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魔头锁链负身

地牢光线昏暗,影影绰绰间露出那张熟悉的脸。

桑非晚被这张脸惊得呼吸一滞,他太熟悉云见,所以更能确定这个“魔头”和“云见”的面容的相似,除了身上混乱的气质不同,眉骨侧脸完全是一个人。

云见居然入了魔。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慢慢消化这个惊天破地的消息。

他贴近铁栅栏,指尖蜷曲,捏了个法诀腾出巴掌大的火光,他心念一动,火光便飞向魔头被锁起来的黑影处。

火光照亮了魔头周身,印出他身上那件原本看不出颜色的衣裳,是意料之中的红衣,前不久云见还穿着它站在桑非晚面前质问他。

那时红衣干净鲜艳,飘逸惊艳,如今沾了地面的灰和渗出的血变得灰扑扑的,和他的主人一样狼狈不堪。

魔头似乎不适应火光的刺眼,他偏头眯眼,发出意味不明“嗬嗬”声,锁链跟着哗啦响。

“云见。”桑非晚喊他的名字。

魔头似乎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他的头又转了回来。眼瞳盯着栅栏外的桑非晚,薄唇微启,学着他说了句一样的话。

“云见。”

桑非晚有些震惊,脑子卡壳了一下。

——“魔头云见”会说话!?

那他刚刚为什么一直“嗬嗬”叫?

桑非晚震惊之下不由自主问出了口。

“你会说话?”

他视线下的魔头似乎听懂了他的疑惑,那张白净冷峻的脸微微颔首。哪怕锁链负身,云见这个人依旧有股矜贵冷淡的气场。

桑非晚一时无言。

“云见。”魔头似乎奇怪他为什么又不说话了,又重复了一声他刚刚说的话。

看着“魔头云见”古见无波的侧脸,桑非晚心里有个猜测逐渐成型。

他似乎并不明白这个名字的含义。

桑非晚试探性地开口:“云见是你的名字,我叫桑非晚。”

锁链负身的魔头皱了一下眉,似乎在理解他的话,他注视着栅栏外的桑非晚,又开口了,只是这次喊的不再是自己的名字。

“桑非晚。”嗓音带着一贯的冷意,冷淡如冰。

桑非晚轻轻“嗯”了一声。

他听过这个声音呼唤自己的名字很多次——百年前、刚苏醒时、晕倒前……却没有一次像这次听到一般心情复杂。

“桑非晚……桑非晚……”

魔头好似发现了什么乐趣一般,叫上了瘾,孜孜不倦地喊他的名字。

桑非晚:“……”傻子。

但他不能跟傻子计较,他还有些事想问明白。

桑非晚语气放软,问魔头一些问题。

“你记得自己怎么来到这里的吗?”

魔头:摇头。

“你身上为什么会有魔气?”

魔头:摇头。

“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魔头:摇头。

好一个“一问三不知”。

-

桑非晚叹气,不抱希望地问最后一个问题。

“你知道自己这个状态会持续多久吗?”

他眼前的魔头顿了一下,没接着摇头,像是在回想什么。

有希望!

桑非晚眼神一眨不眨注视着魔头。

在他的视线下,魔头拧眉思索,板着脸思考的模样和正常状态下的云见无异,就好像没有那道穿透肩胛骨的锁链,“云见”只是云见一样。

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魔头的脸色骤然发白,暗色纹路一点点攀上他冷白的脖颈。

他声音发颤,咬着牙吐出一个字。

“……跑。”

跑?

桑非晚没反应过来,但身体下意识先后撤一步,手腕朝后翻转召出白玉剑虚影。

那个瞬间,魔头猛地撞向桑非晚的方向。

他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桑非晚,眼神失了方才的清明,只有嗜杀的血色。

所幸,带着神息的锁链及时发挥作用,其上浅金色的字符发光,又一把将他拽回原地。

肩侧漫出的血液洇湿衣袍。

桑非晚发现他伤不到自己,呼出一口气,缓缓收剑。

可就在这时,意外横生——

魔头骤然发力。

手指作爪,血影扑向桑非晚,与他仅有一掌之隔。

锁链被他的动作拉扯,肩膀勒出森森白骨。

桑非晚瞳孔骤然放大,那只散发魔气的手马上要落在他身上,他来不及召剑,偏头,右手臂下意识挡在身前。

一瞬间,那只挡在身前的右手腕上浮现一圈红线,桑非晚的身影一闪,整个人的气息都消失在地牢。

那只手一下落空,哗啦一声,血影又被锁链大力拖回去。

-

桑非晚只觉一阵摇晃,视线里昏暗的光线豁然开朗,眨眼间,他就换了个地方。

木窗喜字,红绸罗帐,熟悉得让人不能再熟悉的地方。

他又回到了最开始那个洞房。

同时他的右手手腕传来一股灼热感。

桑非晚垂眸,苍白的手腕上缠着一圈红线,是最开始把他带回来的那一条,此刻莫名发热。

是这条红线把他带回来的?

