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心设计和装潢的寝室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反响，懒懒正是灰心丧气的时候。
难得有这样表现自己的机会，证明自己的才华独一无二，他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其实，这个事情，你根本不用外包给外卖员或者其他的一些廉价劳动力。”天才设计师的眼里，往生医院大部分鬼怪都是没有姓名的，反正叫张三的外卖员和叫李四的修理工没有任何区别，都是维持往生医院的砖头瓦块，没了一个两个，根本不会对他们有什么影响。
他或许更愿意成这类鬼怪为工蜂，但想到这样可能会败坏自己在朋友心目中的形象，他选择了“廉价劳动力”这种中性看客观的称呼。
懒懒盘腿坐在自己的得意之作流水形茶几之前，挽起毛衣宽大粗长的袖子，指尖在茶几表面浅浅划几道线，墨色笔记就出现在茶几上。
三两下，勾勒出一个建筑物的形状。
“这是，往生医院？”白术蹲下身，坐在懒懒对面。
懒懒点头：“没错。”
以往生医院为中心，开始绘画：“往生医院并非空旷的独立客体，医院外周，是庞大的，难以分清边界的十二城。”
“十二城，由十二位主任医师分别管辖。”
姜悦：“这十二位主任医师，就是十二场考试的监考官，那么……”
她点在懒懒正在勾画图形的十二城之上：“这十二城，是十二个考场？”
维多利亚摸着下巴：“解释不通。”
考生只有通过考试，才能进入考场，这就意味着，考场和往生医院之间，不太可能存在物理意义上的地理关系。如果十二城就是十二考场，考生可以直接进入，何须选择考试呢？
更可况，仅用姜悦拥有的北风大陆来说，其面积可以装下上亿个医院了吧。
如果北风大陆只是十二城中的其中一个，它又怎么能作为十二分之一，存在于往生医院外围？
懒懒：“如果这十二城不是简单意义上的物理位置相连，就解释得通了。”
“十二城和往生医院并不完全存在于相同的时空层面。”
“往生医院存在某种特殊的力量，让这十二个小世界和它在某一层面相交，十二位主任医师手握保持世界开放或关闭的权力。”
维多利亚完全听晕了。
她已经足够天赋异禀，竟然还是无法理解变幻莫测的中文。
“你的意思是……这是一个有巫术存在的世界？主任医师就是女巫，能让两个世界相交？”维多利亚勉强理解道。
懒懒想了想，觉得这么说也没太大的错：“也可以这样理解。”
维多利亚手指把玩着耳边的卷曲红发，若有所思：“如果十二位主任医师都消失，往生医院的力量会崩塌吗？”
往生医院的力量体系崩塌，他们是不是就解脱了？
懒懒无语摇头：“这个世界不止往生医院一个医院，除了往生医院外，还存在往死医院、向善医院、向恶医院以及德善医院四所医院。”
“五所医院之间特殊的地理位置，保证任何医院能源衰竭或结构崩坏，其他医院的力量都能使其瞬间恢复。”
“以往也有实习生动过你这样的想法，无一例外最后都失败了。五大院会惩罚任何不守规则、意图摧毁生存规则的学生。”
懒懒没有说的是，哪怕一些通过执业医师考试，由实习生转为正式职工，最后当上主任医师的人，一旦试图挑战五大院的权威力量，都会落得顷刻间灰飞烟灭的下场。
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维系五大院存在的那股力量，就是最至高无上的规则。
这股力量，维护一切维护规则的力量，摧毁一切意图摧毁规则的力量。
它，不可侵犯。
简约的线条几乎布满整个茶几，懒懒收回手指，将扯远的话题扯回来：“十二城和往生医院之间，存在明确的时间和空间的重合，我们在这条物理意义上的地理位置上，建设管道通路，就能把福尔马林精酿液运送到北风大陆中你所期望的地方。”
白术：“你认为，这真的可行吗？”
这是什么话？他既然说了，自然是可行的。
懒懒当即懒懒地掀起眼皮，优雅华丽得声线透着七分漫不经心、两分势在必得和一分傲慢轻狂：“不要小瞧一位天才设计师。”
白术一怔，随即她就想明白，这才是真实的懒懒。
各医院院长追捧的天才设计师，年轻、狂傲、随心所欲、永远骄傲，有几分恶劣，也有几分纯真。
骄傲和恶劣是他的本性，少有的几分纯真，全数给了姜悦。
或许，他骨子里是个纯真的人，所以才会在以为有人欣赏他那些被扔在交易市场仓库角落的冷门艺术品后情难自禁，试探性地迈开交友的步子。
他在孤独的黑夜里浸泡了太长时间，姜悦这曙光照进来的时候，他迫不及待追光而行。
