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已经墙皮脱落的墙壁为分界线，世界分为两个部分。

墙内，红衣少女背对供桌，蜡烛火光跳跃，她面上的光线也随之跳跃。

一墙之外，女人洁白的裙子被鲜血染成混乱的颜色，她脚下的土地上，两个婴儿蠕动爬行，口中发出凄厉的哭叫。

姜悦的态度堪称冷漠，即使女人声嘶力竭，满口质问，她也不为所动。

视线落在那两团怪物似的孩子上，第一个发育良好，高度类似人形，从暴露的皮肤可以看出，是个男孩，头发不算很长，但很黑，从头顶垂到耳廓上方，要不是他的五官扭曲变形，分不清鼻子眼睛，这定然是个发育良好的孩子。

与第一个孩子相比，第二个孩子只能约莫看出个人形，他的四肢软成一滩泥，像某种软体生物的触手，在地面蠕动爬行，面中部是一个椭圆形的口裂，嚎啕大哭时，可见看见小小的四颗牙齿，这四颗牙齿类似于人类的虎牙，尖尖细细，上下对称。

“呜哇……妈……妈……”如果丁咚还在这里，一定会被吓得失魂早产。这可怕的一团肉，都还没个人形，就会张口大哭叫妈妈。

窗外的女人似乎继承了母亲常有的怜悯，一听孩子大哭，她立马蹲下身子，任由孩子顺着她胳膊往上爬，最后窝在她怀里。

“乖宝宝，不哭不哭……哦哦……不哭……妈妈的乖宝宝。”女人慈爱地亲吻小儿子的口裂，手指在他背后一拍一拍的，给哭坏了的孩子顺气。

孩子抽抽嗒嗒的：“呜哇……妈……妈……饿……”

“乖孩子，妈妈不会让你饿着的，妈妈这就喂你。”女人一手拖着大约是孩子屁股的位置，一手扯开半边胸口的裙子，打算给孩子喂奶。

谁知她衣物还没解开，孩子的口裂突然张大，一口咬进女人的脖子。

孩子的口唇嗫嚅着，一小口一小口吞咽，喉中发出满足的哼唧声，他实在太小了，一口咽不下那么多，大量的鲜血从嘴角流出，滑进女人的衣领里。

“谢谢妈妈。”孩子如愿以偿，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奶嗝。

女人身体不可抑制地抖动，分不清她是过度害怕还是身体虚弱：“宝宝……吃饱了就……就好。”

“可是妈妈，弟弟说他也饿了。”怀里的孩子伸出两条类似于胳膊的东西，绕过女人的后颈，环住她脆弱的脖子，小小的脸颊蹭着她精瘦的下颌骨，奶声奶气地撒娇，“他说他等及你放他出去了。”

“你听见没，他正在啃食你的内脏呢。”

“啊——”女人猛地撒手，把孩子扔在地上，嘴里大叫“怪物”。

她两手伸到下腹部，用力往两边一扯，单薄的布料撕裂，露出细柳似的腰身，女人的指甲垂直按着肚皮，立马就似锋利的刀一样，层层剖开组织，整只手进去后，腹部呈现出一个可怕的突起。

女人太瘦了，隔着一层薄薄的肚皮，可以看见五指的轮廓。

“抓到你了，宝宝。”女人突然动作一顿，肚皮下的指头握成拳，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她的语气比春天的微风还要轻柔，生怕吓到肚子里的孩子，仿佛肚子里的怪物不是在食用她的身体，而是在妈妈的肚子里玩捉迷藏。

肚皮可怕地蠕动了几下。

“怪物！给我出来！”女人的态度急转直下，恶狠狠地揪住肚子里的东西，啪的一声扔在地上。

她像一个情绪不稳定的孕妇，上一秒还感恩生活的美好幸福，下一秒就情绪崩溃得快要死去。

孩子，不，准确来说是一个拳头大小的死物，在地上嚎啕大哭。

她立马怜惜地抱起对方，放在臂弯里轻声细语的好声安抚：“宝宝乖，是妈妈错了，妈妈不该对你生气的，是妈妈不好，原谅妈妈好不好，原谅妈妈。”

就着床外的月色，姜悦隐约看得出来，女人手心的东西，是连躯干和四肢都分不清的，他就是一个球，一个会发出声音的球状物。

许是姜悦审视的目光过于**和不加掩饰，那个球状物猛的转过身来。

姜悦姑且认为那个旋转的动作大约是转过身来，要不然她没法解释这个球状物为什么非要向右旋转一百八十度，才用惊讶的语气喊道：“姐姐怎么在这里！”

“嘻嘻，姐姐我们一起玩呀！”

“宝宝好想姐姐啊。”

姜悦尚未来得及阻止，球状物就已经越过窗棱跳了进来。他口中欢呼：“姐姐接住宝宝哦。”

“噗呲！”

