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新晟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好久,末了道:“程澄……”
“嗯。”程澄安静应声。
“为什么要骗我呢。”邓新晟说,“要是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是个没有长性的人。我大可以顺着你,你怎么玩都没关系。就算有一天,你说腻了我,摆摆手走了,这都没关系。”
程澄眼神只沾了邓新晟一眼,又移开落在虚空道:“有一天我腻了,我倦了,我想走了,你说一切都没关系。邓新晟,什么有关系呢?”
“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和你还有关系吗?”她看回男人。
邓新晟怔愣住。
他眼睛充着血,嘴唇却白得吓人,微微颤动着。
“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嘛?”程澄也红了眼圈。
她盯着邓新晟,“你说我骗你,这有所谓吗?”
男人空张合了两下嘴,哑声埋头,一只手挡住了眼。
“有所谓。”邓新晟说,“你会难过,这对我有所谓。”
“如果你所谓的看腻了,也是在配合着我。那我做的这一切,更加自以为是,更没必要坚持下去。”
两人谁都没吭声。
邓新晟先开口道:“抱抱你,我的愿望。”
指尖胀麻,远远抵不上心脏的针扎般的密密麻麻的锥痛。
车窗的风拔得身体没了一丝热气,程澄摇摇头:“我不懂你,邓新晟。”
她咬着口腔的软肉,疼痛逼得眼眶都泛酸。
“你演技再拙劣,我也没拆穿……”程澄问,“没拆穿就是一种默许,不是吗?就像来的时候那样,你总能学得很好的。”
直到一双大掌替她拂着脸,程澄才迟钝地意识到,她留了一脸的泪。
她作势后缩,拢作一团,蜷缩到角落里。
男人试探着伸手,程澄任由他向前,直到落入实打实的拥抱里。
后背传来轻柔的拍抚,轻得像是幻觉。
直到她终于停下抽噎,邓新晟才轻声道:“配合着你离开,可能我一辈子都学不好它。而配合着我离开,你一辈子都不要学。”
他一边轻声在耳边呢喃着“不要学这个”,一边接着拍背安抚。
*
直到车子驶停在别墅门口,听声音司机开门下车。
邓新晟拍背的动作停下,一只手绕过程澄的腿弯,一只手轻托着人起身。
黑色的西装兜头罩住程澄的脸,鼻息被熟悉的气味攻占。
寒风被男人的身躯挡了七七八八,余下小腿渗进丝丝寒气。
程澄睁眼黑,直到后背传来暄软,人被轻放下。
黑西装被掀到沙发一侧,男人的面庞倏地放大在面前。
室内的热气波浪般拍打在皮肤上。
程澄觉得自己像是要化了,眼泪又往外涌:“是太热了。”
邓新晟拽过两张纸,轻盖住她的眼。
“不丢人。”他坐在程澄小腿侧。
面巾纸轻飘飘覆着,是充满褶皱的白。
偏偏这薛定谔的眼泪,一哭就有人递纸,眼泪却不流了。明明吹口气,就能掀下来,程澄梗着脖,半天没动静。
“你要说什么就说吧。”程澄预感到什么。
男人沉默着,似乎又起身,翻找些什么,才折回。
他们早就不急于这一时片刻,程澄静躺在沙发上,眼上覆着面巾纸。等着男人开口之际,不自觉屏息。
视觉的剥夺,无形中强化了其余几感。
程澄听到有塑料包装撕开的窸窣声响,然后声音停了。有手攀上她的大腿,手掌被衬得更热烫,接着腿部一紧,越过膝盖,直至小腿,两条腿的皮肤忽地暴露在空气中。
她的裤袜被轻轻拽下。
紧接着,两片温暖的东西分别垫在了她的小腿下。
“脱下血液循环更好。”男人声音传出,“腿才能尽快暖上来。”
程澄不知道怎么面对他,隔着面巾纸“嗯”了一声。
腿下的暖贴温度逐渐灼热之际,男人终于开口了:“程澄,你不用学着去懂我,不用学着配合我结束感情,真的不用……”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染上一两分哽咽。
程澄吹掉面上的纸,猛地坐起,窝在眼眶里的泪顿时顺着脸颊流下,她揪住男人的领带,吼道:
“我什么都不用,有关你的一切我都不用学习!那么,邓新晟你告诉我,我是你的谁?你有抱过和我相守的念头吗?”
“你记得我说过吗?有一天我要是腻了,你别真就放我走。”程澄说,“你纠缠纠缠我,可以吗?你答应了。可轮到你呢?”
“我就该站着、等着、看着。”程澄一字一顿,“我就要死守着那点面子,我就得维持你心里我的人设。是这样吗?”