转瞬移形,很明显是传送阵的功效。

传送一般有两个条件,媒介和定点。

媒介是红线,那定点是什么?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一圈洞房——红床罗帐、雕花木桌、花瓶里萎靡的芍药……这些怎么看都不像能当定点的东西。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红床被上那柄白玉剑上。

白玉剑和他同生共体,要是作为“定点”无疑是最适合的,再加上……红线与云见关系很大,这个把他带回来的传送阵也只能云见设下的。

红线作媒介,本体剑作定点,费劲心思在一个剑灵身上画下传送阵法,图什么?

桑非晚手指捏着红线,垂眼细看。

他想到刚刚惊险的瞬间,如果没有这红线上的传送阵,魔头那一掌打实了他不死也得散半边魂。

……云见啊云见。

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想到云见,他就回想起了那个地牢里的“魔头云见”。

在魔头袭向他的瞬间,他看清了那张面如冠玉的脸上浮现的暗红色花纹,火光下奇异又危险,伸出的手背上也生长着这种花纹。

是魔纹。

修仙界有记录,修魔者会有一段时间失去心智,嗜杀成性,此为“入魔”。

这种状态的外在特征为暗色红纹覆面,其形似花,从后颈生而蔓至眉骨,是为“魔纹”。

这段时间,入魔者神志不清,会不分敌我地攻击靠近他的人,而清醒后也不会留有记忆,是以常常无意中导致家破人亡、血流成河的惨剧。

这也是为什么修仙界的大部分势力都不待见魔修,没人希望和一个疯疯癫癫,不知何时会无差别攻击敌友的存在相处。

桑非晚刚刚看魔头云见状态稳定,除了没记忆外还能正常交流,还以为他因为实力强大不会陷入“入魔”。

没想到……原来他也逃不过“入魔”。

云见,一代上神,锁链负身,失去心智。

何至于此。

-

翌日。

桑非晚睁着双涣散的眼睛看着帐顶,幽幽叹了口气,他思考了一晚上的死遁方案,而云见一夜未归。

他想不明白两个问题。

一为云见把他拉回来是想做什么,怨念太深的话多为报复,可他没看出来云见到底想报复什么,云见甚至设了个传送阵保护他。

二为云见为什么入魔了,身为一方小世界的主角居然在管理局不知道的情况下状态有异,这属于是剧情的大失误。

而且在他的印象里,全天下入魔了都不会是云见。

云见自小时起就是个恪守规则的小古董。

他天资卓越,天性淡漠,不爱说话交谈,一身雪衣冷冰冰的,少时桑非晚贪玩犯错想求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没成功过。

背上的戒训没少挨一下。

后来,云家被仇敌灭门,云见复仇也只是作为云家少主的责任,他只杀参与者,不伤无辜之人,听说这事儿还被奉为了一桩美谈。

有人曾说他冷漠又慈悲,是个天生的修道者。

桑非晚深以为然,所以就更想不明白了。

桑非晚反复看了几遍世界线记录,唯一的变量只有作为剑灵的他的死亡,可他一个小炮灰,顶多就说了一句谎话,怎么可能影响这么大?

而且,他隐约记得云见很讨厌自己。

……

想不通,桑非晚也懒得想了。

-

桑非晚把他的宝贝本体放在床上,自己慢悠悠走出洞房,踩着轻快的步子准备去再探察一下“春山笑”,他有种直觉,“春山笑”能让他找到成功死遁的理由和方式。

还没走几步,一声破空声突然穿到他的脸侧。

桑非晚微微偏头,躲过这天外来剑。

接着手指一召,白玉剑虚影落入手中,反手将袭击他的剑打得一震,斜斜插入地面。

青年薄薄的眼皮子掀起,视线落在箭来的方向。

从院门口跑出来一个月白色衣袍的少年郎,眼睛很大,面容可爱,手里抱着块刻着阴阳的道盘,看着年纪不大,像是哪家跑出门的世家少爷。

他表情凝重、正气凛然地跑进来,却在抬眼看到桑非晚的时候愣了半晌,那副正义的表情卡在脸上,一时显得呆头呆脑的。

“你……”

“我怎么了?”桑非晚好奇地问。

他的五官是很秾丽的长相,眉尾上挑看人的时候无端透着几分情意,漂亮得惊人,特别是像现在这样垂着眼眸认真地看一个人,足够让道心不稳的人乱了心跳。

小少年一下子涨红了脸,不知道是羞得还是气得。

桑非晚好久没遇到这么好玩的人了,他散去白玉剑虚影,好整以暇地问少年:“你来这儿做什么?”

这句话似乎提醒了少年,他慌里慌张地抓着手里的方盘瞧,指针晃悠悠转向他的正前方,也就是他眼前的桑非晚身上。

少年正了神色,低声一喝,那把袭击桑非晚的剑就乖乖飞回他的手中,他一把指剑对着桑非晚。

桑非晚着实无辜,他歪了下脑袋躲开剑尖,下一秒就听到少年吐字清晰的声音。

他说:“魔道——受死!”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