该是早就回去了。

钟默快步下楼，搭了公交车到了出租房。

一路上楼时，他也在想会不会正好遇见沈意，不过直到他开门进了房间也都没有和沈意巧遇。

说不清是不是失落，钟默进了房间。

当他看见掉落在地上的木板时，他脚步一顿面色凝住，仔细打量房间，昨天放好的模型有一半悬在半空，被子上有很多褶皱，他拉开被子，枕头歪着放在床头。

转身再拉开抽屉，每次都会收拾好的工具现在七七八八的叠在一起。

快步出了房间，迅速拉开客厅的几个抽屉，里面的东西果然也都有轻微的移位。

那把悬着的刀终于要落下了吗？

钟默垂着头站在客厅里，家里被人翻过，而拥有这个房子钥匙的人，除了他就是秦文姝。

秦文姝为什么会翻家里，钟默多少能猜到，她在找钱。

这几年钟默靠着做微缩有了一点钱，并且主动承担起了家庭的开始，所以他都习惯性会在家里放点现金。免得他不在的时候秦文姝有事急需用钱。

秦文姝也曾经说过还不如直接微信转给她，钟默拒绝了，微信上转给她，恐怕一转眼就会被她输光。

踏进家门之前的好心情全部消失殆尽，钟默静静的站着，身影渐渐拉长。

没有找到钱的秦文姝已经离开了，还在在哪里？钟默很想打电话问问她，可是他不敢，一直等到夜深，秦文姝都没有回来。

或许，她已经离开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钟默便觉得浑身都在痛。

他走到阳台，打开窗户，任由冷风扑面，狠狠地打在他的脸上，只有这样的风才能带走他眼角的水光吧。

不知道吹了多久的风，钟默被身后的开门声惊动，猛地转身死死盯着门口，期待又紧张。

当看到是秦文姝的身影后，他才有种又活过来的感觉，身体的血液重新开始流动。

到了此时，钟默不得不承认，哪怕他找了无数个理由，他还是不能接受秦文姝抛弃自己离开，哪怕秦文姝每天打牌，常常夜不归宿，可只要她没走，他就还有一个家。

“咦？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明天不上课？”秦文姝看到钟默有些不自然，目光都不敢看他。

她回来了就好，钟默已经什么都不想问了。

“这就去睡。”他也像个逃兵一样，匆匆的进了房间。

他开着窗户，坐在椅子上睁眼到天亮，他要想个办法把秦文姝留下来。

一夜无眠的代价是一整天都有些昏昏沉沉的，钟默想破头都没想出一个解决的办法，上午过半，做完课间操，钟默神游九天般往教室里飘。

一个没留意，不小心踩到的身边的人。

“哎哟！”女孩子痛呼一声，扭头一看是钟默，脸色一变，像只刺猬似的立刻竖起刺来，“钟默，你故意的是不是？！”

自从那天说好，秦臻臻和钟默明明同在一个班，却非要表现的像是不认识一样，平时也都尽量避开走，相安无事大半个月，谁知道今天又撞上了。

这么宽的路钟默偏偏就踩了自己一脚，怎么看都像是故意。

秦臻臻气不打一处来。

“臻臻……”俞文茵看看秦臻臻的脚，“你没事吧？”

“对不……”钟默回神，一句对不起在看清是秦臻臻后就收了声，他是一点也不喜欢眼前这个小姑娘，打从第一次见面她就抬着下巴看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看不起谁呢？

钟默和她对上，也从来不给她面子，两个人是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

然而，今天有点不一样，看清秦臻臻那一刻，钟默想，或许他有办法了。

秦臻臻像只小斗鸡似的，已经做好只要钟默敢怼她，她就绝对不放过他的打算，可今天的钟默却诡异的沉默了。

“喂！你什么意思！干嘛不说话？！哑巴了？”小斗鸡茫然找不到下嘴的方向。

“臻臻，怎么了？”秦臻臻的头号追求者段豪兴小跑着过来，戒备的看着钟默。

钟默看了她们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要走。

“喂！你给我站住！”秦臻臻喊了一声，钟默也好脾气的停下来回头看她。

“你踩了我一脚，难道不应该道歉吗？”今天的钟默让秦臻臻有些不知所措，找茬都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对不起。”钟默很干脆利落的道了歉，然后离开，留下一脸懵的秦臻臻。

按经验，不应该这样发展啊，她抓住好友，“茵茵，刚才那个人是钟默吗？”

“是呀。”俞文茵莫名其妙的点头，不知道这两个人在演什么戏。

一旁的段豪兴却是警铃大作，电视剧就是这样演的，现在钟默在秦臻臻心里肯定变得神秘又捉摸不定，下一步他们就该发展感情了。

不行！

绝对不行！

他不允许！

没人在乎段豪兴允不允许，没有钟默的回应，秦臻臻也悻悻回了教室，留下段豪兴自己脑补。

放学之后，钟默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在外面吃了饭之后，往离家相反的方向走，越走周边的建筑就越高，周遭也肉眼可见的变得繁华起来。

这里有几个大型的高档小区，钟默在旁边的超市里买了两个礼盒，然后蹭着其他人的人脸识别进了其中一个小区。

他凭着记忆往某一栋楼走，心里则不断的深呼吸。

走了一段路后，他率先看到了一个熟人，而对方也看到了他。

“你来这干什么？”秦臻臻拦住钟默的脚步，眼睛一垂就看到了他手里的礼品，柳眉一扬，“这就是你今天哑巴了的原因？我劝你赶紧，免得爷爷看到你又生气。”

“我……”钟默忍耐着脾气，盯着秦臻臻，“我今天不是来和你吵架的，我想见见姥爷，我有话和他说。”

“什么姥爷！他不是你姥爷！”秦臻臻一听到姥爷两个字跟应激反应似的，怒斥到，“你不要乱认亲戚。”

“不管你承不承认，我妈……”

“臻臻。”钟默话没有说完，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稳重的声音，“这是你同学吗？”

他走近看了一眼钟默，脸色和秦臻臻每次看到钟默时一样沉了下来，盯着他不说话。

这两年秦文姝则没有带着钟默上过门，钟默长大了不少，个子高了，五官也长开了，但他眉宇间和秦文姝的几分相似，还是让秦老爷子一眼就认出了他。

秦臻臻乖巧的站在秦老爷子身后，目光却愤愤的盯着钟默。

看到秦老爷子钟默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希望秦老爷子能去见见秦文姝，如果他们的父女关系能有所改善，说不定秦文姝就不会想着离开了。

可这么多年，秦老爷子始终不曾松口，他心里并没有把握。

“臻臻，我累了，咱们回家吧。”秦老爷子淡漠的收回目光，领着秦臻臻往回走。

“姥爷……”钟默追了一步低声喊道。

“不要这么叫我！”秦老爷子霍然转身怒斥，“我没有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