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垂涎欲滴的饭菜香味陡然褪去，色彩鲜艳的芒果小蛋糕肉眼可见地腐烂发黑，变成一团质地粘稠的糊状物，怪物的伪足似的从木制茶几边缘滑下。
滴答……
滴答……
腥臭的糊状物在茶几腿边缘堆积，旺财卧在茶几边，爆裂突出的眼珠子死死盯着姜悦。
“你这小狗，不让你吃，你还委屈上了，委屈巴巴的看小草干什么？”女人话里责怪，动作却是极温柔的，烧黑的木棍似的手指穿过大黄狗头顶的毛发，小心翼翼地梳理。
冰箱中地人类手指换回姜悦的神智，气氛温馨，色调温暖的小屋扭曲、褪色、**，墙面满是污垢，桌椅东倒西歪，面容慈祥的老人露出原本狰狞的形态，就连光线，也昏暗得令人心情阴郁。
这种环境下，姜悦很难把大黄狗的眼神和委屈巴巴四个字联系起来，更无法品味出一点儿家的温馨。
日夜赶路，她本就有些饿了，闷胀腐臭的味道从厨房中远远不断地传出，刺激得她胃部一阵痉挛，当即就引发了强烈得呕吐反应。但胃里是空的，呕了好半天，也只呕出一些胃液。
“好孩子，这是怎么了？”女人殷切地倾斜身子，姜悦一转头，刚好和她四目相对，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正散发恶毒的光芒，嘴角却是带笑的，尖细的齿尖随着笑容露出一点点，细细一看，她身子格外紧绷，随时都可能会发起攻击。
仿佛只要姜悦表现出半点异常，她就会随时咬断她的脖子。
姜悦将目光从女人正在流黄色脓水的眼珠上移开，淡定道：“我不想吃这个！”
“为什么？”女人的音调陡然变高，给姜悦的耳膜来了一场终极折磨，“你不是最喜欢吃这个吗？”
女人两只散发寒气的手掌放在姜悦的肩膀上，细长的指甲朝向她脖子的位置，面色阴寒。
如果自己没有清醒过来，恐怕现在看到的，是一个长辈关爱的神态吧。
姜悦清楚，如果回答不好，这就是道送命题。
“好外婆。”她动作轻柔地把女人的一只手从肩膀上拉下，放在自己掌心中，小女孩似的撒娇，“外婆，我饿了好长时间了，蛋糕的奶油太油腻了，闻到也会不舒服。”
“我可以待会儿再吃吗？”
女人不直接拒绝，端起茶几上那团糊状物，把用叉子巴拉几下，叉起一块递到姜悦嘴前：“不想吃就不吃了，不过是奶油而已，来乖宝贝，外婆喂你吃里面的。”
说着，她又把叉子向姜悦递了几分。
姜悦不张口，她也不撤回。
一人一鬼怪就这么僵持不下。
离得太近，姜悦闻到了女人身上腐臭的味道，腐臭中又夹杂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她忽而想起来，女人从别墅中扑进她怀里的时候，就有一股这种香味。
意识到这一点，她猛然发觉，这间屋子里也是有这味道的。
按理来说，屋内的香味比女人身上的要浓重，可她却一直没意识到。自从进入这里，她周围只有厨房中滋滋啦啦的炒菜声和烹饪的饭香味，女人温暖的手掌和关切的话语，动画片和大黄狗。
她早该意识到这一点的，在这对老夫妻叫她夏小草的时候。
自己可没说过她是夏听竹的女儿，也没说过夏听竹的女儿叫夏小草，这对老夫妻是怎么知道的？
她本身的警惕性非常高，不会犯这种错误，问题出现在这间屋子。
这对夫妻太邪乎了，姜悦不打算打草惊蛇，她低眉敛目，露出委屈的神情：“可是我更想吃外公做的豆腐汤。”
厨房中的男人探出半个身子：“小草等等，马上就好了，你先吃外婆给你准备的蛋糕。”
得到男人的支持，女人几乎是强迫着要把蛋糕塞进姜悦的齿缝。
第一次，被姜悦侧过头躲过了。
紧接着第二次，又被她躲过去。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你再这样，外公外婆会很不开心的。”女人突然歇斯底里地吼叫。
姜悦被人用电钻伸进脑子里搅和过一番似的，升起一阵翻江倒海的疼痛和恶心。
女人歇斯底里，她就胡搅蛮缠。
“我也会很不开心的！你这个骗子，你不是我外婆，你根本不爱我！”
空气扭曲压缩，颅内锐痛达到难以忍受的程度，空气被强制掠夺，别墅祖孙温馨重逢的场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土崩瓦解。
直觉告诉姜悦，她现在和这栋别墅是一体的，别墅没了，她可能也会同时消亡。
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在女人彻底发飙之前，她突然态度一转，委屈地质问她：“你为什么不让我的朋友进来？”
“为什么要让我吃蛋糕，他们在外面饿肚子？”
