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倒是没想过会在翊鸣的经理室见到穿耳战队的教练。

穿耳，本赛季为数不多主力队员没有变动几个战队之一。

他们第一赛季夺得了亚军，第二赛季以常规赛第五名晋级季后赛，却一轮游，并未得到任何奖牌。上赛季的不佳表现让许多观众都纷纷可惜穿耳队内联赛第一控制位的顾柏【木十白】。

方舟和姚元勉强算是个点头之交，但平素也没有过什么交流，在翊鸣见到这人的概率恐怕跟他们第一轮赢了穿耳一样低。

不过……想到季云成的背景，方舟心里倒是有了点猜测。他刚刚跟选手分析了光闪战队的情况，现在还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看着桌上摆好的茶水，他苦中作乐地想，跟姚元掰扯就当休息了。

“方教，麻烦你过来了。”经理显然只准备充当个介绍人的工作，“这位是穿耳战队的教练姚元先生，你们应该也都认识，这次他过来是想和我们谈谈某位选手的转会问题。”

“方教，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穿耳这边我们有个很好的苗子，这赛季可以借给你们翊鸣出战。”

方舟伸向水杯的手缩了回去，姚元说的明明每个字他都理解，但怎么连起来他就有些听不懂呢？

“你是说，你们穿耳要给我们送人？”

“是。而且他自己愿意只拿底薪。”

这可就完全不在方舟的猜测之内了。

见他疑惑，姚元倒是拿起了自己面前的杯子，抿了抿水后继续说，“他是主攻位，现在《天平》榜单也打到了前几，跟着穿耳训练时间也不短了。就是小孩年龄卡得太局限了，上不了常规赛第一轮。我们也不准备让他上第二轮。他自己是个有上进心的，跟我磨说想来翊鸣。”

方舟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这是说穿耳的这位新人选手，在常规赛第一轮之前没有达到18岁整的年龄要求，只能在第一轮结束后的休赛期中造册参赛，上常规赛第二轮的大名单。但是穿耳俱乐部本赛季主力没变，显然是准备原来的首发主力全部打满，不准备中途加人了。

这对方舟来说是个意外之喜，按《天平》联赛的比赛制度，4个人打完全局还是太累了点，如果能再加个成员确实会减轻很多负担。

“他合同还在我们这边。穿耳这赛季可以不要租借费，你们给他发工资就行。我只有一点要求，你们如果收了人就要保证能让他能上场，别欺负孩子。”

这话说出来，方舟倒是有些明白姚元为什么会选中翊鸣了。

虽然圈外人猜测纷纷，但翊鸣本赛季只拿季后赛奖金的意图在圈内却是众人皆知。以至于穿耳俱乐部也从中发现了一丝可操作性——自家的新人很不错，但是本赛季因为队伍的限制不能上场。当不了首发就意味着队伍只有很少的训练资源可以给他，选手已经成年，耽搁一个赛季训练的话，不仅影响后续队内表现，也对个人的职业发展不利。

毕竟，最好的训练资源永远是正式比赛的上场机会，无论对于弱队还是强队的。

把穿耳的新人借给翊鸣，确保他在联赛第二轮有稳定的上场机会，得到翊鸣的训练资源。但同时，翊鸣本赛季结束后一定会解散，不必担心自家的新人被翊鸣俱乐部带走。等到了下一赛季，这位选手就能在穿耳担当主力了。

虽然方舟作为被利用的一方感觉很不好，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姚元的眼光确实毒辣——在联赛其他的九位教练中，也只有他想出了利用翊鸣本赛季尴尬的局面来代练新人的这种策略。

而且，只要这位新人技术尚可，人品不差，方舟就没有理由会拒绝——翊鸣确实缺人。

“上场机会我无法保证，”方舟换上一副欺压选手的恶人面孔，在谈判中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是基本要领。“具体情况要看队内磨合程度和他的个人水平，我只能给他替补的机会。”

“但等翊鸣这周日和光闪的比赛结束后我想和他见一面。如果他能够通过试训的话，我可以保证，个人赛和双人赛合计在一起，第二轮的9场比赛中他至少出场5次。”

姚元的脸色在方舟说“替补机会”时暗了不少，但他最终还是点点头，替选手应下了。

“好嘛好嘛，就这么说定了。方教你也别太严苛了，这关头还愿意进翊鸣的选手也不多了。”翊鸣经理适时地拍了拍方舟的背，对两人能够达成一致非常满意。方舟向俱乐部高层施压多日，讨要再买至少一位替补选手的权力多次都被推脱过去。这就导致俱乐部和这位冠军教练的关系很僵。