接住他的不是姐姐，而是一把锋利的刀。

锈刀自从在公交车上吸收了脏东西后，就一直恹恹的，姜悦试了几次，发现它已经和普通的刀没什么两样。

球状物被锈刀劈成两半，却没受到什么伤害，他的身体分成两个，就像草履虫能分裂成两个一样自然，没什么痛苦。

姜悦不过是送给他一个利于分裂的外力。

球状物掉落在地，变成两个半球形，姜悦一手拎起半个半球扔出去，另一手手持锈刀继续划拉另外一个半球。

“哦吼，宝宝飞喽，妈妈接住宝宝。”飞出去的半球喊。

“呜呜，姐姐在揍宝宝，宝宝痛痛。”

姜悦“揍”他的动作不停。

她蹙着眉，尽量让自己忽略扑面而来的恶臭，视线范围内，球状物内的具体情形一览无余。

球状物说是球状物，表面可一点都不光滑，半公分后的包膜上，比月球表面还要坑坑洼洼。

包膜内成分复杂，姜悦粗略看了眼，人类可见的任何组织都能在里面找到。

指甲，毛发，牙齿。

骨头，软骨，肌肉，脑。

刀子继续往深捅，碰上一个浑圆的眼珠子，和她三目相对。

“嘻嘻，姐姐找到我啦！姐姐好厉害！”

姜悦既不惊讶，也不惊吓，她面无表情地用刀尖插起这个半球状物，一甩胳膊，同样甩出窗户。

两个半球之间似乎有某种力量维持，姜悦把这个扔出去时，另一个刚好自地上跳起，在空中和自己的另一半相接。

球状物延伸变形，里面的组织器官重新排列组合，最终变成一个完整的小孩，落在地上。

他双腿岔开，双臂举过头顶，向两边延伸，发出满足的轻哼：“身体……恢复正常啦。”

儿子的变化让女人欣喜若狂，她当即跪下磕头：“谢谢夏医生，谢谢你！您真是妙手回春菩萨心肠，要是没有你，我们娘俩今天可怎么办啊。”

从头到尾除了捅人儿子几乎什么都没做的姜悦：“……”

这种新型哪吒，也不是她想救就救的。

又是道谢又是磕头的，她可真受不起。

“夏医生，你可不可以也救救我的姐妹，她们快死了呜呜。”

姜悦刚想拒绝，只间女人动作快得似闪电，她维持着跪下的姿势，脊背挺直往后转，双手在口边呈喇叭状，用能刺破人耳膜的声音大喊：“姐妹们！有神医！速来！”

姜悦：“……”

姜悦：“？？？”

地动山摇万马奔腾，地面一阵抖动，抖得姜悦差点站不稳，房梁上的灰簌簌掉落，呛得姜悦捂住嘴直咳嗽。

“神医……神医在哪里？”窗外黑压压的，竟然是一群大肚子女子，摩肩接踵地挤在她窗户外。

她们无一不面色青黑，一看就是死透了的模样。

“就是她，快，快给神医磕头，求她救救我们的孩子。”女人拉过姐妹的手，强迫她下跪。

近百个孕妇，都整整齐齐地跪下，连磕三头，直起身后依然跪着。

“快把孩子拿出来，给夏医生说医生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再把孩子给她扔进去，她就答应啦。”

“我刚刚就是这么干的，姐妹们快看，现在我的孩子长得可健康啦。”

女人牵起孩子的手，催促道：“三宝，快给你轻轻阿姨，韵韵阿姨……”意识到自己的姐妹有点多，女人笼统的概括道，“快给你这里所有的阿姨表演一个！”

“跳。”

三宝跳了一个。

“蹲。”

三宝蹲了一个。

“哭。”

三宝哭了一个。

女人声泪俱下但语气自豪：“姐妹们，当我生下三宝，发现他是个肉球的时候，我曾经也万念俱灰，恨不得用自己的命换三宝身体健康，你们也知道，当妈的宁愿自己受所有的苦，也不愿意孩子遭一点罪。”

这句话戳中了在场母亲的心思，立即就有几个孕妇小声抽噎着，只不过她们都死了，流不出正常人的眼泪，眼眶里奔涌而出的，是小溪一样的血泪。

“但是！”女人话锋一转，慷慨激昂，“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夏医生出现了，她凭借高超的医术救治了三宝，你们也看见了，三宝现在恢复得特别好，和正常小孩没什么两样。”

“我有一个问题。”一名孕妇举手。

“说。”女人点头。

“夏医生能保证一定会成功吗？”

姜悦下意识就拒绝，但是她快，女人更快：“那是当然！”

“夏医生的成功率可是百分之百！我身为一个过来人，亲眼看过夏医生手术，她身为一个女人，胆大却心细，整个手术过程只花费了五分钟不到，小宝全程无痛苦，术后一分钟恢复正常。”

“我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却也知道像这类手术，一般的医生怎么也得一个小时，但夏大夫不一样，她太快了，只有世界上最优秀的医生，才能做到这么快。”

大部分孕妇因为她的演讲面露狂热，也有的始终为难：“但是……”

“但是什么但是，姐妹们，机不可失啊，速速行动！”女人催促。

三宝：接下来有请大家收看往生医院妇产科宣传短片之《重组的孩子——鬼怪世界哪吒版》

记住这里，悦悦通关考试要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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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生产日记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