她一口气讲完一通,脸色都气得潮红。脸完全被泪水浸湿,看向邓新晟时变得模糊一片。
邓新晟似乎想伸手,却又收回。
半响他才开口:“可,我不配。”
时钟的摆动声都清晰地传进耳中,甚至风吹动柿树枝,在玻璃幕墙上划过,发出的刺啦声响。
一切仿佛被放大数倍。
“你说什么?”她怀疑自己听错。
男人配合着她的动作微屈着身,薄薄的一层衬衫附在身上,弯曲的脊背像是张满弦的弓。眉眼常不自觉地蹙起,在额间留下两道浅浅的印记,却更添两三分上位者的压迫感。
他曾让圈子里很多女人趋之若鹜。
可他现在低垂着眉眼,说“他不配”。
程澄抹了把脸,发现泪流得更狠了。
男人却不甚在意道:“你喜欢我,是吗程澄?”
程澄点头。
他又道:“要是我说,我早就知道你喜欢我,甚至因为这个关注你、在意你,最后演变成喜欢你。你还会喜欢我吗?”
一个个熟悉的字拼凑成陌生的字眼。
她嘴巴张合了几个瞬间,“早于婚前……”
邓新晟的眉蹙得更紧了,她也只能看见眉。
从说出这些话起,他的头便低着。
“甚至是,林梦遥、邓景晖都知道这些。”他继续道,“明明是我的卑劣,是我利用你的喜欢,是我仗着你的喜欢骗你。你以为我同时地心动,不过是我贪图你喜欢我。”
“从没有人像你,不图我身份附带的一切。甚至,不图我知道。这种感情,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太珍贵了,我舍不得戳破。”
原本讲到这儿时,他的声音还算平静。可他说下去,声音不觉低了两度:
“可错在我,他们偏偏企图把这儿当做你的软肋。”
“抱歉,我心动得太晚了。”他顿了顿,“让你很累,又很难过。”
程澄隐隐明白了始末。
情绪也从最初听到时的震惊中渐渐平复,她拧着眉看向邓新晟,忽然道:
“你凭什么就断定,我会因为这个结束婚姻?”
闻言,邓新晟骤然抬头,眼里燃起了光又熄灭。
他声音略带些喑哑:“是我放不过自己。我越是喜欢,越觉得恶劣。可偏偏想留住你,于是延续这份恶劣。我早该把选择权交给你的,像现在这样。”
他的眼被一层薄薄的眼雾浸润着,不同于外人前的杀伐。
仿佛拉下神坛,只供程澄一人瞻。
去,还是,留。
就像邓新晟亲口讲过的那样,他亲手把属于自己的缰绳递到了她手上。
“邓新晟。”程澄叫了声。
“我再问一遍,如果我说不懂你,你要怎样?”她问。
男人像是面对着世纪难题。
思索了许久,他才说:“如果还愿意去了解我,我想教你学着去懂。”
人不能踏入同一条河流。
聪明人也不会犯下一样的错误。
程澄凑近,象征性地亲亲他。
又后撤身体说:“我对这个感兴趣甚过别的。至于要不要让你教,还是后话。但邓新晟,骗我至少也要圆圆话里的破绽。”
“既然打谱坏,索性坏下去。”程澄没善罢甘休,“没人规定你谈情说爱时都要讲文明有礼貌。你该知道我最介怀什么吧?”
邓新晟沉默半响。
“我可能坏得不够彻底。”
“被迫从良的还有机会吗?”
*
邓景晖从没想到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他是握住了邓新晟的把柄,逼得他作出决断。但他还是太过优柔寡断了……
想到这儿,他脑海里不自觉蹦出他一直不愿想起的人——关之琳,也就是邓新晟的母亲。但凡邓新晟继承了这位母亲一丝的决绝,就不会误在不合适的婚姻里那样久。
在他印象里,他甚至还是二十多年前离开时的模样,美中带着几分凌厉。想到这儿,恨意紧随着滋生,邓景晖当即止住思绪。
他低头看向短信,刚刚滋生的不悦顿时消减。
至少,他的儿子就要脱离苦海了。
「程澄: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
「程澄:见一面。」
他满意地按熄手机,喊了管家备车,眉梢眼角夹着笑意。
包厢那日会面时程澄说的话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脸上的笑容当即收敛。
她说:“邓伯父,你有话讲给我,而且事关邓新晟。其实,让我听到这里就足够了。再说下去,就算目的达到了,儿子还能有吗?”
程澄年轻他许多,心眼却老练。
事到如今,看见成效,他不得不承认,这样保全了他为数不多的父子亲情。
想到这儿,邓景晖跟儿子发消息道:
「邓景晖:和程澄相处的还好吗?我们约定的离婚事宜,按你的节奏来。」
么的肥章,但感情多多(戳手手,欠的一千没憋出来,争取明天补上么么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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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坏到底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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