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没什么。”云清婉从被迷雾笼罩的回忆里抽身,抬眼笑笑摇头否认说:“放首歌吧。”

陆野提了条件:“放可以,但你不能唱。”

“看把你吓的,人家史书上可是写我善歌舞呢。”云清婉打趣着打开了车载音乐。

“那是你自己写的吧,除非写的人聋了。”

此番说辞遭到了云清婉的否认:“史书这东西哪有自己给自己写的道理?而且我保证他没聋。”

“你知道是谁写的?”

“嗯。”

除了裴逸之还能是谁呢,这个世界上会夸她唱歌好听的有且仅有一人。

她在琴棋书画方面确是有些天赋,可偏偏一开口就叫人不得不捂耳。

后来过了好几百年她才知道这叫“五音不全”,是先天性的问题,本人没有意识且难以矫正。

不过那个时候可没人知道,她又性子倔以为是疏于练习,没事就喜欢开开嗓。

她是公主底下人自然只能拍手称赞乃天籁之音,但从表情也知道都是糊弄她的。

只有裴逸之听她唱歌的时候脸上浮着笑意,像是在欣赏仙乐一般。

总说人的眼睛撒不了谎,而裴逸之却可以。那双被爱意与温柔包裹的眸子里明明都是没有一丝真心的谎言。

陆野倒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没有耳力,追问道:“谁?没聋耳朵也有问题吧。”

云清婉侧头望向窗外没有回答。

音乐播放的是《let it be》,云清婉跟着哼唱了起来:“And when the broken hearted people living in the world agree. There will be an answer, let it be. For though they may be parted. There is still a chance that they will see. There will be an answer, let it be......”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往事皆以成空,那也就只能let it be了。

“你现在怎么不说古代人不能说英语了?”云清婉忽然想起陆野听她第一次说英语时的震惊表情,侧过头打趣了一句。

“你说你会造原子弹我都不会惊讶的。”

即便是古代,我国与世界诸国的交流和贸易往来也是从未停止过的。

所以古代人说英语理论上十分合理,不过第一次听云清婉说英语时陆野还是遭受到了不小的震撼。

但一个活了八百多年还没有一分一秒停止过学习的人脑袋里掌握的知识是什么量他早就见识过了。

至少在他的认知范围内,云清婉就是全知全能的,现在是丝毫不会有任何动摇了。

只能说还好人类发明了计算机。

“你这次回来要待多久?”陆野移开话题问。

“不知道,得多陪陪陈阿姨。”

云清婉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变老,一个个离世,最后一个个成为回忆里连名字都想不起来的模糊残影,却无能为力。

于是后来除了陆家人外,她几乎不会和谁有太多交集。

只是作为一个匆匆过客,如浮光掠影般不带痕迹地擦肩而过世人短暂又绚烂的人生。

陈阿姨陈秋芬是陆家的保姆,在陆家做了很多年,是少数几个知道她身份的人。

在得知她一个人历经了那么多年的时光时,陈秋芬眼眶通红把她拥进怀里哽咽说:“辛苦了,真的辛苦了。”

这是八百年多年来唯一一个在她表明了永生者的身份后只一瞬就察觉到她挥散不去的苦痛的人。

云清婉抱着陈秋芬哭成了泪人。

陈秋芬说什么话都可以毫不保留跟她说,她会把所有秘密都带进坟墓里。

于是云清婉说了很多很多被永远尘封在历史里,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晓的事,想要到道尽八百年来所有的孤独。

前两年陈秋芬患了肺癌,发现时已是中晚期。

生老病死任谁都逃不过,而逃过了的她只能接受惩罚。

别无他法。

当今的医学水平还无法攻克癌症这一难题,也不知道待她消亡的那天,能不能有所突破。

其实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拥有无限时间的她更适合基础科学研究的工作了。

哪怕有同宇宙行星数量一般多的可能性,一个个去试就好了,宇宙和她指不定谁活得久呢。

“我明天陪你回栖子堂。”陆野应了声。

云清婉摇摇头,示意没这个必要:“你这么忙,不用管我,我自己去就行。”

“公主,你是在叫一个姓陆的人不要管你吗?”见她的目光越来越暗淡,陆野来了句插科打诨。

的确,就算陆野不想管她,在陆远卿的执念下也做不到。

陆家人在成为陆家家主的那一刻便会拥有陆远卿和距今以往所有陆家人的记忆。

而这份记忆会让他们所做的一切选择都只为保全她。

她曾尝试过无数种办法,都没有找到解法。

无论他们曾有过怎样精彩的人生,期盼过怎样的未来,幻想过怎样的前路,都会化为虚无缥缈的泡影。

她这八百年来乞求过无数次上苍如果要惩罚就请惩罚她一个,肉/体上也好,精神上也好,什么都可以,哪怕是永远被囚禁在空无一物的虚无,她都能接受。

只要能把陆家人从生生世世的禁锢中解放出来,她什么都愿意。

可都是无济于事,从父皇第一次把陆远卿带到她面前时说“从今往后他只为你而活”后他们便只为她而活。

“阿野,对不起。”