哪怕这束光说他认错了，他也不愿放手。
他愿意把自己的心剖出来，祈求那束光和他的世界交叠，哪怕多一秒。
白术理解他的感受，自己又何尝不是那个时代女子中的佼佼者，但无人能理解她，假如有一个人能走进她的生活，她一定不会放开对方。
懒懒，几乎是另一个她。
他们性格不同，但都有浓重的孤独作为底色。
她站起身来，用自己那个时代的礼仪对他：“既如此，可否有劳公子为我们建立通道？”
懒懒眼神直直望向姜悦：“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光是我的设计，就已经千金难求，请我设计好再施工建好，恐怕你们再通过几十关也付不起。”
姜悦：“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也不强求，毕竟……”
她刻意停顿一秒，视线下垂：“我们还不算是朋友。”
懒懒：“你这个人类真过分，明知道我不想听这种话，还故意说。”
谁让对方捏准了他的脾性，知道他就是吃这一套。
“最快什么时候？”姜悦不和他拐弯抹角。
懒懒：“明天就能投入使用，只要你给我继续改造太平间的权限。”
“可以，但你不能不经同意随便进来。”
懒懒：“我保证，我只给福尔马林池各厨房用水之间，接一道管子，保证福尔马林池有源源不断的清水注入。”
装修太平间的时候他就发现了，池子里只要倒入清水，就能产生新鲜的福尔马林精酿液。
从太平间到北风大陆里的食品加工厂，是很长的一段运输管道，势必需要极大量的液体填充，之后食品工厂开始生产，只会需要更多的福尔马林精酿液。
姜悦：“不能打扰到我们睡觉。”
懒懒：“水流管道里的声音影响人类睡眠，就像病人全麻后再手术台上痛得嚎啕大哭。”
都是对专业人士专业能力的侮辱。
懒懒起身，将卷起的毛衣袖口放下，挥挥手：“我先休息了，今晚还要彻夜赶工。”
姜悦主动掏出手机：“不用了，明天吧。我们加个联系方式，用交易市场后台联系不方便。”
这个池子明早用还是明晚用，对她来说没有本质的区别，明天还要继续参加考试，就算早上醒来时福尔马林传输通道已经修好，她也没时间安排之后的工作。
懒懒眸光一亮，他一直不好意思主动开口添加微信。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要是别人，求着他添加联系方式，他也不会给的。
他一个天才设计师，可不会这么随便施舍。
但是面对姜悦，他神智怕主动开口要显得自己不真诚，怕对方觉得他对谁都这么随便。
姜悦自然不知道自己一个小小的举动，对方心中已经百转千回。
加上联系方式，设置好备注后，她就把手机揣回兜里：“你今晚好好休息。”
懒懒心说鬼怪其实是可以不睡觉的，他们又不是脆弱的人类，但一想到对方这是主动关心他，而且是吧自己当成她的同类——人类一样的关心，他就说不出辩解的话。
“嗯。”
“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都可以问我。”
这么一说，姜悦还真有一件寄售的事情不知道该请教谁。
心中默念一声，一把生锈的菜刀出现再手心。
懒懒：“……”
他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为什么要用一把凶器对着他？
姜悦：“我的武器好像坏了，你知道往生医院哪里有修理铺吗？”
懒懒：“修理铺？”刀坏了重新买一把不救行了，她要是不喜欢交易市场里那些通俗的样式，他可以免费给她设计一把独一无二的菜刀，又不是多难的事情。
姜悦以为对方不懂什么是修理铺，于是手脚并用，试图用通俗易懂的方式和对方解释。
“修不锈钢盆，修烂碗，修筷子的地方，总知道吧？”
懒懒瞳孔地震。
这！
她看起来也不像那种没积分的穷学生，何至于次！
懒懒：“坏了我可以送你，我那里多的是。”
姜悦：“你的菜刀也能杀鬼怪吗？”她一直以为锈刀是特殊的呢。
懒懒再次瞳孔地震：“它……它能杀鬼怪？”
分明就是一把感受不到任何杀意的普通菜刀嘛。
姜悦重重点头：“它坏了，坏之前割脑袋很锋利的。”
可以怀疑她的实力，不能质疑她的菜刀。
这是原则。
懒懒终于懂了：“啊你这么一说，还真有一个鬼。不过他不开修理铺，开铺子还得给医院交租金，他是个穷鬼啦，只能干个体户。”
“谁？”
“许经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