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意脸色一变,第一个念头就是在回想自己方才有没有说什么出格的话,好在除了那句让她们自己想办法引起皇上注意,别的什么都没说。
知意心里松了一口气,庆幸的走下去,恭敬参拜:“皇上。”
“知意姐姐。”南胤幽怨的看着她:“你方才在和她们说什么呢?”
“没、没什么……就是遇见了闲聊几句。”知意一口否认,料定他隔得远没听见。
南胤摸摸鼻尖,幽幽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在背后议论朕!”
知意惶恐,忙不迭的往地上跪:“皇上明鉴,奴婢怎敢妄议皇上。”
南胤皱着眉,低头看她:“跪着干什么?快起来吧!”
知意迟疑着站起来,抬眸打量他的神色:“皇上,奴婢没议论您,绮风和明晴是恰巧遇上的,找奴婢无非就是想我在您跟前进言。”
他盯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哼了哼:“说什么?说我不碰她们?要我挨个挨个睡一遍?”
知意脸上发烫,目瞪口呆,心道皇帝怎么一点没遮拦就把这些话说出口了。
身后随侍的宫人也是面面相觑,一个劲儿的挤出笑,尴尬的不得了。
南胤左右看了看,所有人都避开了他的视线,知意硬着头皮说:“皇上心有乾坤,自然有自己的考量,奴婢不敢揣测圣意。”
他抱着手臂,说道:“不过是不喜欢这模样的罢了,朕为皇帝,也不好随意赶她们走,就在勤政殿伺候着吧,等我——”
话说一半,忽然没了下文,知意期盼的望着南胤,以为他要说等过些日子再传召,不想皇帝挑了挑眉:“等皇后进宫吧,看她怎么处置,我不能给未来皇后添堵不是?”
知意无奈,难道就这样把几个貌美如花的大姑娘留下又不碰她们,外头不得说闲话?
但南胤又说考虑皇后的处境,才会这样决定,仿佛又是无可厚非的。
知意张了张嘴,没敢说什么。
南胤抬脚往前走:“走吧,把名册拿去给祖母瞧瞧。”
他转身往勤政殿走,步子迈得快,知意亦步亦趋的跟上,跨过门槛,南胤吩咐身后的人:“都在外头候着吧。”
知意一个人进门去,正狐疑他怎么不叫人伺候,南胤仿佛看出她心中所想,拿起桌上的册子,淡声道:“朝政机密,能随意给人瞧吗?”
“皇上说的是。”
皇帝掀了袍子,在宝座坐下:“我誊写一份,知意姐姐帮我磨墨吧。”
知意这才看清他在誊写什么,密密麻麻的名字看得人眼花缭乱,定睛一看才发现是选秀的名册。
说是誊写,知意却发现他漏了不少名字,四五十个人,最后写下来的只有不到半数。
南胤手里还拿着笔,看着她惊讶的目光,挑了挑眉:“觉得奇怪是不是?”
她抿着唇没动静,南胤龙飞凤舞写下最后一个名字,勾勒出深深的一笔,自顾自道:“人多了不是好事,反正他们想要的,朕都给了,就只能做这点主了。”
南胤说的无关痛痒,知意却莫名一窒,想起这些年他的处境。
文武百官,皆以太傅张梁为首,太傅只手遮天,把持朝政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如今到了皇帝立后和亲政的两件大事,自然不会冷眼旁观。
亲政在大婚之后,而在这之前,中宫皇后之位,势必是要定下的。
知意跟着老太妃多年,耳濡目染,也知晓利害,只怕南胤枕边人的位置,也不能自己做主。
他举起册子晾干墨迹,光洁的下巴还没什么胡须,若是生在普通官宦人家,必然是风光恣意的少年郎,却因生在皇家,不得不以一己之力,承担这座沉重的江山。
她莫名心疼眼前的少年,声音也不自觉的柔和下来,多了一丝温情:“能随心所欲正好,若不能,皇上也别怠慢了自己,您是天之骄子,不需要为了别人委曲求全。”
南胤微微一怔,抬眸看着她认真的神色,倏地笑起来:“朕号令天下,谁能不从?”
手上的名册晾干了墨迹,南胤折起来,正要给知意,手肘碰着一摞奏疏,七零八落的散落在地上。
知意连忙躬身去捡,南胤丢下名册,索性跟她一起蹲下去。
皇帝养尊处优的手伸过来,知意赶紧制止他:“皇上别动,奴婢来就好!”
