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

窗帘在微风中摇曳，柔顺的姿态如诗如画。沈知卿出差回来后一直待在书房，连弟弟什么时候起来都不知道。直到沈知奕敲响房门才发觉，天已经蒙蒙亮了。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大概，凌晨三点吧。”沈知卿回想了一下，低头时看到书桌上一片狼藉，哽了一下。一旁的好奇狗狗已经贴过来跟哥哥一同欣赏这张奇异的艺术品，至少沈知奕是这么认为的。

沈知卿刚到家时很疲惫，却又睡不着，索性跑到书房涂涂画画消磨时光。他喜欢毛笔，也是小时候无意间被母亲发现的特长，沈知卿只是学了基本功就能写出一手的行书，后面渐渐有了个人风格。在长大后也依旧坚持，总会用练字来消磨时间，但由于是处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写字，有时写一半就蹦出一句诗，就如今天，那页整齐平铺的宣纸上起初只是几个简单的字，中间出现了几条不规则的线条破坏了美感，偏右的地方出现了一句诗，还半叠着写了好几次。

“别时茫茫江浸月……”沈知奕在念出口那一刻便明白了意思。

“送友人。”像心有灵犀般，沈知卿说出了这句诗的意思。

沈知奕抬眼移向哥哥时蹦出的第一句话。瘦了很多。

然而二人视线在下一秒就对上，沈知卿看着弟弟撇了个问号，后者却拉着他的手就要往外走。

“去哪？”

“睡觉。”

是了，沈知卿一散会就马不停蹄赶飞机熬了个通宵，再不睡就等着跟阎王爷练毛笔吧。

一个回神，沈知卿已经被弟弟塞进床上了。沈知奕像包粽子一样把沈知卿裹起来生怕着凉，沈知卿看着弟弟手里的动作，又注意到沈知奕似乎心情不好。

专心致志包哥哥牌粽子，不是，给哥哥盖被子的沈知奕感觉到头上被轻轻一压，愣了一下，侧头看向沈知卿。然后气氛降至冰点，沈知奕也不挣脱开，任由哥哥的手放在头上，搞得沈知卿满头问号，他只觉得再这么僵下去他就要变成那个黄脸微笑emoj了。

是这么摸头没错吧。

可为什么弟弟没任何表情甚至没反应？

等沈知奕离开后，沈知卿躺在床上看着刚刚搭在弟弟头上的那只手陷入沉思。

印象中，沈知卿没少对小知奕这么做，他记得那时候只要摸一摸弟弟的头哄两句就好了，怎么现在就……

通宵的脑子不灵光，沈知卿想了半天得出个大众化的结论：弟弟长大了这套不管用了。

然后蒙头大睡。

“我市气温将从6℃降到0℃以下，请市民做好保暖防护……”

“这天气预报准吗？”

从坐上餐桌开始，沈知奕就抱着个手机，沈知卿路过瞟了一眼，以为弟弟还没准备好厚衣服就提了一嘴：“但到年底了，得注意好保暖。衣服够穿吗？”

“够的。”

沈知奕点了点头，继续划着手机，沈知卿也没再多说，将涂好果酱的吐司放在沈知奕盘内。

出门前，沈知奕突然冒了一句：“哥，你说今天会下雪吗？”

沈知卿挑眉表示疑惑，但还是回了一句：“会有的。”便匆忙出门。

街头传来铃铛声和欢呼声，商店橱窗装饰着各种圣诞主题的饰品，商业街中间摆着一棵圣诞树供人打卡。

沈知卿直到现在才发现今天是平安夜。

推门到家，一股暖气席卷全身，瞬间暖和起来，紧接而来的是饭香四溢挤进鼻子。

在听到开门声的后一秒沈知奕百步冲刺来到门口迎接哥哥，沈知卿也是熟练地把包递给沈知奕。

“做饭了？”

“没错！”

“看来能尝到弟弟做的大餐了”沈知卿笑着朝里屋走去。

三菜一汤，卖相不错，味道也极佳。四星级，不能多了。沈知卿默默在心里评价。

晚饭过后，沈知奕提出去外面逛逛，沈知卿也没拒绝。

熙熙攘攘的商业街中心矗立着一棵高达十米的圣诞树，彩灯如瀑布般流淌，周围的人们纷纷拍照留念。沈知卿也拿出手机拍了几张，一旁的孩子期待地朝父母询问：“圣诞老人会送我什么礼物呢？”

沈知奕看向那个孩子，听着孩子天真烂漫的想象笑出声来，沈知卿也不掩着，戳了下沈知奕的胳膊：“这位小朋友有什么想要的圣诞礼物呢？”

沈知奕知道哥哥在调侃自己小时候吵着要圣诞礼物也是轻描淡写地带过：“我的圣诞礼物已经得到了。”

“？”什么时候的事。

见哥哥不解的表情，沈知奕也不过多解释，二人并行逛着商业街。

绕了一圈又回到那棵圣诞树下，人群朝这边涌来，似乎在等待什么。

“怎么人越来越多了。”沈知卿闪躲着人潮，又怕弟弟跟丢，左手紧紧拉着弟弟的衣角。突然背后被人撞了一下，沈知卿重心不稳朝前踉跄，一只大手一把将他搂在怀里，稳住身体后沈知卿才睁眼。

沈知奕低头看着他。沈知卿怕冷，出门前里里外外裹严实了才敢出去，雪白的围巾裹住脖子拉到鼻梁上，只剩一双眼睛跟被风吹得凌乱的头发。现在在沈知奕的视角里哥哥像个洋娃娃一样被自己抱在怀里。甚至还抬头跟他对视。

沈知奕移开视线看着周围的人群，沈知卿反应过来后也是慌乱地从弟弟怀里挣脱出来。

“……”

零点的钟声响彻黑夜，人群沸腾起来，沈知卿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拉了旁边能拉的东西，缓了一会才发现自己拉了个什么东西……暖暖的，沈知卿轻轻捏了一下。

低头看向自己拉的东西，抬头。

沈知卿现在想找个缝钻。

手背被轻触了一下，十指相扣的瞬间，温度顺着手指传入身体。

沈知卿几乎僵硬的，缓缓抬头看向手的主人，沈知奕人畜无害地朝自己笑笑。

牵手吗……但是跟自己的弟弟！！沈知卿内心咆哮但是又甩不开，沈知奕的手像502一样粘着。

算，算了……自家弟弟不害臊，不害臊。

心理斗争一番后沈知卿算是坦然接受了，拉过沈知奕的手示意他离自己近一点。

额间一股冷意，沈知卿抬头看向天空，鹅毛般的细雪慢慢飘落，纷纷扬扬，搭在圣诞树上、路灯上、地上，还有人们的头上。整个世界都被一层洁白的雪所覆盖，冷风吹过弥漫着冰冷的气息，沈知卿哈出一口热气，背后的圣诞树越发明亮。

“哥，圣诞节快乐。”

“圣诞节快乐。”

次日清晨，沈知卿在茶几上发现一个长方体的礼物盒。是沈知奕送的——一个备忘本。沈知卿总忘事，这个板子挂在鞋柜上面，想到什么就写上去，出门前能看到，也能当作行程表。

既然送到礼了，那就得回礼。沈知卿对这方面不擅长，好在有一技之长。

于是沈知奕便收到了一幅裱在长方画框里的一句诗。

清风徐来吹翠柳，奕奕神采映芳洲。 ——落款：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