“你这样，还有哪个小朋友愿意和我玩？妈妈知道了一定会怪你的，你不是我外婆。”
原来不是因为想要逃走，而是……她的小宝贝想和小伙伴一起玩，说的气话啊。
女人安慰道：“明天再和小朋友一起玩，好不好啊。”
“我不，我今天就要！”姜悦不依不饶，“我答应他们，请他们来我们家做客的。你要是不答应，你就不是我外婆！”
“嘿，这熊孩子。”男人手里端着平底锅，边搅和里面的“食物”边责备，“谁给你惯成这样的。”
“我妈搁我出生开始就没了，这么多年我都没妈，自己长成这样的，原来以为有了外公外婆日子就好过了，没想到连朋友都没了。”
“你们不是我外公！不是我外婆！”
“你这孩子，谁教你这么说话的。”女人扬起巴掌，就要往姜悦脸上落，谁料动作猛然一顿，手腕被男人捏在手里，轻轻放在身子侧边，“算啦算啦，终归是我们亏钱她们娘俩的。”
“让门口那些崽子进来吧。”
“谢谢外公，小草最爱你了！”
“这孩子，换脸比翻书还快。你就坐在这儿，让你外婆去开门。”男人话一出，姜悦就发现无法站起身了，整个下半身的存在都无法感知，就好像……下半身从身体剥离了。
但双腿双脚确实完好无缺地存在。
脑子里的锐痛伴随着屋子主人情绪的平稳，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怎么回事？
她低眉敛目，掩住眸子中的错愕，情绪快得令人难以察觉，再次抬起眼皮，又换上了小女孩的调皮和骄纵：“那你快去嘛外婆，我要他们都进来，一个都不能少。”
女人被她推得一个趔趄，没好气道：“这孩子，真是心急，不差这么一会儿。”
“哇好香啊小草。”云白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一进来就吩咐保镖到这儿就跟到自己家一样，不必拘束，于是她那些保镖横七竖八地躺在沙发上，自己则东看看西瞅瞅，完全不顾女人阴沉的脸色，把旺财从楼梯角拖出来rua了一顿，又探头探脑地在厨房门口晃悠，活像只想偷吃的小老鼠。
看她这神态，云白药看到的，和自己刚入门看到的东西一样。
“那必须，小草的外公亲自掌勺，当然香了。”姜悦把蛋糕递给云白药，“这是外公外婆给小草留的芒果蛋糕，你是小草的好朋友，小草才分给你。”
云白药动作迅速，女人还没来得及阻止，蛋糕就下了肚。
或许在鬼怪的世界里，这是一份美味的食物，但姜悦看到的是糊状物包裹的人体组织，毛发，指甲和内脏的混合物。
她平静地看着云白药狼吞虎咽后意犹未尽的表情，好心提醒道：“外公做了满汉全席，你……和你的保镖都留下来吃饭吧。”
“好呀好呀。”
“外公，麻烦你多做几道菜。”
“好嘞，给外公半小时。”
“嗯嗯外公。”
“你先吃点什么吧，我们宝贝一整天没吃东西啦。”男人提议。
“不啦外公，我带朋友看看我们家，这里有我的房间吗？”
“当然有，秀芬啊，快带小草去。”
姜悦跟着女人，将整个两层的别墅逛了一圈。
“我可以看看妈妈的房间吗？”姜悦问。
“不可以！”女人嘶吼。
“不可以就不可以，你干嘛对小草这么凶！”云白药责怪女人，要不是这疯子是小草的外婆，她早就把她从窗户上丢下去，摔个狗啃泥了。
“好孩子，外婆的意思是，这是听竹的房间，她已经离开太久了，这间房间落了十几年的灰，进去对你身体不好。”
真是鬼听了都觉得荒谬的理由，云白药没由来地冷嗤一声，虽然她脑子不好使，刚刚被人拐卖过，但是这么明显的谎言她还是听得出来的。
谁家女儿丢了，父母让女儿的房间落灰十几年啊，哪个不是天天打扫，睹物思人，日渐憔悴？
云白药：“大娘，你看旺财是不是笑了？”
这谎言真是狗听了都笑的程度。
女人：“……”
狗会笑？
参观玩别墅，厨房的烟火刚好熄灭。
“饭好喽。”
一对老夫妻，两个小女孩，加上一干一米八几的黑衣保镖，算下来的确有些多，最后男人不得不去邻居家借了一个大圆桌过来，才堪堪坐下这么多人。
“白药，我家就是你家，快尝尝小草外公的手艺。”
她既然这么说了，云白药自然不和她客气，她早就饥肠辘辘了，要不是想陪夏小草找人，现在估计已经在三千平米的家里醒来，一边享受女佣的按摩，一边享受美食。
“你们也吃！”保镖虽然讨厌，但好歹是个劳动力，不能饿着。
于是这顿饭，客人太过热情，筷子挥舞得格外使劲，姜悦是一口都没吃。
气得老两口面色铁青，却正合她意。
“小草的外公。”姜悦从储物空间中倒出一杯福尔马林精酿液，递到男人面前，“或者我该叫你，陈迈。”
“戏演够了，该随我回陈家庄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