南胤不以为意,哼道:“多话……”
一摞奏疏落在地上,要一本一本的折回去,知意怕皇帝动手,急急忙忙的去捡,身前重量几乎都放在了膝盖上。
南胤随手捡起一本,余光瞥见知意长长的眼睫,手上一顿,不自觉的多看了几眼。
她有秀丽的鼻子,丰润的红唇,往下是一截纤细的脖子,锁骨之下,可见衣襟微微敞开,露出大片莹润的皮肤,起伏的胸脯随着她的动作轻轻一颤,玲珑曲线蜿蜒,大好春光若隐若现。
南胤仓惶的移开目光,脸颊立马就红起来,心如擂鼓,口干舌燥,眼睛不知道该往哪儿看。
知意专心捡奏疏,整齐的放回桌上,转头看过来的一瞬间,南胤忙不迭偏过头,不自在的咳了一声:“时辰不早,去慈安宫了吧。”
然而皇帝一路心神不宁,脑海里全是方才的画面,知意看他心慌意乱,面红耳赤不禁困惑:“皇上,您怎么了?很热吗?”
南胤点头,僵硬的笑起来:“是、是啊……”
宫里十月初就烧起了地龙,勤政殿温暖如春,穿得厚了便觉得燥热难耐,知意不怕热,但想皇帝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确会觉得难受。
“那皇上出门可要注意了,一冷一热最容易生病。”
“好好好……”南胤心不在焉的应了,裹紧身上的氅衣,等吹了一阵冷风,才浇灭了心头火热。
慈安宫备了晚膳,太妃张罗着让人摆上桌,知意拿了热帕子来给南胤擦手,他伸手去拿,不经意的又瞥见她衣袖下藕节似的手腕,白净秀美,如珠如玉。
他心头一慌,帕子险些掉地上,太妃坐在对面,听见动静蹙了蹙眉:“烫着了?”
知意脸一白,俯首称罪:“皇上恕罪……”
南胤不知怎地就下意识的开口为她开脱:“不烫的,知意姐姐向来稳重,是孙儿走神了!”
太妃哪里会怪罪知意,见南胤心神不宁,当他是为了立后的事发愁,安慰道:“你也别多想了,张梁此人刚愎自用,他女儿未必不是个好的。”
皇后人选已经是板上钉钉了,除了张太傅的女儿,也不可能是旁人。
南胤未来的路还很长,眼下却不得不受制于人,太妃眼含热泪:“再等三年,再有三年……你能独当一面,不必再依附任何人的时候,谁都不能动摇你!”
面前精致的菜肴索然无味,南胤捏着筷子的手隐隐用了力:“祖母放心,孙儿都明白。”
太妃叹道:“如今快岁末了,立后的圣旨,就在年节前下了吧,早早的亲政也好。还有,宫中仅有皇后也不行,再留几个合适的人在身边伺候吧!”
南胤点头应是,心中郁结难消,回了勤政殿冷不防被人迎面撞了,火气更是按捺不住的冒出来:“活得不耐烦了吗?”
明晴吓得肝胆俱裂,一张脸青白交错,窈窕的身子微微发抖。
南胤冷冷瞥她一眼,看着她卑躬屈膝往地上跪,心中毫无波澜:“退下吧,朕不要人伺候!”
成禄叹着气跟在后头,小声与明晴道:“皇上在气头上,这些日子别来找不痛快了……”
南胤寝食难安,半夜梦见张梁耀武扬威,拿着赐婚的圣旨笑得好不得意,他心里火大,恨得牙痒痒,偏偏无计可施。
那萦绕在胸口的怒火,席卷了他的理智,爆发之际,忽然有淡淡的馨香若有似无的钻进鼻子里,不是脂粉俗香,夹杂着一缕菊花的芬芳,从云雾从浮现眼前。
他看见曼妙的背影,在案桌上摆弄花瓶,她回过头,流光溢彩的眼眸盛满了笑意,她一步步朝他走来,微微踮起脚尖,吻在他干涸的喉结上。
南胤看清了她的容貌,艰难地咽了咽唾沫,声音沙哑的一塌糊涂:“知意……”
青烟袅袅,身影交叠,短促的呼吸声清晰明朗,南胤混沌的脑海中忽然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天旋地转了一阵,目光无神的盯着帐顶。
晨光微熹,寝殿里仍旧火热,被褥下粘湿的感觉,提醒着他方才做了一场多旖旎离奇的梦。
小皇帝:啊!我脏了!我怎么可以做这样的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