经理听到姚元的请求时就觉得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穿耳的这位教练来的真是时候。

“姚教练这么远过来这是辛苦了，我还有事就不留你了。方教，麻烦你帮我送送姚教练。”

……

从经理室走出，送走姚元。完成谈判的方舟还是觉得穿耳突然的这种送人操作实在匪夷所思——单就不要租借费这一点，在整个联赛中都是闻所未闻。

就算是不能上场的选手，在队内也能帮助主力训练。而且现在联赛主攻位稀缺，其他都先不说，单就对于经年久和光闪两队，一个打主攻位的能上常规赛第二轮的替补都一定不会缺少吸引力。

即使姚元说了有选手本人的意愿在，方舟对他的话也只信三分。归根究底，方舟不明白穿耳的高层为什么会同意这种决定。

姚元，穿耳三个赛季的教练。虽然他也加了《天平》联赛的教练群，但平日里总是一言不发，和众人都没什么交流。

姚元是能和选手打成一片的那种教练，之前穿耳第一赛季进了总决赛还看到过队员们把他举起来欢呼——方舟绝不承认自己清楚地记得这个场面是因为羡慕。

和月舞前两个赛季的那位电竞职业分析师教练一样，有传言姚元也是穿耳俱乐部总部那边送来管《天平》联赛的不太懂游戏的圈外人。他在职业圈内的朋友似乎也只有穿耳的几位选手。

方舟觉得这传言的可信度很高。他有姚元的联系方式，每个排位赛赛季末他游戏的好友列表中，姚元总是那一群90 的排位级别中唯一的70级。

穿耳的地图和角色选择基本是全权交给队内控制位的顾柏——穿耳队里从不避讳公开谈及这一点。姚元更多担任活跃队内气氛，制定选手训练，管理选手生活以及……输比赛后背锅的作用。

比起教练，这人更应该干领队的活吧。方舟想。

姚元的执教水平他不了解也无从评价。但自己承担外界舆论压力，不把这种压力转给选手这一点，联赛中做得最好的也就姚元了。

方舟自己，也不乏因为输比赛而情绪失控，和队员起冲突的前例。

回到训练室已是黑夜，把新队员的事情先放到一边，方舟回到训练室，准备检视翊鸣众人的练习成果。

……

薛明云今天练习时颇有些心不在焉，方舟给他安排的训练是提高药剂师和阿尔忒弥斯的技能准度。

训练模式中，漫天的陨石定点坠落，他操纵的角色需要一边避开红色警示的陨石落点，一边完成击破大块陨石的任务。

虽然操作难度大，但在反复的训练中他的手指很快就适应了。在机械地移动、跳起、旋身、攻击之余，又想到了自己在比赛中说胡话的毛病。

上一份职业养成的习惯曾经让他受益良多。但在决心改变后，这种好习惯却完全变成了他的重大缺陷。在打民间赛之前，他在朋友的帮助下拼命苦练，改掉了这个问题。而现在，它居然又出现了。

就算卸掉全部社交软件，闭目塞听将近一年，那件事对他的影响仍在。

“真的逃不掉吗？”薛明云意识到自己又自言自语了的时候，这句轻声的哀叹已经从他口中吐出。

他偷眼看了看周围三人，方舟离开后，其他人似乎都在专注自己的训练，没人注意到他。

再怎么样告诫自己不要有太大压力，压力依旧客观存在。

屏幕中的药剂师已经被陨石砸到血条归零，薛明云退出训练模式，正准备重新进入时，却接到了来自【诚一言】的组队邀请。

手比大脑反应更快，点了“接受邀请”才想起来困惑季云成为什么这么要邀请他，现在可是单人训练时间。

对方也不做解释，见他入队便直接进入了双人训练模式。

开局5秒，薛明云眼睁睁看着季云成操作的阿瑞斯走到一处陨石落点，血条归零。双人模式的难度却没有因为队友的死亡而有丝毫减退，穿梭在三倍于原本训练量的陨石中，薛明云的角色在坚持20分钟后，也化作了贴地的一处凸起的人形建模。

【队长，你是不小心被开局的陨石砸死的？？？？】手指因为超量的活动而酸疼，看着对这边一无所知的另外两人，薛明云最终选择在聊天框敲下对于队长的控诉。

【是的，我不小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