尽管知道道歉没有任何用,可除了对不起,她什么都说不了,什么都做不了。

本是活跃气氛的玩笑却得到了一声“对不起”,陆野诧异地问:“好端端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云清婉咬着下唇一言不发,眼底是绵延不绝,挥散不去的悲伤,雾气蒙蒙像是一场下了八百年的雨,从未停歇。

陆野轻快着语气来了句:“你有心思想这么多有的没的不如想想等下要点什么菜。”

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

哪里需要什么先祖的执念。

她早就是自己想要守护一辈子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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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清婉说想吃陈记,车便一路开到了附近的地下停车场,云清婉下车伸了个懒腰后提出了个诉求:“我也想要辆车,自己开方便。”

陆野停好车,粉碎了她的幻想:“八百年都治不好的路痴还想开车?”

她不服气,据理力争说:“有导航的啊,我路痴人家导航又不路痴。”

“算了吧你,你是死不了了,但被你撞到的人可没那么坚强。”

为了交通安全考虑,陆野劝她还是彻底死了这条心。

“可我有驾照的啊。”

“你那个驾照怎么来的你心里没数?”

说起这事儿陆野就无奈。

有些事情的确是再怎么努力就是学不会,她手一握方向盘就紧张到分不清东南西北,加上本来就分不清东南西北简直就是雪上加霜,釜底抽薪。

给他快教吐血了还是一塌糊涂。

后来他爸为了照顾公主的面子还是给弄了张驾照,也就是常说的安慰奖。

就这样她还开心了好几天。

“切~”

很气,但是云清婉也没办法,只能咬牙切齿蹬着陆野。

“你瞪我也没用,你不能开车,我有时间就接你,没时间让司机来就行了。”

陆野虽然嘴上总是唱反调,但对她的要求基本上都答应了,但有几条不行就是不行,没得商量。

“你怎么就是不相信我呢?”

“说反了,我就是太相信你的实力了。”

一番掰扯下来没占到便宜的云清婉叹了口气后放弃了。

她一个永生者想要在现代社会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活着很多事情就是这么身不由己。

地下停车场上面是个购物广场,云清婉就说想去随便逛逛,陆野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的随便逛逛基本等于从一楼到顶楼,又从顶楼到一楼,能把你折腾没半条命,比连续值几个夜班都累。

不想被折腾的陆野卑微打起了商量:“公主,微臣觉得现在还是先去吃饭比较好。”

云清婉很配合地玩起了角色扮演,摆了摆手厉声道:“来人,小野子出言不逊,掌嘴!”

“......”

“......”

“......”

小野子重重叹了口气,在这方面他是真拿云清婉一点办法都没有。

两人走进商场,今天是周末,人头攒动,一楼有不少商家摆了展台在做活动。

走了两步云清婉忽然停住了,陆野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看到了国家博物馆“大祁之美”展览的海报。

“阿野,这些东西好像都是我的诶。”云清婉指着海报上几件文物说:“当年我宫里不知道有多少,谁能想到多到没地儿放的东西有一天全成文物了。”

陆野问了声:“要拿回来吗?”

云清婉摆摆手笑笑:“事到如今还拿回来做什么?都是国家的东西了。”

“你要的话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我不要,我就是随口一说,想拿回来哪里用今......”云清婉的话说到一半停住了,怔怔望着海报上的一顶雍容华贵的凤冠出了神。

东西应该是专家们复原的,却也是**不离十。

八百多年了,这顶她大婚时戴过的凤冠竟然有重见天日的那天她着实没有想到。

可她隐约记得彼时万念俱灰的她怀着恨意把凤冠在内所有和裴逸之有关的东西能砸的砸,能摔的摔,能掰的掰全给毁了。

哪里来的专家这么神通广大对着一地碎渣能还原到这地步?

就算是这样也得有人把碎渣埋进墓葬里才行。

叔父夺权后将她的至亲们赶尽杀绝,但好歹还是修了个墓下葬了的。她在史书上的记载是病逝,按理说她的东西也应该一股脑给扔里面了。

不过谁这么无聊把凤冠的碎渣也放里面了?

还是先修复后再扔进去的?

她能想到唯一可能做这种事的人只有裴逸之。

但裴逸之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总不能是给她个体面好让她做鬼了不要去找麻烦吧。

不至于这么小心眼吧。

那般的事情都做了,她做鬼讨个公道都不让吗?

她永生的原因该不会是裴逸之为了不让她做鬼找道士做了法吧。

这也太狠了。

云清婉思绪横飞有一茬没一茬胡乱想着,并没有听到陆野已经喊了她好几声。

直到脸颊处传来了宽厚手掌的温热触感,她才迷茫地抬了头,与一双仿佛坠入了星河万丈的晶亮眼眸撞了个满怀。

“公主,别回头看。”

陆野轻轻捧起她的脸,嗓音温润。

公主唱的是披头士的《Let it be》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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