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笑笑,没有接话,只是继续道:“当然,这是很隐蔽的,后来再有消息,云半夏就成了赵博远的客卿。
我在西南与西川交界处的九黎族驻地,发现数百被云半夏用来研究实验尸厥之人。而以西川候的势力,没有发现云半夏作为的可能微乎其微。
此后,我接到消息,云半夏来到京城,恐其趁万寿节之际,有所预谋,便提前出发来到京城,结果,果然不出所料。
再然后,陛下您便知晓了。
在寿宴上,看到中蛊之人,除去姬安平和赵博远,还有云半夏和素姬,他们的母蛊都在西川候手中。
我推断,云半夏和素姬是西川候的人,至少是被他控制。而姬安平和赵博远二人恐怕并不知晓此事。因为,在我故意将西川候留在殿中时,姬安平说了一句欲盖弥彰的话,他很可能命令过云半夏给西川候下蛊。
今日他们二人之死,和西川候脱不开关系。
一者,为了灭口。二者,则是惩罚。”
室内一片寂静,扶苏顿了顿,喝了口茶:“还有一件事,你们一直在找的西川四万大军,并不存在。”扶苏叹了口气:“你们都被他摆了一道。”
蓝轩道:“我们得到的消息,确实有四万大军驻扎在京城之外。”
扶苏道:“那你们不是被疑兵之计所欺,便是该清理一下密探了。我已查探过,城外并没有什么大军。西川候他,只带了一队亲卫来京。”
扶苏放下茶盏,看向三人,“却用这莫须有的四万大军,炸出了你们的四万大军,和陛下与二位之间的关系,探得了陛下的虚实。”
风远昕道:“你如何探得?”
扶苏轻笑,闭上眼睛,进入灵虚。众人只觉得一阵清风吹过,少倾,扶苏睁开眼,报出了风远昕埋伏在城外的另外一支一万人精兵的驻扎地点、布置等具体情形。
三人沉默。
扶苏道:“我所知晓便是这些,其他还要看各位决策。”
他既然不想再回到朝廷,有些事,便与他无关了。
以他多年来收集的情报来看,西川候楚嘉澜,目的不过是做一方霸主,不被掣肘和指手画脚。仅此而已。
当年,楚嘉澜以九岁稚龄便将老西川候架空,成为西川实际的主人,手腕和实力不可小觑。如果他有意天下,当年父皇定鼎天下的征途可能会更加艰难。
但是,如果朝廷要对他动手,那他就会伺机反叛。
经由此次寿宴,他猜测,楚嘉澜此次的目的,无非看皇家内斗,顺便查探朝廷底牌。
如果此番姬安平谋反成功,那么,他完全可以通过蛊毒控制他。
如果姬安平等人发现事不可行,按兵不动,他可以选择在寻找机会,也可以选择假装四万大军已安排好,给姬安平信心,令他谋反到底。显然,此次他选择了第二种。
如果三皇子失败,则杀人灭口,惩治想对自己不利的姬安平。而子虚乌有的四万大军,让朝廷抓不住他的把柄,便可以全身而退。
如果要之前的姬安歌来说,西川候此人,如果硬要除去,未免会伤筋动骨,大伤元气。
不如,就维持现状。
楚嘉澜在西川,治理有方,选贤任能,律法严明,军队战斗力强悍,外族闻风丧胆。且西川天府之国,国富民丰,楚嘉澜本人深受百姓爱戴。
当年,那场他被设计错过的琼华宴上,西川候之妹楚嘉柔对姬安平一见钟情,甚至不惜与其断绝兄妹关系。这背后未必没有西川候的推动。只因,当年姬安平窃取太子姬安歌原本的理想,甚至进行了夸张,对他承诺,待他登基为帝,便将西川作为他的世袭分封之地。
而在原本的世界,太子姬安歌登基后,实行的是诸侯分封议政制,以实力为尊,能者居之,并定期重新推举。而非姬安平所言的世袭罔替。
最终,西川和全国诸侯地方根据自己地方情况,由地方人才治理,同时,也互相吸引优秀的人才,发展欣欣向荣。而以姬安歌为首的朝廷则负责立法、军队调遣,及重要的战略决策和政策。这一体制最终令乾朝无论在经济还是政治、军事、科技上都前所未有的繁荣。
而姬安歌对皇位同样采取轮换制,能者居之。他有野心的兄弟都以诸侯王的身份被姬安歌一力推上皇位过。不过最终却发现,做的最多的是就是为地方各诸侯拉架,便都跑回封地各展所长,再也不来了。
姬安歌以独特的个人魅力,所实施的主位推举制和以法治国,对诸侯及地方有极强的凝聚力。其去世后,皇位在宗室、诸侯、勋贵甚至名臣之间轮换,却再也没有内部的征战。而是不断的向外扩张。
当然,这都是太子姬安歌的理想,不再是他扶苏的。
何况,他深知,姬元睿对此深深介怀,他还牢牢记得,太子姬安歌被姬安平算计,暴露想法时的场景。
当时,姬安歌说,与其除掉西川候,不如维持现状。
当时姬元睿深深的看着姬安歌,似乎有些不可置信,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坐视诸侯做大,只会威胁姬姓王朝的统治,重蹈战国的覆辙。只有废除分封,实现郡县制,才能一统天下,避免百姓陷入纷争和战火。”
姬安歌道:“郡县制虽则有其优势,却也需正视其弊端,而这些弊端,正是导致前朝灭亡的诱因,铭载史册。更何况,郡县制最终并没有限制新的诸侯割据的产生,不是么?”
他们自己,当初不正是郡县制下发展起来的一支实力最为强悍的诸侯吗?
姬元睿恼羞成怒,掀翻面前的茶盏:“休要再言!”
姬安歌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起身拱手,平静道:“是儿臣多言了,告退。”
说罢,转身离去。
姬元睿看着他的背影,手中攥着一片碎瓷,鲜血滴下。
那是姬安歌和姬元睿父子之间唯一的一次争吵,两人的关系,也在那时产生了不可弥合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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